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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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陌以前是从来不做梦的。
换一句话来说，她连睡着的时间都很少。要知道一个人要是活了很多年，孤独是必不可少的。而大多数古神缓解孤独的方式，是沉睡。
在六界之外，非常遥远的地方，那里栖息着神族，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昆仑。
在太阳神羲和没有单独开辟天界出来以前，西王母是昆仑最大的掌权人。要知道神并不是永远无欲无求的，在漫长的岁月中，曾经有过不甘寂寞的神，他们违背了自己神誓，堕落自己的神格。
人族祈求上苍救世，但是他们忘却了自己的力量。神的力量很强，但规则之下，谁都不会轻易出手，一搅便是天地巨变，一动是云雨翻天，然后最终承受代价，走向灭亡。
于是他们只能沉睡，度过漫长的孤独和寂寥，等待一个值得自己孤注一掷的信念。
檀陌从前的“梦”，是一片空白，她的意识在这片空白中高度清醒，也无处可去。这种状态并不让人舒服，所以檀陌很少进行长时间的睡眠。
而眼下这个场景……
别说看护没见过，她自己也没见过。
檀陌自个儿还没回过味来，面前的看护先一步指着自己发抖，抖着抖着就把自己抖昏了。得亏看护只算半个梦主，不然梦里又要分几重空间，出去还得费点力气。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是这副样子。
以前在白色空间里，好像都是有手有脚的呀。怎么到这里就变成灰漆漆的一团了呢，难道因为邪祟存在所以梦的环境质量被污染了吗。
檀陌向前飘去，看着昏死在地上的看护颇为嫌弃。山巅之下的海浪滔天，不等檀陌有下一步动作，盘踞在天空的那团黑色的影子倒先一步飘了过来，正是黑影。它的体积很大，和檀陌近距离接触的位置让人几乎再也看不清海浪和天空。
“影魔，你怎么在这里？”
被唤作影魔的檀陌：…………
不是很懂，什么情况。
不等檀陌作答，那黑影又接着嫌弃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力量几乎也感受不到，是那个闯入血池的女人对你做了什么吗？”
被嫌弃弱的檀陌：…………
好像提到了我，不确定，再听听。
见檀陌不说话，那黑影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提高了音量：“休想觊觎我的食物，在我梦魇的空间中，捏死你不过捏死一只蚂蚁。”
一直纠结该如何开口称呼的檀陌：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自爆了姓名。
“不是，你误会了。”
檀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对方听到她的声音后整团黑影都抖动了一下：“你怎么回事？你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恶心，那个女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我忍。」
“哦，别担心，我亲爱的梦魇兄弟，那个女人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是在人间狩猎，如果依旧保持庞大的体型，外溢的魔气，还有引以为傲的嗓音的话，是不能好好地捕捉到更多的猎物。”
如此声情并茂的一段歌剧仿演，檀陌觉得自己优秀得下一秒就可以登上百老汇的舞台。
那黑影“嘁”了一声，嘟囔道：“谁是你亲爱的兄弟。”
“是你，当然是你，一定是你。”
见到对方松散的雾形，连戾气也减少了几分，檀陌暗自无语着魔与魔之间虚伪且塑料的兄弟情。
“梦魇兄，虽然你的强大令小弟折服，但你在此处设域的行为简直糊涂啊！”
那黑影被说得一个激灵，疑惑回道：“什么意思？”
“作为你亲爱的兄弟，怎么能不知道你对食物的挑剔，眼下域中无知可笑的凡人甚多，他们怎么配入你的口呢。再者此处坐落荒郊，来人甚少，作为储备粮不管是质还是量都没有提上去呀。”
檀陌已然相当熟练这一惊一乍的表演。
黑影沉默了，这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到檀陌都想情不自禁地打个哈欠。良久，它才出声道：“你说得对。”
听得檀陌白眼快要翻上天。
单体动物的智商是这样的。
“要不是在血池里我们都被那个女人逮住，我也不会被下禁制，现在也不至于只能躲藏在这种地方。要不然还是说你蠢，偏偏要冲上去说要给那个女人致命一击，结果十天半个月都没个魔影。”
檀陌：我还干过这么见义勇为的事儿呢？
不愧是我。
所以合着不是不想马上展开域狩猎，而是之前根本没办法展开呗。
不过问题在于檀陌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下了个什么禁制，更对梦魇此刻的实力和域中的规则一无所知。
“我说，你的禁制不会也是力量被削弱的同时不能进入市区吧。”
谢谢你，自爆侠。
