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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这日大雪,华妃正在内室写功课,宫女灵芝在一旁磨墨,忽然颂芝抱了一捧红梅进来,笑道:“娘娘,倚梅园的首领太监送了折枝梅花来,供娘娘插瓶赏玩。”华妃看了一眼,道:“赏。”灵芝忙去寻了一对白釉梅瓶,颂芝出去发了赏钱,回来同灵芝一起修剪花枝插瓶。说笑间灵芝疑惑道:“怎么如今娘娘不管事了,底下的人倒来得更勤了?昨儿御茶房的人也来了一趟,送了两罐儿天池茶。再往前数两天,南果房也是来的首领太监,送了那许多干鲜果品,只怕明年开春了也吃不完。”

      颂芝笑道:“他们这是吃亏了,想起娘娘的好儿来了。自从咸福宫沈贵人作兴出那许多省俭的法子,阖宫上下谁不抱怨?她家世好又得宠,短了谁的也短不了她的,又哪里知道底下人的苦处?譬如说那例菜减半的主意,从来都是主子吃完了,剩下的赏给奴才,一来是主子的恩德,二来主子身前哪能离了人?难道叫宫女太监大冷天的跑到下处去吃不成?这还不说内务府上下少了多少油水呢,如今都叫她平白裁了去。咱们宫里有娘娘贴补倒罢了,我可听说有那位份低的主子,自己吃都不够,更别提奴才们,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要拿钱去打点膳房,真真叫人别过年了。”

      灵芝恍然大悟道:“是了,论理说,若只靠份例过活,也只有嫔位以上才勉强够用,底下的小主们日子本来就紧紧巴巴的。有宠的自然靠皇上贴补,有家世的就是娘家贴补,至不济如曹贵人,温宜公主的份例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多,便是减半了也够花用。但倘或家世、恩宠、子嗣一条儿都不占,那日子可真就难过了。”

      延禧宫里,安陵容可不正是那样样不占的小主?答应的份例原只有每日十二两猪肉,如今还要减半,一天三顿统共只有六两。宝鹃去膳房取了菜回来,一边服侍安陵容净手,一边嘟囔道:“总共只有那么一两道菜能见点儿油花,膳房的人还怨声载道的,小主还没说委屈呢,他们倒先委屈上了。”

      安陵容笑着安抚她道:“算了,不要跟他们置气。我本就是个无宠的小主,内务府不克扣已经很好了,难道还指望他们来贴补咱们不成?”又招呼菊青道:“你也过来,统共只有这一桌菜,咱们就不讲那些虚礼了,你们俩也坐下来吃。”

      菊青和宝鹃都忙道:“奴婢不敢,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安陵容拉着二人坐下,笑道:“咱们关起门来说话,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大冷的天儿,再不吃就凉了。难不成叫你们顶着大雪到膳房去吃?回头吹了冷风再冻病了可怎么好?”

      菊青和宝鹃只得坐下,究竟也只敢坐个边儿,陪安陵容用了晚膳。一时饭毕,宝鹃自去收拾了,菊青往炭盆儿里添了炭,便道:“那织金的衣裳小主总算是绣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往翊坤宫去?”

      安陵容叹气道:“我也正愁这个呢。华妃娘娘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得到的?听说曹贵人原是华妃娘娘的心腹,如今却连翊坤宫的门都进不去。”

      菊青小声道:“这里却有个缘故,小主不知道,我是听启祥宫的小宫女说的。原来太后有意将温宜公主交给华妃娘娘抚养,这也是宫里的老例了,当今皇上就是由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但曹贵人好似是不愿意,华妃娘娘也不愿意,华妃娘娘说宁愿回家见父母一面,所以太后才恩准省亲。但翊坤宫从此再也没让曹贵人进过门,后来曹贵人还到启祥宫丽嫔娘娘那里哭,求丽嫔说情。但瞧着现在这样子,想必丽嫔也没有说动华妃。”

      安陵容忙问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我竟不知道,当初教养姑姑也并没有提起。”菊青忙道:“这也不怨姑姑,皇上登基才一年,这一年里也只有一个温宜公主出生,却又是皇女,姑姑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但日后再有皇子皇女出生,就难说了,嫔位以上,除了齐妃娘娘有一个三阿哥,其余的娘娘可都没孩子呢。”

      安陵容听了沉吟半晌,方笑道:“反正我是无宠的,且用不着操心这个,咱们还是快想想如何打动华妃娘娘才好。”

      菊青忙安慰她道:“小主放心,这两件衣裳咱们也够用心的了,又去内务府打听了华妃娘娘喜欢的样式,又拿份例换了金丝银线,小主的绣工更是出众。若说好东西,华妃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恐怕整个宫里,也只有皇上送的礼能入得了娘娘的眼。但若说心意,小主费的这许多心思,华妃娘娘只要看一眼,必不会让小主空手而归的。”

