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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烟雨濛城(九) ...

  •   连商和谢晚声回去时正巧遇上在厢房门口急得团团转的众人。
      “哟,这是怎么了?”谢晚声抬了抬眼镜,“不是说黄昏才去迎亲,这新郎如此急色,现在就要出发?”
      “连哥哥你们刚刚去哪儿了?!”于绛绛急道。
      连商正欲开口,却被谢晚声抢了先:“我们在汪府转了转,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到新娘子。”
      “既然是出去迎亲,新娘子怎么可能在汪府。”许妍皱眉。
      谢晚声耸耸肩:“我也觉得。但比起信我,哥哥更相信他的直觉,我有什么办法?只能陪他去找啰。”
      连商攥着口袋里的木人:“……”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出什么事了?”

      老鸭白着脸:“我们被木人袭击了。”
      两人对视一眼,谢晚声问:“阿烟?”

      老鸭摇摇头:“不是。看衣着像是船上那个被丢下去的胖子!一旦让他碰到就跟烧伤一样,好他妈疼!我被他抓了一下手臂,何超比较惨,被推到了胸口。”
      他说着挽起袖口,一个瘆人的黑色五指印盖在上面。

      连商想起了之前手掌烧伤时谢晚声拿出的那瓶药膏,悄悄瞟他一眼,本就是人家的东西,他没资格要求谢晚声拿出来给大家用。
      “那木人现在在哪里?”他问。
      老鸭放下袖子:“不知道。当时我俩吃完饭正准备去找你们,结果一开门就看到那东西站在门口!吓得我俩拔腿就跑,路上遇到了许妍她们,不过木人不见了。如果不是我胳膊现在还痛着,我都以为我在做梦呢……”
      连商闻言看向于绛绛,后者连忙摇手:“我们没遇到过木人,出来是因为听到了他们在喊救命什么的。”她说着指了指何超。
      何超寸头一炸:“指我干嘛!我怎么可能会怕那种玩意儿!”
      老鸭叹了口气,手盖在他头上:“怕鬼不丢人,我也怕。”
      他环视一圈:“不然到迎亲前我们几个都待在一起?人多至少安全一些。”

      未料这边几人还没应下,庭院门口就传来了管家的声音:“麻烦诸位跟我走一趟。”
      “走一趟?”老鸭深吸一口气,“听着像是要被抓进局子。”
      谢晚声问道:“管家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为了不耽误迎亲时间,只好麻烦诸位提前将我家少爷抬上轿子。”管家冲他们颔首。
      “抬棺?!”何超眼睛一瞪,“你们府里是没人吗,啥都要我们去干!”
      于绛绛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管家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发完任务就背着手要走,何超见状狠狠踢了踢旁边的石子儿,低声骂了一句。
      连商瞥了一眼汪奇树门口站桩的两个小厮,和谢晚声悄声耳语两句,说完便跟在了老管家身后。
      “管家先生,迎亲的东西需要拿吗?”连商问。
      管家摆摆手:“等会儿自有人送来,诸位照顾好我家少爷便是。”

      汪奇驹的独院坐落在汪老爷子隔壁,门口没有小厮把守,冷落的门庭和远远飘着白绢无一不诉说着死寂。
      院内停着一顶八抬大轿,轿身通体乌黑,唯独从顶上散下了八条长长的素白绸缎。
      管家上前去推开大门,透过飘扬的白绢,依稀可见正厅中央摆放着一口闭合的乌木棺材。
      “诸位将棺材放入轿中即可,待到日影西斜,会有人来抬轿。”管家让出房门口的位置方便他们进去。
      他看向众人,声音不咸不淡:“切莫惊扰了我家少爷。”
      得多大动静才惊扰得了你家少爷!众人喉中一哽。

      “管家先生,请问濛城可有请童子消灾解难的传统?”谢晚声突然问道。
      管家放在身旁的手一抖,半晌笑道:“谢先生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其他的……暂时不由您操心。”
      谢晚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应他的话。

