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吞噬 ...
-
林涧别墅，午夜。
十七的月亮仍旧圆润，只是月光照不进来，总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
檀陌站在天台上，身上披着家政机器人递来的毯子，静静等待梦魇的来临。
按道理来说，梦魇在黄昏以后便会醒来活跃，但昨天它空腹而归，一心只想着林清雅这个猎物，于是决定在自己恢复的力量中最强盛时间到来。
零点时刻的瞬间，那天空中的黑影不断下压，临到别墅天台上时伴随着阴风，檀陌毫不在意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影魔，我的好兄弟，快点把这具身体让给我吃掉。”
“当然，只要你愿意。”
檀陌看着迫不及待冲向自己身体的梦魇淡淡微笑，强烈的穿透感令她的头脑混沌，血池里破碎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黑影消失，檀陌的身体缓缓坠落。
是时候入梦了。
魔界血池在外部看来是滚烫的猩红色，不断有气泡漂浮在表面，像极了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九层油锅地狱，然而只有真正进入的人才知道，血池内部的温度极低，和冥界第八层的冰山地狱只有一封印之隔。
梦境之内，梦魇看到血池内部周遭熟悉的场景很是不解，檀陌的凭空出现更是让它疑惑加倍。
“你为什么没有从这个身体里出去？”
檀陌没有回答它，梦魇只能看到面前的灰雾之中缓缓伸出一双修长的手，然后是身体，最后当整个面部完全出现的时候它不禁发出尖叫：“是你！你吃了影魔！”
檀陌狡黠一笑：“是我。”
当时檀陌跌入血池已经是重伤，沉到底部时更是神志不清快要昏死的状态。影魔和梦魇都没有实体，影魔可以占据一个人的身体，而梦魇以食梦食魂为生。
檀陌这具身体正是影魔需要的，它不管不顾撇开梦魇冲向檀陌的时候如同今夜梦魇冲向檀陌，那种被撕裂穿透的疼痛是檀陌此生都无法忘记的。
疼痛让檀陌清醒，但也让她变得疯狂。
她愤怒地吞噬掉了影魔大半的躯体，借着最后一点力气给目之所及的妖魔鬼怪统统种下禁制后才彻底昏死了过去。
“贪心的人总是容易死掉的。”
张角是，影魔是，今夜的梦魇也是。它太渴望恢复力量，太渴望吞噬掉林清雅的魂魄，所以没有注意到檀陌身上的气息和林清雅截然不同，最后反倒成为了檀陌的笼中囚兽。
也多亏了它带来的冲击，使得檀陌在血池里的记忆恢复了大半。
“你不要得意，梦境由我掌控，影魔被你吃掉，那是他愚蠢！”
“可是你也挺蠢的。”
檀陌打了个响指，周遭的环境再度变换，变成了一座古香古色的寺庙大堂，神情威严的罗汉位列左右，正上方是金塑宏伟的佛祖。
“谁告诉你，这里是梦境的。”
话音未落，各佛像皆大放金光，金光之后，从天而下一尊金色透明的大钟将梦魇照入其中，檀陌在前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开始默念楞严咒。
梦魇逃无可逃，最终随着自己愤怒的咆哮和尖叫化成无数灰烬。
“欢迎你来到我的域，第一个客人。”
檀陌缓缓睁眼，此刻她的四肢都紧紧贴着地面，梦魇带来的那种不真实感已经完全消散，天边亮起的第一道光洒在她身上，再没有从前灰蒙蒙的隔阂。
呼气，起身。
檀陌下楼删除了看护的记忆，对方也挺可怜的，被她种过三次心理暗示，眼下又错乱了记忆，再这么下去精神堪忧。
不过关她什么事。
檀陌心安理得地出了门，缓缓往山下走去。门口的保安还记得她，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还道了一句“林小姐再见”。檀陌小手一挥，又完成了一份删记忆的工作，顺带替换了这几天她以林清雅的面容出现在小区监控录像里的画面，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毫无记忆点。
几乎是檀陌恢复真容解开山下迷雾的一瞬间，一辆豪车自迷雾中飞奔而过，檀陌好奇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已然形如枯槁，不成人形。
即便如此，檀陌也很快锁定了这个人的身份：谢雍。
看来生意上的麻烦还不够，还有时间来找林清雅，又或者是，他现在的麻烦只能靠林清雅来解决了。
檀陌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指了指那车的轮胎。几乎同时，谢雍所驾驶的车辆四个轮胎齐齐爆开，发出巨大声响，谢雍滚下车一看，急得狠狠往车门上踹。
不过可惜，以他现在的倒霉程度，不把自己的脚踹骨折都是好的了。
檀陌看着他这个狼狈的样子有些发笑，心想真应该让林清雅来看看这个垃圾的惨状。
