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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烟雨濛城(十二) ...

  •   轿子停在一座小院前,队伍最前面拿排位的小厮向院门走了两步,高呼:
      “迎新娘——”
      院门紧闭,没有回音。

      领头抱牌位的小厮只好看向七位客人:“按照规矩,我们不得入新娘居所,只能麻烦客人们进去看看。”
      老鸭抖了抖眉毛,提着腊猪腿:“这些也要带进去吗?”
      小厮点头。

      “怎么说?”老鸭转头看向谢晚声,“我现在还没懂,那什么如意和李烟是一个人?”
      谢晚声弯着眼睛笑笑:“我猜的。”
      那笑容像极了桥上遇到的木头女童,吓得老鸭一悚,悄悄往后挪了两步:“那、那还进去吗?”

      “当然。我们做这么多,为的不就是现在吗?”谢晚声抬手用伞头推开门,看向连商,“走吧,哥哥。”
      连商扫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死鸡,沉默着将鸡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站在门口的谢晚声捕捉到他的小动作,轻轻笑了笑,在连商经过时低头靠近他耳边:“等婚宴结束,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连商右手上有血,往后避了避:“你是不是忘了你来濛城是做什么?”
      “没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烟的院落不大,进门一眼就能看尽全貌,院里那株桂花树已翻新绿,树旁的晾晒衣服的木头架子上还挂着一套喜服。
      谢晚声上去推开门,空荡的厅室中徒留木门吱呀声回环往复。

      “没人?”老鸭从旁边伸出脑袋,还准备吐槽两句。
      连商喊住他:“嘘。”

      低低的呜咽声从内室传出,像是隔着一层膜,断断续续,若有若无。谢晚声连商对视一眼,放下东西就往内室跑,老鸭许妍紧随其后。
      内室原本应该是女儿家的闺房,此时却被一口棺材和满地的污水藻荇扰得一团糟,那呜咽声便是从棺材里传出的。

      “哥!我的哥!你们不会要开棺吧?鬼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老鸭扒拉着门,“而且那个如意不是变成木人了吗,肯定已经死了!”
      连商摸索着棺材边缘:“昨天去买干果的时候,她是死是活?”
      老鸭愣了愣:“活、活着吧。”
      “她说了什么?”
      “让我们去救李烟……可她不就是李烟吗!”老鸭皱眉。
      连商蹲在地上,抬头看他:“还说了什么?”
      老鸭被那眼神看得有些怵:“还有跳河死的鬼、鬼新娘。”
      他不敢喊盛烟的名字,估计是在桥上被吓到了。

      “我知道!”于绛绛没有踏进内室,悄悄举了举手,“她想引我们去调查当年盛烟死亡的真相。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她自己查不出来……你说对吗,阿、阿茵……”
      于绛绛声音越来越低,不敢去看自己身后的人。

      众人视线齐齐聚在阿茵身上,那个一直瑟缩在后面的女孩儿歪了歪头,眼神疑惑。
      她环视一圈,目光对上连商,眨眨眼,噗嗤一笑。
      “发现了啊。”

      原先站在她身前的几人纷纷朝谢晚声两人的方向靠,也顾不得一地污水。
      阿茵,不,现在应该叫李烟,她将右手移到下颌,轻轻一掀,一张和上午遇到的干果店老板五分相似的脸露了出来。
      李烟缓缓开口:“要不要猜猜,这里面躺的是谁?”
      “阿茵呢?棺材里的会不会是阿茵!”于绛绛着急道。
      李烟笑着看她:“你打开看看?”
      于绛绛抖了抖,咬着牙跑到棺材旁想要推开盖子,却不料被连商拉住了手。
      “上面有钉子,我来吧。”连商起身在房间里找工具。
      众人看见也跟着一起找,只有谢晚声,揣着手还在跟李烟对峙。

      “不管里面是谁,反正不会是你姐姐。”谢晚声语气挑衅。
      李烟扯着嘴角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和以前一样讨人厌。”
      谢晚声学她的语气:“你变化倒是挺大,怎么,现在不整天跟在你姐姐后面擦鼻涕了?”
      李烟脸色一黑:“哪比得上您,一个男人天天穿姑娘的衣服,你哥一没看着就扁嘴开始哭!”

      “到底是谁爱哭啊?”老鸭挑着一边眉毛,突然觉得这姑娘也不是这么可怕了。
      李烟瞪他一眼:“他爱哭!”
      “她爱哭。”谢晚声面无表情。
      “他!”
      “她!”

      “砰——”

      连商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菜刀,砍在李烟和谢晚声之间的桌子上:“你俩幼不幼稚。”
      谢晚声见连商过来率先转撇过头,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她比我小一岁,她更幼稚。”

      李烟没还嘴,只是上下打量着连商:“我原以为你和你哥不一样。”
      连商拔起菜刀就往连接棺材盖的缝隙里砍,动静震得地面抖三抖。
      “你哥一副优柔寡断薄命相,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了还想去保别人,他不死谁死?死得还没有一点价值。救的人怨他,爱的人离开他,努力维护的世界亲手将他抛弃,就连你这个弟弟……都不记得他。”李烟偷闲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看向连商,“你说他蠢不蠢。”

