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小师妹》斯谕

3、第 3 章

　　不想再被冻到脚趾僵麻的雾清趴上了张道一的背，这个师兄身上又暖和又安稳，睡眠不足的雾清趴在他背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药房里，身上暖和极了，那个白胡子老头说他叫混清，以后喊他混清长老就行了。

　　白胡子长老笑眯眯地和她说着话，就像府里的老先生一样和善，但是转头她就看见了混清长老用拂尘抽人的样子，抽的还是她的师兄张道一，“浩初那个混小子妖气没除干净也不知道，把人接回来就往外跑，小姑娘都快生冻疮了也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一个个的！”

　　张道一就待在原地被他抽，急得雾清赤脚跑下床护着她的师兄，“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师兄他是好人，他给我送火炉还背着我上学呢，长老你不要打了！”

　　本来就没用什么力的混清立马收了手，抖抖胡子哄着她去穿鞋不要着凉。张道一看着这个昨晚还在哭着抱怨他凶人的小师妹冲出来护他，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的悸动，热热的，让他心底发暖。

　　从混清长老那出来，张道一依旧背着雾清上山，身后盖着一件白狐皮子的大衣，毛绒绒的跑不走一丝热气，张道一感觉自己背上都出汗了。

　　偏偏雾清还吐着白气，手腕勾着他的脖子，蹭上脖颈的皮肤时一片冰凉。张道一把她往身上颠了颠，却没想吓到了她，使劲勒住了他的脖子，等到她缓回了神张道一才哑声说，“你抱紧些，这样热气就透不出去了更暖和些。”

　　雾清听话的往张道一背上趴了下来，小脑袋趴在他的肩头和他贴的严严实实。到了晚上张道一煮了一锅药水给她泡脚，混清说要是再冻两天脚趾头都得冻掉。雾清泡着脚张道一就给她点着香，安神的降真香驱着她身上的残存的邪祟气息让她得以一夜安眠。又抱着火炉将她的床铺熏的热乎了，张道一才端着变冷的药水出去倒掉。

　　张道一在掌门没回来的时候每晚都这么做，才将这小师妹脸上的肉养回来了些。到了天气暖和些的时候掌门回来了，给雾清带了一堆奇怪的零碎小玩意回来，被混清骂了一通之后，堂堂掌门学着山下的手艺人做了个铜手炉，上头的花是按照雾清选的样式一点点刻上去的。被仔细打磨过之后点着降真香送到了小师妹手上，她也不怎么黏张道一这个大师兄了。怎么说呢，张道一觉得有些……寂寞。

　　于是张道一就下了山除妖去了，除完妖回来看见镇上的糕点铺子，拿着这次除妖得来的银钱给小师妹买了一大堆糕点，样样都买了些，这次除妖的银钱全花完了。可是张道一在看见小师妹放光的双眼时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是小师妹’

　　雾清扑到张道一怀里，柔柔地喊着：“大师兄~”

　　‘她是我的小师妹’

　　可是雾清不止张道一一个师兄，她有很多很多个。

　　她快乐而平安的长大，在长大途中张道一成为了受人敬仰的蜀山持剑大师兄，一身的黑和小师妹一身的白形成鲜明对比。张道一越来越沉默冷肃，越来越守规矩甚至到了死板的程度，雾清也越来越怕他。可是雾清只要再稍微的求求他说说好话张道一一定会放水装作不知道的。

　　.

　　雾清坐在驴车上，到了目的地之后给了赶驴的老者三文钱，她的钱袋里本就被师尊塞了两大锭银子，临走前大师兄还特意看了看她的钱袋，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又给了她一些碎银铜板。身上除了剑还背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换洗的里衣，穿着蜀山的制服就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行走在凡尘不会被恶徒盯上。

　　雾清睡过潮湿冰冷的的小树林，火生不起来只能硬生生挨一夜。也跟过路的商队蹭过饭，在乡间小道上跟小孩挖过野菜地薯，在城里吃过五文钱一碗的素面，不缺有人抓着她的袖子喊她仙长让她帮忙算算命。可是雾清一边算一边拿出书对着看的时候，那些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走远了，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雾清不甚在意笑笑继续上路。

　　第一次正式的抓妖除鬼。雾清第一次看见长得那么凶的猫妖时还被吓了一跳，知道了它只是在附近偷鸡偷鱼之后敲了敲它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能这么偷懒啊，你瞧瞧你只知道来偷鸡你都肥成什么样了，以后化形化成了个小胖子怎么办？”

　　黄狸猫听到这话停下了求饶的小猫爪子，雾清仿佛在它脸上看见了惊恐，“仙长喵，这是真的吗喵？”

