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无光》宸枫何弈

6、和风

　　那时我刚过总角，阿姐出嫁，姐婿是林家阿哥。

　　听阿姐说，他们是从小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阿姐随父亲入京又再度返回，两人便互生情愫，海誓山盟，于是结发夫妻，愿白头偕老，生死与共。

　　不论能否实现，那都是我第一了解到“爱情”与“姻缘”。

　　阿姐说，那是世上最甜的糖，一旦融于口中，碧海青天，蜜甜缱绻，唇齿间再难褪去。

　　这滋味着实诱人，却不曾想我竟也会尝到，是那么迅速，那么猛烈。又尝此之深，已至甘尽苦来，最后竟如一抷泥土凝于口，晦涩腥臭。

　　阿姐婚前，家里开了间糕点铺子。原因无他，只是夫人酷爱做鲜花糕点，先生为其寻些事做，便出力置办，又有阿姐帮忙打点，而夫人亦为此事欣喜了半年不止。

　　阿姐婚后，我便不再前往学堂，在先生的衙门与夫人的糕点铺中来回奔跑。虽是劳累些，但也为终于能为家中做事而感到欣慰。

　　而我与他相识，是在中秋的集市上，那晚我提着糕点盒一路奔跑，一样没看清，便撞上了他。

　　我连忙赔罪，而他却只是笑着舔了舔唇，道：“好甜。”

　　原来刚才他一把抓住了飞落的糕点，并于嘴中尝了一尝。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忙乱中竟回了句“谢谢”。

　　“不谢，我叫叶觉。”

　　后来他隔三差五的来找我，那日我正做糕点，他却突然跳在我的面前，说：“你真俊俏。”

　　那声音勾勾的，惹我心头一怔。

　　“你也俊俏。”

　　他猛地在我的鬓角处嘬了一口，随后哈哈大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出了铺子。

　　只留我在原地僵硬，却也没有回味太多。

　　后来，他约我上了山。

　　山上的风景很美，他带我在花海中奔跑，在草的世界中欢呼。他拉起我的衣襟，一双眼含情脉脉，款款深情。

　　“我爱你，小启，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扭头，没有理他，并试图忘记刚才的对话。

　　我慌忙地跑下了山。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都再没来找过我。

　　我以为时间的洪流可以将这段滚烫的记忆带走，可突然有那么一天，我阴差阳错地拿起了他留下的折扇。

　　我展开，上面写着：

　　四月初七，墨山鹊桥。

　　刹那间，我丢盔弃甲，想念化作利剑，击在墨山的巅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四月初七，我如约而至。

　　巨大的机械鹏鸟于花海中腾起，尾部又有数十道满花的绳。

　　飞鹏振翅，满天落花，一阵馥郁花香也随之袭来。

　　我被裹住了，被花，被香，也被他。

　　一瞬间，我像是无法呼吸，连手指也是僵硬。

　　他的手握了上来，温麻的触感瞬间炸开，直贯于的心里。

　　他将头埋在我的脖颈，我也扭过头，竟不由自主地，轻轻吻了上去。

　　海棠的花瓣燃烧了天边的云，星海的水倾灌在翠绿的山林，人间菲红柳绿。

　　吾心之往，莫过如此。

　　后来有一次，叶觉陪我上山采花。

　　我遇到了一种奇怪的花，红色的瓣，钜型的叶，还有着白色的蕊。我很心奇，便想要将其拔起。

　　叶觉扭头，看见了我的动作，便喝声制止。

　　可是他说完了。

　　我已经将其拔起，同时手指传来一阵刺痛。

　　“嘶——”

　　“我看看！”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慌张，他低头含入我受伤的手指，一阵吸吮，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他又呸了几口，道：“这是麝幻香，剧毒无比，一旦毒入体内，若不及时清除，轻则永远昏迷不醒，重则——”

　　他没说完，我将他打断。

　　“若我昏迷不醒，你会怎样？”

　　他盯着我的眼睛，黑色的眸中像是将有火光迸出。

　　“不管你为何模何样，我叶觉永远爱你。”

　　我于时间中停滞，终发觉出，那光实在太过耀眼，以至我始终不敢全然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