      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于绛绛问道:“‘请童子’是什么?”
      “民间的一种度厄之法。在木雕童子上刻生辰八字,日夜供奉,据说能替人挡灾。一些幼时体弱的孩童,长辈会给他请一位童子作替身,将病痛灾厄转移到童子身上,以保身体健康。”
      在场几人除了土生土长的谢晚声和刚刚见过谢晚声破阵的连商外,可以说都是忠实的唯科学主义者,虽然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无法用科学解释,但是请童子一类东西还是极显然会被划入封建迷信里的。

      许烟皱了皱眉:“那我们遇见过的那些木人……”
      谢晚声摇摇头:“应该和我说的那种不太一样。前者作为保护灵,只要好生供奉便不会出现反噬,后者却极为阴邪,基于某种欲望而被困于木人之中,一身怨气若得不到消解,恐会滥杀无辜。”
      老鸭搓搓胳膊:“这么玄乎?”
      谢晚声笑笑,走在最前面进了正厅。

      汪奇驹棺材的正前方摆着一个巨大的“奠”字,连同横梁木柱上挂着的白绢,将原本宽敞的正厅笼得阴森诡异。
      “这棺材怎么这么大?”于绛绛在游戏里磨练了两天,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还敢上手去摸棺材。
      谢晚声扫了一眼:“是双人棺,一般用于夫妻合葬。”
      “妈的。”老鸭骂了一声,“新娘子还没见着,棺材先给人备好了。”

      连商手指沿着棺盖侧边摸了一圈,轻轻一推,木棺闷闷响了两声,站在旁边的几人不约而同吓得后退几步。
      “哥!连哥!你别吓人啊!万一里面的东西跳出来怎么办!”老鸭扶着柱子差点坐地上。
      “是我吓你,还是你自己吓自己?”
      连商冲站在“奠”字前方的谢晚声招招手,后者了然,几步走到他身旁。

      谢晚声把他贴在棺盖上的手往外拉了拉:“哥哥,你就不怕里面真有东西?”
      连商沉默片刻:“汪奇驹不是东西?”
      “对着人家的棺材,你怎么还骂人呢?”谢晚声失笑。
      连商将自己的手扯出来,没跟他继续废话:“开。”

      两人一头一尾将棺盖抬起搁在一边,那边众人见状微微往前靠,想看看棺材里到底有什么。
      “这棺材里面怎么是红的?红漆?”老鸭双眼在平躺的汪奇驹身上扫了两圈,那人穿着婚服,腐烂掉一半的脸连着暗红的棺材内壁和刺鼻的尸臭,一下又一下拨动着众人的脑神经。
      于绛绛惊道:“他手里拿着个东西,木人!”

      连商看去,汪奇驹泛着尸斑的双手交叠,掌心握着一个模样和他七分相似的红色木人。
      “哥哥。”谢晚声看向连商。
      后者点点头,和他一起将棺材盖重新盖了回去。
      “那个木人,不拿出来吗?”于绛绛问道。
      谢晚声笑笑:“小丫头胆子挺大啊。你上去试试,看他咬不咬你?”
      于绛绛闻言缩着脖子赶紧闭嘴。

      许妍上前试着抬了抬盖子,纹丝不动,一时目光疑惑看向连商二人:“这玩意儿这么重,你俩刚刚怎么抬起来的?”
      “主要是哥哥天生神力,我不过给他打打下手。”谢晚声冲连商眨眨眼。
      连商低头看着棺椁正在想事情,一时之间并没注意到他,谢晚声还颇为沮丧。

      过了一会儿,连商道:“谢晚声。”
      这人瞬间转变脸色,笑嘻嘻道:“在呢。哥哥决定好了?”
      “嗯,你跟我一起去。”连商看向他。
      “当然。”