　　“对啊对啊，妖物化形时你本体是什么样你化形出来的也是什么样。”雾清其实并不知道，但不妨碍她忽悠一只猫。

　　黄狸猫原地磕了两个头，道谢之后跑回了山里，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出来偷鸡了，雾清拍拍手站起身双手叉腰，还觉得有些小骄傲呢，赶紧把这件事记下等回去的时候说给师尊师兄听。

　　一路走走停停，雾清终于在正月十二这天到达了杭城，或许是近乡情怯，雾清站在府邸前有些不敢敲门，和门房侍童眼对眼，还是有个小童认出了蜀山的衣服，去禀报了主子。

　　时间过了六年，要说变化最大的还得是雾清，所以雾清进入府中看到她的大哥向她行礼时，突然觉得有些不适，这儿的空气太过沉重，不像蜀山的风那样轻盈，雾清喊了声。

　　“大哥。”

　　站在雾清对面的男子先是讶然地看了眼雾清，而后是狂喜着走近将她拥入怀中，“娇娇？！”边指挥着侍女去喊家中其他人来，就连正在上朝的父亲也不放过。

　　“娇娇真的是你？你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大哥仔仔细细地看着雾清，看见了她腰间的剑时，不自觉的流下泪，“不对，现在应该是喊你仙长了，娇娇长大了，是干大事的人了。”

　　雾清指尖颤了颤，右手忍不住握紧了剑柄，嘴角拉平心里酸涩不已，大哥带着他的孩子挨个喊过了雾清仙长，可雾清还是更想让他们喊自己作姑母。终于见到了母亲，将幼女送入仙门的思念之苦将她磋磨的不成样子，明明是贵门命妇，在四十几岁的年纪却已半头白发。被侍女搀扶着来到雾清面前，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女儿，却还是强撑着躬身行了个礼，“拜见仙长。”

　　雾清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扶起自己的母亲回到她的温暖怀抱，嘴里喃喃不止：“母亲，母亲我是娇娇啊，女儿回来看您了。”

　　老夫人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若雾清对他们的亲情就此断了倒也算不上如此悲戚，可正是娇娇离不开自己的这副依恋模样，更令人潸然泪下。紧接着雾清又看见了从朝中赶回来的父亲，也是满头白发，眼泪掉的更凶了。

　　雾清回到了家中，在此时她就是父母兄长嘴里的那个娇娇，不是蜀山上的那个雾清小师妹。

　　在上元节当天，雾清又穿上了蜀山弟子的衣服，燃天灯庆天官赐福，过完上元节后将将两天，张道一从蜀山赶了过来，雾清从家中辞别跟张道一走了，反正她现在能下山了，除妖路上回家看看并不是难事。

　　两人走在官道上，雾清迫不及待地和师兄分享着她一路所见，包括那只猫妖，张道一就安静的听着，雾清渴了就给她递水囊，饿了从怀里掏点心。

　　“师兄，”雾清摸上了自己的心口，“为什么我在听到我家里人喊我仙长的时候，我会感到胸闷难受呢？”

　　“明明我该骄傲的不是吗？”

　　张道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蜀山大半弟子都没有亲属，另一半则是被遗弃的孩子流浪到了蜀山。就像张道一，家中父母双亡后被爷爷奶奶在深雪天里丢进大山自生自灭，若不是掌门，恐怕他早死了，还有玉真，他是因为家中孩子太多养不起被送到蜀山来的，这还是算好的了，玉安他则是被家中继爹卖进哥儿窑里，跑了出来被打到半死遇见的混清长老。

　　像雾清这种家庭美满，家中势力丰厚的世家大族来说，他们若要送孩子去成道应当更倾向于学论宗等儒家一派才对。像蜀山这种苦寒之地里的男人窝，实在是下下之选。

　　张道一带着雾清在杭城附近转悠，偶尔遇上几位道友，皆都一脸惊讶地看着雾清，原来蜀山这种男人窝真能出女弟子的啊？！

　　路上也都只遇见了几个小妖，大多没有做恶之心才会被留下，否则早被当地宗门的弟子给清理掉了。雾清决定再往东北边走走，走着走着到了金陵，张道一才知道了小师妹的小心思，看着一脸忐忑笑着的雾清，张道一皱了下眉问：“你真要去那？”

　　雾清抓起张道一的手摇了摇，摸着他长着厚茧的指腹，哀求道，“好师兄，你就答应我吧。”

　　张道一沉默了下来，雾清赶蛇上棍，不拒绝就是答应了，拉着张道一的手往万妖窟的方向走，她一早就都计划好了的，只要师兄不拒绝，一切都完美了。

　　这万妖窟蜀山已经派人来清理过无数次了，就连掌门都来过了，可就算踏平了这里不出几日就会恢复原样，就像凭空长出一个结界般，结界内的妖也不知从哪来的，蜀山没法，只好同其他门派一同设下阵法，并派人看守，将此处当成了弟子的历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