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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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气温节节升高，又一连降了几场春雨，浇透了地里的庄稼，所有人都以为今年终于能有个好收成时，雨势急转直下，骤然变得迅猛起来。
暴雨已经持续两日了，连白天都是阴沉昏暗的。
池畔面前的卜算物什突然从正中间裂了道缝隙，还没怎么动它，那道缝隙飞速蔓延至整片龟甲，“咔哒”一声，碎了。
她面色沉静地扫了眼香炉，燃剩的熏香也显示着大凶之兆。
春夏相交之际多雷雨，可现在还没到夏季，冬日积攒融化的雪水也十分充足，雨水一旦再充足过了头，势必会造成洪灾，而洪灾过后，接下来便会是……瘟疫。
程念辞下朝回了东宫第一件事就是换下身上被打湿的衣物和鞋子，卫青濮刚把干燥柔软的中衣披在他肩上，还未来得及系带，与内室隔开的屏风处便绕出来了一湿漉漉的人。
池畔一抬头，正对着就看到了衣襟半敞的程念辞。
不等程念辞神色慌乱地拉好衣服，池畔便道：“阿溪，我要离宫一段时日。”
程念辞脸颊上飞起的霞红尚在，下一瞬就被池畔的话砸了个七荤八素，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该和池畔之间应有的距离，茫然地问道：“去哪儿？”
池畔道：“去哪儿还不确定。”她道，“最近雨势太大，各地防洪工程的修葺进度实际如何我并不太清楚，可能要多费些时间查看。”
程念辞想起了朝中工部那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也说不出口让池畔直接去查阅他们统计竹册的话。
他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一路顺风。”
程念辞将池畔送出了寝宫，池畔知道他不喜湿冷，看他要迈出房门的时候拦了一下，没让他出来：“外面雨大，刚换了衣服，别再湿了。”
程念辞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脚，就这么隔着一道门槛的距离静静注视着她。
除了在藏悲山上那两年格外鲜明，池畔似乎永远是这么一副沉静无波的模样。
她对什么事物的态度都不咸不淡的，不在意前因后果，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在意俗世中人所追求的一切，甚至于连入世查探王朝异动也是奉了天道之命，冷漠的能称上一句不近人情。
但他看到了。
他看到池畔去了右相埋葬的地方吹了支不知名的小调。
程念辞几乎要沉溺在这支曲调中了，失了神，连刻意收敛的气息也忘记了，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在随着起伏的音调颤动，以至于池畔离开后许久他都还未察觉，自然也没心思去思索她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原因。
看到那朵小花盛开的时候，那瞬间他竟然在想，要是池畔也看见了，应该会给这朵花起个名吧。
卫青濮拿了把新伞出来，程念辞接过，伸手递给了池畔：“虽然你已经淋湿了，也挡不住什么，总比没有好。”
池畔：“谢了，等我回来还你。”她顿了下，“我不在宫中这段时日，康译松若有什么动静，记得帮我留意。”
程念辞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眼见他听进去了，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池畔便转过身，撑开伞，向台阶下迈了一步。
只走了一步，池畔的步子便被轻到噼里啪啦的雨声都能掩盖过去的阿溪的话叫停了。
“你对我如此特别，是因为他吗？”
池畔站定，侧身，在油纸伞隔开的雨幕里抬头望着他。
程念辞忽然也迈了一步，跨出门槛，四溅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没怎么在乎，又向下迈了一步，和池畔站在了同一台阶上，没伞面遮挡，整个人被浇得彻彻底底。
他随手向后捋起了额前湿掉的碎发，一双眼睛的瞳色很淡，轻轻下垂盯着人时，极容易让人看到他眼中流转的光波，幽深而绮丽。
池畔一时有些许失神。
程念辞没听到她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问道：“你带我去藏悲观，唤我阿溪，是因为你口中所提的‘我的前世’吗？”
良久，池畔才缓缓开口道：“……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根本不认识你。还有阿溪的名字……只是因为在河水边捡到你了而已。”
两人间的氛围太过奇怪，四周静谧，她忽然察觉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
这次轮到程念辞沉默许久，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算了。”池畔突然出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阿溪，你去找定远——罢了，我去找他，你随我一起出宫。”
她将伞向程念辞的方向挪了一半，替他遮住了雨水：“别胡思乱想。你是程念辞，是阿溪，我没把你当成别人。”
说好的分别就因为池畔一句话成了幻影。
程念辞缩在马车角落里，手中的书本都快贴脸上了，愣是不敢松开手。
他耳朵自从和池畔坐在同一辆马车内就再也没恢复过正常颜色，烧得通红，目光宁愿紧紧锁着书上自己根本读不进去的文字，也不愿意抬头歇歇脖颈。
此时的程念辞心底羞愤欲死，恨不得时空倒流回去给多嘴的自己一耳光。
问什么问？！问什么问？！自己就不该多问！
他都说了什么啊！
自降身份和一个作古之人争池畔的情绪，怎么听怎么怨怼，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池畔睁开双眸，朝程念辞的方向扫了一眼：“你还没回我，怎么问得这么突然？”
上一刻还念叨着池畔别再提起那个问题的程念辞：“……”
程念辞放下书，强装镇定，轻咳了一声：“好奇。不可以问吗？”
池畔道：“那倒没有。你还想知道什么？路上要走好久，能说得东西有很多。”
程念辞压根儿不想知道，管他之前如何，人死如灯灭，他总觉得提起“前世”总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奇怪，可话都说出去了，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抿抿唇，轻哼一声：“既然是前世故人……你我关系很好吗？”
“反正不差，”池畔回忆起来了自己轻轻亲吻千沉的那一幕，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是密友，也是我心悦之人。”
程念辞突然顿住了，掀了掀眼皮，淡而沉的眼神放在了池畔身上。
池畔垂眸倒着茶水，没察觉出他神色的变化，接着道：“后来你就死了，我不知为何没能死去，活到了现在。”
她抬起头，递了杯热茶给程念辞：“那莲子算是你我之间的定情信物，你死后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就捡起来了，没想到竟然能带出晦梦。”
程念辞喝完一杯茶水，手上的杯子没放下来，指腹摩挲着杯身，垂着眼，一时有些出神。
……自己对池畔确是有了心动之情的，仙凡有别，可除开两人身份上的鸿沟，她和自己那个什么莫名的“前世”竟然还有过一段情。
那现在算什么？
自己在她心里，是否会永远比不上死去的那人？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都会让她在偶然间窥视出别人的风姿？自己会是个替代品吗？
胡思乱想了一通，程念辞才猛然察觉出一件事——他想太多了。
现在的池畔和自己只是熟识，她对凡人的弯弯绕绕向来不敏锐，对自己的心思自然更不清楚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他竟然能想这么多。
……啧。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