      宝鹃听见了也点头道:“就是这话,先头华妃娘娘协理六宫时,倘若有人犯错被她抓到,必定要狠狠罚一顿,不似皇后娘娘一般宽仁,轻轻放过。但若是办事得力,华妃娘娘赏人也是翻出几倍的赏,所以小主看翊坤宫的宫女太监,吃穿都比旁的宫里强远了。”

      安陵容听出宝鹃话里话外带着羡慕,心里暗暗记下,然后笑道:“既这么说,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咱们就到翊坤宫去拜见。”

      次日一早,安陵容收拾停当,先去景仁宫里请了安,然后忙忙地回到延禧宫,又里外查看了一遍,菊青笑道:“小主放心,连装衣裳的盒子都是描金的,再不能更妥当了。”安陵容这才点头,带着菊青和宝鹃往翊坤宫去。

      谁知刚出宫门,正碰上从景仁宫回来的夏冬春,夏冬春一向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性子,便拦住安陵容道:“哟,安答应这是要去哪儿啊?”又看菊青捧着个描金的盒子,便自顾自伸手要掀开,口中还道:“我看你前两日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哪来的钱置办这样的好东西?”

      宝鹃忙拦在前头,道:“夏小主放尊重些。”一语激怒了夏冬春,抬手就要打。安陵容本就心中忐忑,偏此时又碰上了夏冬春胡搅蛮缠,忍不住怒从心头起,一把攥住了夏冬春的手腕,道:“夏姐姐,你这个答应之位是怎么来的,你忘了吗?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你又要撒泼,你怎么不想想,例菜减半是皇上与皇后娘娘都点了头的,你方才那话,是嘲讽我呢?还是嘲讽皇上皇后呢?你有胆子打人,咱们就到皇后面前将那话再说一遍?”

      夏冬春听了这话,狠狠瞪了安陵容一眼,将她的手甩开,“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靠着沈贵人就能得什么好处,那例菜减半的主意就是她出的,你送礼也没用!人家沈贵人又有协理六宫的权势,又与莞常在抱团邀宠,你算什么东西?只怕凑上去也没人理你。”

      安陵容见她错认了这礼盒是给沈眉庄的,也不辩解,只道:“夏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宝鹃,菊青,咱们走。”菊青忙跟在身后,宝鹃暗暗瞪了一眼夏冬春,然后也跟着走了。

      一直到出了东六宫,安陵容才问宝鹃:“她没打着你吧?”宝鹃忙摇头道:“没有,小主拦得及时,她一点儿也没碰着奴婢。”菊青也笑道:“小主,你方才好威风,就该这样才好呢。夏答应这种人,咱们平时不稀罕跟她计较,她倒越发找事儿了。”安陵容笑道:“我也是气急了。只盼今日能得华妃娘娘青眼,往后再对上她,才算真的有底气。”

      主仆三人说笑着来到翊坤宫,不料又碰上曹贵人抱着温宜公主正站在宫门口,安陵容便上前见礼,道:“给曹贵人请安。”曹贵人面色难看,见了她来,忙强笑道:“安妹妹好,妹妹今日怎么到翊坤宫来了?”

      安陵容未及答话,就见里头翊坤宫的首领太监周宁海出来了,向曹贵人道:“曹贵人请回吧,娘娘说了,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冻坏了贵人您倒不怕,若冻坏了公主,曹贵人这一片慈母之心,怎么舍得呢?”

      曹贵人还要辩解,周宁海却不听,只向安陵容行了个礼,道:“给安小主请安,小主您这是……?”

      安陵容忙笑道:“公公好,我今日是来给娘娘道谢的。”周宁海也笑道:“小主您客气,只是不知这谢从何来?奴才倒不明白了。”

      安陵容笑着解释道:“就是先前刚进宫时,与我同居延禧宫的夏氏横行霸道,仗着皇后娘娘的恩宠,还要动手打人。多亏华妃娘娘训斥了她,又将她降为答应,所以她才收敛了些。虽然此事于娘娘不费吹灰之力,但我一个小小的答应,却少受了不知多少欺辱,实在感激不尽。况且又得了娘娘赏的织金缎,我想着,这样好的料子,只有娘娘国色天香才配得上,所以我做了两身衣裳,想要奉与娘娘做谢礼。只是双手笨拙,这两个月才将将做完,所以今日才来。”

      周宁海听了这一番话,笑道:“既这么说,请小主进来,稍待片刻,奴才去向娘娘禀报一声。”说着,引安陵容主仆三人进了门,往翊坤宫前殿行去,走之前还不忘使了个眼色,门口的小太监知机,忙将大门关了,道:“曹贵人还是快请回吧。”竟硬生生将曹贵人关在了门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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