“哪能呢，你看我现在，身上一点魔气也没有，只能随便找个人类附身了。”
黑影似乎是相信了檀陌的胡编乱造，兀自可惜道：“其实形成域的前一天我曾经试图入侵过一个闻着便极为鲜美的人类，要是成功了，我的域少说也能扩大到山下的所有公路上。”
梦魇口中的人想必就是林清雅，倘若成功，市区的人一旦驾驶上路，便会成为梦魇的储备粮和盘中餐。
所以无论早晚，梦魇都会破坏簟城这一带的平衡，从簟城蚕食到更远，再到天命之子应运而生，原本和平的世界又要接受一番灾难的洗礼。
而这场灾难的源头直指檀陌跌入血池以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檀陌打开了界与界的封印，但梦魇能逃出来，说明别的东西也可以，这本身就是一件打破平衡的事情。
作为私心，现在的未生很好，檀陌还没有要继续流浪的念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搬，所有的人都可以走，但曼殊不行。
原本简单的一件事好像变得复杂起来。
思绪转过千遍，梦境中不过几秒，檀陌随之启唇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附身的那个人，就是你想食用的那个人类呢。”
未生，正在用逗猫棒逗倪落的林清雅打了个寒颤，曼殊怕她无聊，还把已经快积灰的电视打开，随机挑选了一个频道放着。
“据悉，本市最大楼盘股东谢先生于三年前开工建设的世纪小区被业主集体举报黑心工程豆腐渣，烂尾楼的现象层出不穷，原因究竟为何，事态又该如何发展，详情请关注本台跟踪报道。”
林清雅和曼殊双双抬头，只看见谢雍被记者围追堵截的模样，好不狼狈。曼殊率先骂了一句：“活该！”
而林清雅的关注点不止于此。
数数日子，她不过待在未生两天，谢雍的状态竟已经憔悴至此，仿佛被人吸干了精气，双颊都快要凹陷下去。
曼殊手里捧着咖啡拉花，像是读懂林清雅心中的疑惑一般答道：“阿陌对你的珠子下了禁制，他找不到你，也无法获取你身上的气运，自身的气运够不上现在的位置只能从身上的灵肉偿还，自然是要倒霉一段时间的，不过死不了。”
林清雅其实想过谢雍去死，但死对这样一个人来说只是解脱。比起死亡，林清雅更希望他后半辈子都穷困潦倒，不成人形。而事情好像已经按照她希望的那样在发展了。
见她发呆，曼殊的上半身越过吧台提醒道：“你现在可不要想着出去，现在珠子还没取下来，主动权还在那个人渣手上。要是真到穷途末路，他拉你一起上路也说不定。未生对外界有屏蔽的效果，事情没解决以前，只要你不出去，他就没有办法。”
“是么……”
林清雅苦笑，将目光再次从电视移回，结果一转头嘴边猝不及防地被塞上了陶瓷杯冰凉的一角。细腻绵密的泡沫冲击她的味蕾，比起咖啡应有的醇厚和苦感更多的是奶沫的温暖和香甜。
此刻罪魁祸首曼殊正笑眼弯弯地看着自己：“阿陌说喝点甜的，人会开心一点。”
透过橱窗的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朦胧间，林清雅接过曼殊手里握着的陶瓷杯，低头发笑。
果然开心了很多。
倪落不甘示弱地喵喵叫，曼殊顺手给它喂了小饼干，边喂还边警告道：“你这样懒惰又好吃的小肥猫是会被阿陌丢在外面被恶灵吃掉的。”
倪落不屑地翻了个身，对曼殊放了个屁。
林涧别墅，檀陌再度回到现实，才发现天已然大亮，难怪梦魇着急将她赶了出去，檀陌拖了它一晚上，什么也没猎到。
临走前，梦魇许诺在夜半会再度登门，显然林清雅对它而言是个非常有诱惑力的食物。
檀陌松了松自己的僵硬的四肢，面前的看护显然还没有从二重梦境中醒来。不过檀陌并没有设置二重梦境的内容，不知道是空白还是自定义。想到林清雅被囚禁的这些天，檀陌觉得自己有必要为雇主讨要一份公道。
第三次种下暗示，看护原本平静的表情果然变得痛苦起来，檀陌简单附赠了一句“好好睡吧”，便下楼去摸索食物了。
在梦里讲了一晚上话，也蛮累的。
檀陌研究了家政机器人，发现对方还有做菜的功能，一边感慨科技的同时一边指挥着自己早餐的制作。
酒足饭饱，檀陌坐在别墅的天台上思考人生。
血池的种种暂且不提，梦魇把她错认成影魔又是怎么回事，她探查自身可以说是一点魔气都捕捉不到，总不能因为大家在梦里都是灰漆漆的，所以兄弟一家亲吧。
檀陌横躺上摇摇椅，看着天上酣睡的梦魇发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要不然给自己种一个心理暗示到意识空间里看看效果。
当干即干，檀陌二话不说就躺得更加安详，嘴里念念有词一段后很快闭上了眼睛。
这次没有载体，荒寂惨凉的人间并没有出现，檀陌径直来到了意识最深处，那个从未有过任何东西的白色空间。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原本空荡的地方果然在角落里出现一团灰色的浓雾，它被地上照射的无数白色光束架在空中，没来由地让檀陌联想到了赛博烧烤串。
檀陌走近，只觉得这灰色的浓雾和自己在和梦魇对话时的状态又有所不同，它身上的灰好像正在被这些光束所洗涤，好不容易滋生出的一丝魔气转眼间又被扼杀。
这一幕新奇而又熟悉，檀陌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两个字来描绘眼前的景象：
净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