可能是猎物的警惕心作祟，谢雍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向檀陌的方向，只不过空荡荡的公路上，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他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将车钥匙丢给闻声而来的保安后再不顾形象地向山上狂奔。
公路旁边的树干上，檀陌翘着双脚一晃一晃，看着谢雍远去的背影，檀陌将手里的最后一片树叶抛洒在空中，如烟雾般消散了。
“不急，我们会再见面的。”
“所以阿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曼殊趴在前台上听檀陌讲完这两天的故事，总觉得不太过瘾。谢雍那么坏的人，到现在只是倒霉了几天，要是换她在现场，一定隐身跟上去爆揍一顿再说。
“这就要看谢雍怎么做了。”
檀陌和林清雅形成的契约是林清雅心中所想，檀陌清楚。但偷人气运的邪法也不是人人都会，要么谢雍背后另有高人，要么谢雍本人还有底牌未出。
二人在这里交谈，明明是主角的林清雅反倒清闲在一旁，专心低头逗弄倪落。
“我都行，我很相信店主。”
见二人的视线投过来，林清雅温柔地笑了笑。她在未生待了这些天，倒比从前好几年都快乐。身上的衣服都是曼殊准备的，青春靓丽，仿佛还是当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
“对了，小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曼殊问的是谢雍这件事结束以后。
“我不知道。”
林清雅的眼神很迷茫。其实仔细想想，她不过也才脱离了三天的魔爪，还没来得及想以后的事情。
“好吧。”
曼殊看到她这个样子亮晶晶的眼神微闪，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曼殊，我的红酒煮梨做好了吗？”
檀陌一提醒，曼殊跟着从前台跳了起来：“好了好了，我这就去盛。”
说完人就一溜烟地跑向了小厨房，可爱急躁的样子让林清雅低头发笑。
“她很喜欢你。”
正笑着，檀陌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传来。林清雅抬头，和檀陌正好四目相对。
“有些话我不知道曼殊能不能说出口，但我不想替她做决定，也不想干扰你的决定，好好想想吧。”
林清雅被檀陌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呆呆地点头。
“来咯来咯，新鲜出炉的热红酒！”
曼殊端着小托盘从厨房跑了出来。
“阿陌一杯，小雅一杯，我一杯，嘿嘿。”
分餐完毕，曼殊率先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檀陌将林清雅的那一杯推到她面前，林清雅愣愣接过，说了一句：“谢谢店主。”
“叫店主多见外，还是叫我檀陌吧，你要是愿意，跟曼殊一起喊我阿陌也行。”
檀陌端起自己的杯子冲林清雅笑了笑，对方迅速脸红了起来，懵懵地点头后不知所措地端起杯子抿了两口。
檀陌不再言语，离开座位去了沙发前烤火炉的位置坐下，哪里有曼殊给她用羊绒铺好的软垫子，舒服。
热红酒的热气氤氲温暖，檀陌时不时看向前台聊得开心的两个女孩子，也觉得挺开心的。
从前檀陌在外奔波的时间总是很长，曼殊一个人在店里，大都是倪落陪着她，现在有了林清雅，总不显得那么冷清了。
“还是热热闹闹的好啊。”
又是一个尾冬向着初春的夜晚，有多少人都在夜晚等待着重逢呢。
一周后，簟城的新楼盘开业，酒会定在了市中心的凯撒酒店，谢雍也在出席列表中。
檀陌隐没在人群中游走，没有一个销售能跟上她的步伐。剪彩仪式集中在大堂，谢雍上台致辞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状，虽然眼下青黑，身上也散发着诡异的黑气，但普通人又看不见，只会感慨他这一周过得跌宕起伏。
深陷烂尾风波，眼看着舆论和法律都已经落实，结果网络上突然证明他手里这几块地皮早卖给其他人，目的是为了救治身患重病的妻子，而今妻子诡异失踪，疑似被不忿群众绑架，报警的同时还不忘大力宣传公益事业，再加上花式营销洗白，一整套流程下来算是平了。
只有檀陌抿了抿手中的香槟，内心感叹：
谢雍此人，怨气缠身呐。
剪彩结束，众人又在名利场上各有各的交谈，檀陌将上次在鬼市从唐许身上薅到的两缕功德覆在表面，在场内四处走走看看。
约莫晃悠了十几分钟，檀陌转身去了洗手间。不过水龙头再怎么冲水也冲不走身后那股越来越近的臭气。檀陌按下关停，抽了擦纸抵在鼻间，好整以暇地看着镜子中，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谢雍。
“这位小姐，能认识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