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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周围春风正盛,顽童们的纸鸢乘风而起,欢乐的呼号和清脆的笑声极其悦耳,池畔穿着鞋袜,不自觉朝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
      程念辞揣在袖中的手指勾了勾袖边,对卫青濮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卫青濮一离开,他正要对池畔说什么,却突然被一道略带诧异的声音打断:“太子殿下,神女大人。”
      两人同时抬眼,看到了方左宜和一名布衣公子向他们走来。
      方左宜先眉目平淡地行了礼,那名布衣公子在两人身前几步站定,微微笑了笑,朝两人更加正式地行了一礼:“臣郭从哲,见过神女大人、太子殿下。”
      程念辞认识这人,郭从哲,和方左宜差不多的年岁,官居太学祭酒,只是大成如今既轻文又轻武,全靠祖辈留下来的基业才勉强守着这片江山,太学祭酒一职也不像原先那般令人尊崇的显赫了。
      他平时也没和郭从哲有什么交流,闻言,只颔首回道:“郭祭酒客气了。”
      池畔听程念辞提了他的名字,这才将此人陌生的样貌和见过的官员名录中的一位对应起来,问道:“郭惟之?”
      郭从哲没想到高不可攀的神女大人竟然认识自己,眼中多了丝惊讶,礼数却仍旧周到,笑着回道:“是臣的字。”
      池畔便道:“你们二人关系倒是挺好。”她侧过脸,看向了程念辞,“阿溪刚刚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不等程念辞回话,恰巧卫青濮拿了什么过来,三人的目光同时放在了卫青濮身上,齐齐瞥到了他手中的玩意儿……是个纸鸢。
      做工不算精巧,但不难看出上面着墨的景画是费了心思的。画上去的东西也很有意思,是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金龙,绕着一座凉亭盘桓。
      程念辞抿着唇,眼神游移,脸颊几乎都要烧起来了。
      他上次听池畔说出那句“故人”的惊世之言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一时不明白池畔对自己有所区别对待究竟是否是“前世之缘”的缘故。纠结数日,天气回暖,春风也柔和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自己还陷在她的话里没思索出个一二三来,却让卫青濮找了材料回来,练习许久,熟练后动手给池畔扎了个纸鸢,想等着踏青时送她。
      结果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碰上熟人。

      池畔扫了眼别扭到不敢直视自己的程念辞,接过了卫青濮递来的纸鸢,垂眸看着上面的画:“是金金和着意。”
      程念辞:“……嗯。”
      池畔又道:“画得还挺好的。”
      程念辞紧抿的双唇一个没忍住,向上勾了一下。
      池畔问他:“做都做了,阿溪要一起放纸鸢么?”

      一旁的方左宜和郭从哲自觉行礼告退,两人也闲逛许久有些疲劳,上了马车,郭从哲用帕子擦了手,问道:“还去上次我约你的那家酒楼?”
      方左宜盯着询问自己的郭从哲的双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池畔极少玩这些俗世的玩意儿,放了半天也不得章法,人都跑热出汗了,脱了外袍,又将衣袖捋上去绑了起来,仍旧没把纸鸢放起来。
      池畔暗自不爽的“啧”了一声。
      要是她现在用不出术法,早就召来一阵风把纸鸢吹飞了。
      旁边的小孩儿们都又跑一圈了,看到这位顶漂亮的姐姐的纸鸢还在贴地飞行,纷纷笑话她起来。
      乐归乐,其中一位看起来稍大点的孩子上前几步,仰起头,对池畔脆生生地道:“姐姐,我帮你呀!”
      池畔迟疑地将纸鸢递给他,想看看凡人到底是怎么放的。

      一群半大小孩儿迎着风,牵着线,呼朋引伴,蹦跳着朝远处跑去,偶尔还要转过身,冲池畔大声喊一句“姐姐你也来呀!”。
      池畔也向他们跑去时,程念辞都惊诧了一瞬。
      不过瞬间,他便恢复如常,静立在原地,沉静注视着能排祖辈的池畔和一群孩童嬉笑玩乐,没有一丝神女的不可一世。
      恰好一阵强风刮过,程念辞画给她的纸鸢就这么迎风而起,向高处飞去。

      池畔接过线牵在手里,对一群才到自己腰间的孩童们说道:“谢谢。”她顿了下,想起了什么,又问,“要不要吃些糕点?”
      片刻后,问出这句话的池畔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并在心底发誓再也不多嘴了。
      太!吵!了!
      一群凡人幼童而已,叽叽喳喳个不停,怎么能这么吵闹的?!

      程念辞看到她一脸明显不高兴的神情,忽然笑了出来。
      池畔睨他:“笑什么?”
      程念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目视前方,老神在在地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女大人竟然会觉得垂髫孩童棘手。”
      池畔刚好灌了一耳朵那群还在大声说笑的孩子们的声音,又默默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第一次没反驳程念辞。