      众人原以为谢晚声会说什么阻止,却没想到后者垂着眼睛半天没吭声。
      “做选择的是他不是你,你没必要替他感到不值。”棺材一头一尾钉着的两根钉子,被连商硬生生砍出了个可以往上拔的间距,他将菜刀放在一边,原本锋利的刀面已经卷了刃。
      李烟闻言一急:“我什么时候为他感到不值了?我只是在骂他蠢!”
      连商喊了谢晚声去帮他拔棺材盖,后者笑了一声,语气敷衍:“嗯嗯嗯,你只是骂他没别的意思。”
      李烟黑着脸,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看两人。

      棺材盖被掀翻在地,众人看向里面被蒙住眼睛困住手脚,嘴巴还被胶布贴上的姑娘,顿时大吃一惊:“小渔?!!”
      几人赶紧帮她解开蒙眼的纱布,小渔环视了一圈,神色有些懵。
      “她这是怎么了?”
      李烟将拇指和食指聚在一起,中间留了一点点的缝隙:“小小的阵法后遗症。”

      于绛绛垂着眼思考,一开始死在河里的胖子变成了盛烟的轿夫,意味着他们如果不幸遇难,结局估计也和胖子一样去抬轿,但刚刚在桥上没有看见阿茵的木人,说明她多半还活着。
      她强忍住心中的惧意,看向李烟:“阿茵在哪儿?”
      “……我把她藏小渔房里的,出不了事。”
      于绛绛长吁一口气,真诚笑道:“谢谢你!”
      李烟像是不习惯这种直白的表达,眼神飘忽不看她。

      谢晚声拿出簪子,捣鼓出刀刃来沿着捆绑小渔的麻绳一划,边给人解绑边问李烟:“你把她绑来的?”
      “她自己过来的!”李烟怒道。
      她缓了缓又说:“她昨晚跑过来提醒我,叫我赶紧跑,不然今天就要被汪府的人押着嫁给汪奇驹……”
      老鸭一脸不可置信:“人家好心来提醒你,结果你把人家钉棺材里?!”
      “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李烟一拍桌子,老鸭心里刚刚冒头的一点点胆子又给压了下去:“您、您说。”

      “她来的时候我正在布阵,不巧被她撞见,自己吓晕过去的。”
      连商挑眉:“所以你就把她钉棺材里?”
      “谁让她冒冒失失差点毁了我的阵法!拿她做个小小的实验而已……”李烟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

      小小的实验……

      在场的除了连商和谢晚声,剩下几人都咽了咽口水,深知如果不是小渔,这“实验”怕是会用到他们身上。
      看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李烟笑得诡异:“忘了告诉你们,阵眼就在你们脚底下的那摊水里,她要是出来了,那下一个进去的……”
      谢晚声打断她:“水底下哪儿来的阵眼,你要是再吓唬人,我不介意到你姐姐哪儿告告状。”
      李烟眉梢一动,不再逗他们:“你能唤醒她的神智?”
      “我敢说,自然是有法子,虽然我很不想帮你,但盛烟……不该是那样。”

      “不该是那样……”李烟重复了一遍,她看向那口被毁坏的棺材,抿了抿唇,“她死后的第三天,所有人都以为我把她埋了,其实没有。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人,她给了我一本书,里面有办法可以让我暂时留住姐姐的魂魄,但我无法阻止她身体的腐化。”
      “我最开始的打算,是通过魂灵共情了解当时发生的一切,替她复仇,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唤不回她的意识。她不想醒来。”

      连商问:“是她不想醒来,还是她的魂魄根本就不齐?”
      李烟看着他,眼睛一亮:“你发现了什么!”
      连商摇摇头:“我不会奇门遁甲,只是感觉。”
      “你不会?”李烟目露质疑,低声道,“你哥不是挺……”
      “那我来说吧。”谢晚声打断她,“你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和汪奇树的关系以便潜入汪府,为的不就是现在吗?只有嫁给汪奇驹,你才有机会拿到他的木人,才有机会触碰到你姐姐当年死亡的真相……你在双人棺开启的时候就看见了,但是不敢拿。第一,你不确定我们是不是跟你一头的;第二,万一拿了木人引起汪奇驹尸变,一不小心吸走阿烟残存在木人中的最后一缕生魂,那之前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谢晚声顿了顿:“所以你之前准备的是什么?”
      “院子里以那棵桂花树为圆心有个聚魂阵,午时在这儿开棺聚魂,刚刚合适。”

      许妍几人一路听下来,个中缘由明白个七七八八,随即问道:“所以你之前在桥上想杀我们,是怕我们会阻止你?”
      李烟点头,目光瞥向了一旁异常沉默的何超:“阵术罢了,只是让你们受点皮肉之苦,不至于死人。但你们要是掉到河里或是下了桥,那就神仙难救。”
      “为什么?”
      李烟虚虚握了握拳,什么也没抓住:“规则吧。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一团迷雾,轻飘飘的,却能瞬间将人绞杀。”
      “你们来到这里,是因为游戏开始了吗?”她问的是“你们”,可目光却只看着连商一人,“机缘巧合之下,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我以为你会知道,但很可惜,你不是他。”
      连商沉默着没应声。

      李烟也没过多纠结,她目光转向谢晚声:“你刚刚说的办法是什么?”
      “完成盛烟五年前未完成的婚约,我们做任务,你得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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