《七日之谈》亚历克斯凡

7、迪塞尔号

　　还没到上班时间，伦纳德就来到店里，把新进的货品挨个检查一遍，生怕有遗漏。他现在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前一天晚上在警署熬了通宵。
　　店长纳闷道：“还没到九点呢，你来这么早干嘛？”
　　伦纳德仔细察看每一件经手的商品，是否和辛西娅描述的“骸骨”吻合。甚至只要是骨架，他都会归在一旁，待反复确认。当然，真实理由是万万不能告诉店长的。
　　“有顾客提要求，想买珍稀动物的模型。”伦纳德撒了一个谎。
　　店长从警署回来后，和他沟通昨晚的情况。伦纳德只是说顾客间起了争执，没有供出他和辛西娅之间的事。
　　只要警署没有继续追究，店长也不愿意提，更何况他知道伦纳德是个名副其实的好人，断然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
　　“动物模型？要什么样的？多大？你有记下来吗？”
　　“没说太细致，可能像鲸鱼，之前有一个很像的，但是在昨晚的争执中打碎了。”他停下货物分类的动作，偷瞥了一眼店长。
　　“噢~我想起来了，那个确实不错。”
　　伦纳德诧异于店长居然还有印象，从他这里或许能知道骨架的来源。
　　“您还记得是哪里买的吗？”伦纳德趁机试探。
　　“在一艘船上，和外国人做的小买卖，你要问具体来自哪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伦纳德眼前一亮，继续问道：“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上船出海的吗？”
　　“好像是几年前的冬天吧，”店长眉毛一挑，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那会儿遇上寒潮，我拖的一箱货全被冷水浸湿了，当时在货运船上那叫一个倒霉。”
　　店长是前年在下城区扎稳脚跟，那时的营业额突然激增，伦纳德一直以为店长在那时发了一笔横财。如今看来，事情有几分曲折
　　店长接着讲道：“当时觉得万念俱灰，注定要赔死，谁料当时船上有个奇怪的老家伙，说愿意跟我交换手头上的货。”
　　“您当时经营的是木头家具吧，在水里泡上几天不就统统腐烂了，他要去做什么用？”伦纳德也倍感疑惑。
　　“我起初也这么想，后来那老头说他隔天在附近港口下船，他有办法低价卖给当地的贫民，他们自己会想办法晒干或是处理，反倒是他手上一堆奇奇怪怪的藏品，当地没人买。”老头手上的货也是烫手山芋，但对店长来说，总比血本无归好，当下立即成交。
　　出乎意料的是，年末战争平息，沸城摇身一变，成了自由开放的通商口岸。店长带回的猎奇货品，一下子成为各地游客商人眼中的香饽饽。许多商品乍眼看去不知所以，奇形怪状但极具异域特色，买来当作礼品摆饰恰到好处。
　　原先的平价藏品水涨船高，不起眼的小店也门庭若市。店长索性申请了一个大店铺，在一家知名品牌下挂名，当上名副其实的“店长”。他甚至开始收集各地的奇异物拾，作为神秘商品在地下室贩卖。
　　“想不到，是这样发家的。”伦纳德感叹时运弄人。
　　“什么话，要是那批木质家具顺利运回来，我照样挣大钱！”店长看起来有几分得意。
　　伦纳德附和着笑一笑，但还是不明白，数千件商品里，店长怎么记得住那座类似鲸鱼的动物骨架。
　　“你说那个啊，那是有次客人在店里为了抢商品打起来了，打翻了我一排货架，有几个掉下来的玩意儿被当证物，刚好就有那座骨架。”店长摆摆手说道，“警察非要我交代货是哪来的，我去翻了账本记录，这才有些印象。”
　　“那您有查到鲸鱼骨架的来源？”伦纳德着急地问道。
　　“谁有空去查那玩意儿，我简单和警察说了下是在迪塞尔号船上买到的，卖货的老头也不知道叫什么。”
　　“迪塞尔号，航线您还记得吗？”
　　“沸城出发，泰斯特海，到达凛海海湾，穿过西甘地亚，越过边境线……不是，知道这些也没用啊，战争过去多少年，航路早改了，迪塞尔号都停运了。”店长突然察觉伦纳德有些不对劲，“怎么？对这个骨架这么上心？”
　　伦纳德连忙找理由搪塞，表示出于顾客至上的目的，才多问一句。店长唠叨了一通，叫他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伦纳德自然没有听进去。只听见他在嚷嚷，他才没空去寻找一模一样的骨架……不如直接去愿望交换机那里写“我想要个鲸鱼骨架，求求你了”……
　　如此重要的事情，伦纳德自然不会交给一台莫名奇妙的机器，那简直是在拿辛西娅的心情开玩笑。
　　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迪塞尔号的航线，还有店长说的那个奇怪老头。
　　哪怕仅只是一星半点的机会，辛西娅也会坚持着去寻找吧，就像她千里迢迢来到沸城，漫无目的地搜索一样。
　　忽然，伦纳德感觉脑袋被敲了一下。店长已经走到跟前，一脸愠怒，“有没有听进我说的话？别浪费时间给我惹事！哪怕你真想找，也不许耽误上班的功夫。”
　　“您放心，工作我肯定正常完成。”伦纳德好言好语作了保证。不管怎么说，店长也算帮了他一个忙，没有追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伦纳德继续检查货架上的标签，整理商品。店长倚靠在凳子上，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啊对了，当年查货的时候，骨架底座下有一排刻字，因为泛黄太难看，我就把它刷白了。”
　　伦纳德拣货的手霎时间顿住，他希望立马跑上楼，把破碎的骨架拼回去，看一眼上面究竟刻了什么，但耐不住店长在身后盯梢。
　　“先把活干完！”
　　“好的，没问题！”伦纳德高声回应，按下内心的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