      到了晌午,那些孩童们一个两个都道了别,蹦蹦跳跳着回家吃饭去了。
      四周行人渐渐稀少,没了方才的喧嚣,一时间要静不少,程念辞看池畔仔细卷着纸鸢的线,忽然出声叫了她的名:“池畔。”
      池畔印象中极少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平时要么是“神女大人”要么就直接“你”的,冷不丁听了一耳朵,心底还有些奇怪,手上动作没停,询问的目光放在了程念辞身上。
      程念辞静静地盯了她的双眸片刻,道:“你说你我二人是前世故人,那我如今的模样,和你印象中的‘他’很相似吗?”
      池畔不知何时收了动作,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程念辞张了张口,赶到嘴边的“你对我如此特别是因为他吗”的询问呼之欲出,却被他生生逼停在口中,暗自“啧”了一声。
      不等程念辞懊恼地骂自己没出息,耳边就落下了池畔的声音:“不像。”
      池畔顿了下:“……应该不像。”
      “若你说的是外貌,你和他倒是别无二致。若说的是性子,我在幻境中看到的太过片面,不能断然你们二人全无相似之处。不过能看出一点,”池畔道,“他比你要自由些。”

      回到皇宫,池畔刚换下华服打算去浴池梳洗,就被前来神女阁传话的宫女打断了。
      宫女进了神女阁后便垂着头,不敢乱瞟,生怕冲撞了神女,恭恭敬敬地对池畔道:“神女大人,陛下有请。”
      池畔臂弯上还挂着换洗的衣裙,身上的穿着极其随意,齐胸襦裙外只披了件薄薄的纱衣,闻言,也懒得再换身衣服了,把胳膊上的衣裙搭在了座椅靠背上,对宫女点了点头:“走吧。”

      定远帝重病未愈,也没在往常处理政务的兴德殿待着。池畔上了步辇,跟着带路宫女去了皇帝寝宫。
      到了宫殿内部,还未行至内室,池畔的鼻子就被一股苦涩沉闷的药气攥住了。
      她轻微皱了下眉头,撩开眼前的珠帘,抬眸向床榻的方向望去。
      然后……看到了形容枯槁、暮气沉沉的定远帝。

      定远帝今年才多大来着?好像才不过五十出头的年岁。
      生老病死,凡间的一切都在按照这个铁律缓缓向前推行,万事万物都逃脱不开。她每次入世回神女阁,都会将阁楼内不见的植物在心底划掉姓名,又把新出现的杂草小花取上新名。
      煮上一壶茶,坐在邀月亭中抬头注视着亘古不变的明月,每每这时,她总会从心底生出一个念头来:“人如草木。”
      一生短短数十载,在乱世中忙着生存,在盛世里忙着生活。忙忙碌碌一辈子,若是遇上一场天灾人祸,就什么都没了。
      像一场洪水袭来,裹挟着房屋人畜,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水流淹没。
      可凡人再如此脆弱,也总带着股韧劲儿,从古至今碰到多少难事,战乱、灾祸,池畔从没见他们被打败过。挺过寒冬,春风一吹,便又是野草三千,绿了江南岸。

      身旁的下人不知何时都退了下去,池畔收了出神的目光,将视线放在了定远帝身上,问道:“可有事找我?”
      定远帝点头,道:“朕近日龙体欠安,国师说,神女大人或许有法子医治。”
      池畔道:“宫中御医所开药方我看过,没问题的。”
      定远帝意味不明地盯了她片刻,缓缓开口道:“可是国师还说,神女与吾等凡人有别,仙人血脉,是世间少有滋补之物。”
      他话语中的试探太过明显,池畔的眼神凉了下来,语气未变,平淡地道:“我便是真割下血肉让你服用,你敢么?康译松所言你便信么?”
      她目光沉静,直言道:“生死有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你能挺过这场劫难,是你命不该绝,若你挺不过去,也是命数如此,怪不得旁人。”

      定远帝当了二十多载的帝王,还从没有人敢这么直白地对他说大逆不道的话,即使那人是神女也并不能让这份被忤逆的感觉减轻多少,闻言,神色沉了下去。
      池畔却跟看不见似的,接着道:“你今日唤我来,怕是不止想试探我对你的态度吧?”
      定远帝不语,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道:“神女……真的是神仙吗?”
      若是神女跌落凡尘……会如何呢?

      定远帝平定边关开拓疆土后便失去了处理政务的兴趣,日日饮酒作乐、寻花问柳,再加上年岁渐长,身体早就不似年轻时健壮了。
      距离那个让人恐惧的结局越近,定远帝就越是想要逃避。
      如果……如果他能留住神女的目光呢?
      如果神女愿为自己长久地留在俗世,愿意赐他长生不老的法子……

      定远帝的目光越来越诡异灼热,池畔心底“啧”了一声,出声打断了不知在臆想什么的定远帝:“我的身份如何,全由你自己评判。还有事么?”
      定远帝略微坐直身体,池畔话音刚落,他便紧接着说道:“朕是九五之尊,你若愿意一直留在宫内,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定远帝道:“即便是皇后的位子。”

      池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谁给你的胆子敢对神女不敬?”

      池畔直到回神女阁也没想明白定远帝到底怎么想的。
      她还以为最多会问自己要什么延年益寿的方子,没成想定远帝竟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还妄图染指自己。
      池畔的眉头皱得都有印子了。
      荒谬。
      她连帝王之位都不在意,遑论帝王身旁的附庸了。
      再者,能这么轻易说出更换一国之后的话,定远帝从没考虑过后宫那位现任皇后么?无缘无故的,废立一国之母全由着他的性子来,简直可笑。
      池畔轻轻眯了眯眸子。
      ……康译松。
      她本不想和凡尘俗世多有纠缠,对他的目的也不甚在意,自己做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可康译松如今在定远帝耳边敢教唆他对自己动歪心思,还是最下流的男女之事,荒谬至极。
      池畔不耐地将自己没入浴池,心想:我这次就算是沾染红尘因果也要弄明白康译松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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