      剩下几人看看连商又看看谢晚声,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还是老鸭开口问道:“你俩说什么呢?什么去不去的。”
      “去接一个人。”谢晚声跟着连商往外走,“要是一会儿管家来了我们还没回来,麻烦大家帮忙糊弄糊弄。”
      “接人?接谁啊!”
      谢晚声挥挥手没应声,和连商一起三两下翻过院墙离开了众人视野,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何超啧了一声:“这两人做事情是从来不跟人知会的吗?我们又不是不会帮忙。”
      “算了吧你。”老鸭站得离棺材老远,“不给帮倒忙就不错了,况且有大佬带着,躺赢不香吗?”
      “你觉得他俩谁比较厉害?”何超难得没跟他怼,反而抛出了个问题。
      老鸭打了个哈欠自己找到个位置坐下,想了想道:“连哥吧。这种人狠话不多的,一看就是高手!”
      “我觉得连哥哥挺亲和的啊。”于绛绛掰着手指,“如意的果盘掉地上他第一个去捡、之前下船的时候油灯倒了他也是第一个去扶、还提醒我们巷子不能进……不过他好像脑子不太好。”
      于绛绛反应过来赶紧摆摆手:“我不是在骂他!就是感觉连哥哥在很多事情上反应都挺慢的,像是脑神经传递信息的过程受到了什么阻碍,总会迟钝半拍。但奇怪的是,遇到生命受威胁的情况他又反应奇快!像是刻进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一样。”
      老鸭点点头:“小姑娘感觉还挺敏锐,那你谢哥哥呢?”
      “谢先生……”于绛绛抿了抿唇,她能自如地叫连商“哥哥”却不敢那样叫谢晚声,她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另一边,连商和谢晚声两人绕过府里巡逻的小厮,从后墙翻进了汪奇树的院子。
      连商推了推那天两人潜入的书房小窗,没推动,他瞧着底下挂着的一把铁锁:“锁了。”
      “正门有人守着,动静太大,要不然我们……”谢晚声视线上移,“上房揭瓦?”
      我看你是欠打。
      连商瞥他一眼:“直接把门口那两个打晕算了。”
      “哥哥,等会儿管家还会派人过来拿东西。”谢晚声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嵌着月牙银饰的簪子,指尖顺着月牙轮廓一滑,顿时从银饰间弹出一根长针。
      虽说是针,可仔细看去针尾处又是扁状,谢晚声将针尾对准锁孔,试探着左右转动两下,铁锁咔咔两下,应声而开。
      谢晚声将银针放回去,邀功一般朝连商眨眨眼。
      “先是镯子,现在又是簪子,你……”
      连商话还没说完,那人打断他:“哥哥,我真的没什么特殊癖好,镯子是阿参哥哥留下的,簪子是我母亲遗物,油纸伞是阿烟忘了拿回去。”
      谢晚声语气无奈。
      连商也并非当真,只是觉着有趣想逗逗他,闻言莞尔,颇为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推开窗,从汪奇树的书房翻进去,穿过空旷的正厅,来到另一侧与之相连的卧房前:“过来开锁。”
      “好好好。”谢晚声掏出工具,手法娴熟。
      两人轻手轻脚走进卧房,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便飞来一个陶瓷茶杯。
      汪奇树靠坐在床边,垂着脑袋低嚎:“我说了我不吃饭!叫我爹放我出去!”
      谢晚声伸手接住砸向自己脑门的茶杯:“嚯,准头还不错,不过你再闹一会儿,外面的人该进来了。”
      “谢兄!”汪奇树一惊。

      门口站岗的小厮听见动静,打开正厅的大门在卧房前敲了敲:“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少爷!”
      汪奇树看着找遮掩物躲藏的两人,灵机一动,又拿了一个茶杯朝门口摔去,喊道:“滚!要么就放我出去,要么就别来烦我!”
      小厮听见声音以为他还在为被关之事发怒,欠了欠身:“少爷您好好休息。”
      说完又老老实实去外面站岗了。

      “他没看见外面锁被撬了?”连商躲在书架与门的夹缝之间,起势的左手原本都做好打晕小厮的准备了。
      谢晚声贴在他身旁,逼仄的地方容下两个成年男人显然有些艰难,他低声道:“刚刚进来之前我把锁扣上了,只挂在一扇门上,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连商撇过头推开他:“正儿八经的不会,翻墙撬锁跳窗倒是样样精通,我哥到底教了你什么……”
      说着,连商走到汪奇树跟前伸手将他拉起来:“你想救阿烟吗?”
      “阿烟怎么了!”汪奇树一双眼睛通红。
      “她快死了,我问你,你想救她吗?哪怕有可能搭上你的命。”
      汪奇树咬咬牙:“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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