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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太嚣张了 ...

  •   张九如换了件黑色的薄卫衣穿,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短发有些蓬松凌乱,很居家的扮相。

      季遂与他并肩下楼,“你吃饭了么?”

      张九如侧头:“还没。你不表示表示?”

      季遂笑:“剩饭吃不吃?你就庆幸我家没养狗吧,还能让你分一杯羹。”

      张九如用肩膀撞了撞她:“行,我昨天做的那顿饭才算喂了狗了。”

      昏暗狭窄的楼道里,两人温热的胳膊交错摩擦。季遂感觉有点微妙,加快了脚步,抢先出了单元楼。

      俩人丢完垃圾,季遂正想往回走,却被张九如拉住:“饭后散步,有利消化。”

      “你不是没吃饭吗?”

      “我吃了。”张九如道,“最近天气不错,桂花也都开了。”

      襄城近两年致力于老旧社区的改造修缮,从前光秃秃的水泥坪摆上了游乐器材、种上了绿化灌木,还修了条步行小径,掩映在密密匝匝的桂树林中。

      季遂说起今天自己的壮举:“这是历史性的一幕,饱受欺压的小文员反击领导!就像杰瑞反杀斯派克一样震撼人心!”

      张九如问:“杰瑞,斯派克是谁?”

      “猫和老鼠里面的角色呀。”季遂解释:“杰瑞是最底层的小老鼠,凭借聪慧灵巧把猫咪汤姆和狗狗斯派克耍得团团转!”

      她狡黠一笑:“你还有点像里面的一个角色呢。”

      张九如并不对此抱有期待:“是什么品种的狗?”

      季遂笑得弯腰,“不是,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像汤姆的主人,是食物链最顶层呢。主人出现的场景虽然不多,但无疑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你想,要是没有人养汤姆和斯派克,情节还怎么发展呀?”

      季遂想到张九如变成黑皮圆润拿扫帚的女主人,就止不住笑。

      张九如无奈地扯了扯她:“我回去就搜,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继续说。”

      季遂缓了缓,接着道:“月末我就给人事递离职书,剩下的一个月,公司肯定不会给我安排很多工作,我就趁机投简历和面试。”

      “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张九如迟疑道:“或许你可以问问叔叔阿姨。”

      季遂瞟他一眼:“我又不是那种立志要全凭自己努力实现抱负的性子,我爸妈的资源我干嘛不用?我爸妈这样,你也这样,我莫非是什么很倔强的人吗。”

      张九如摇摇头:“确实,还不到倔驴的地步。”

      季遂好笑:“那到什么地步?”

      “倔马吧。”

      季遂撇嘴:“说了,收收你不合时宜的幽默感。怎么老盘问我的事儿,你呢?我记得你是主攻……什么科来着?”

      张九如淡淡道:“心血管内科。”

      季遂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他。张九如也跟着她停住,与她对视。

      “你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季遂讪笑:“我在想……没准以后还要劳烦你呢。”

      “哦,记得付钱。生人市场价,熟人双倍。”

      两人围着步道绕了一圈,张九如的手机欢快地响起来。他接了电话,听了会,漫不经心地回:“嗯,知道了,马上回去。”

      季遂好奇:“医院的事儿吗?”

      张九如摇头,等两人一起走出树林,他才曼声道:“我妈叫我回家吃饭呢,你还要再散散步吗?”

      季遂已经麻木了,她跟着张九如回到四栋,与他在家门口道别,进了门才恨恨地一拍鞋柜。

      嚣张,太嚣张了,张九如。

      张九如用钥匙拧开锁,葛老师已闻声迎到门前,她苍老的迹象太明显,深刻的法令纹使她看上去过于刻薄。

      “丢个垃圾怎么去这么久?”与外表相反,葛老师的语气十分小心。

      “顺道走了走。”张九如有心想跟母亲多聊几句,但对上她不悦的目光,便失去了聊天的欲望。

      他去卫生间洗手,葛老师在餐厅焦虑地踱步。

      丢个垃圾不过两三分钟的事儿,可儿子出去了近二十分钟。葛老师实在忍不住,站在窗户面前窥视,果然发现了儿子和季遂同行的身影。

      葛老师心中大石坠地,沉甸甸的,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几转,堵得她难受。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张九如迅速解决完晚餐,把碗筷洗净,回房前嘱咐:“妈,你吃完了把碗放水池就好,我来洗。”

      葛老师应诺,扒了几口饭,还是没忍住,搁下碗筷,走到儿子房门外:“九如,你跟阿遂一块儿回来的?”

      张九如磊落地回复她:“我跟她一起散步。”电脑屏幕上是复杂晦涩的外语论文,他却浅淡地笑了:“我很开心,妈。”

      葛老师倒吸一口凉气,将责备的话吞进肚子里——不能再跟儿子生疏了。

      “你……你怎么突然这样……”季遂大学期间,张九如与她来往并不多,葛老师还以为他终于转了性,抛去这不成熟的少年情感,哪知道如今又固态萌发。

      张九如滑动着鼠标,“时机到了。”

      葛老师无言,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也许是自己当年制止得太狠决,让儿子彻底逆反了。不若让他谈个恋爱,一段恋情而已,现在小年轻哪有只找一个对象的?

      张九如把目光落到左手边的一个小摆件上——一只翘起腿挠痒痒的白色东北虎幼崽。这是他亲手刻的木雕,做的时候一直想着季遂。

      脆弱却富有生命力。

      张九如抚摸着幼虎的脑袋。小老虎总算恢复了朝气,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另一头的季遂没有张九如这般惬意。

      她一面疑心自己自作多情,一面又情不自禁想到那个“梦”,生怕张九如会变成最后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搞得她上班摸鱼都摸得三心二意。

      季遂打开与李朦月、刘姿妍的三人小群,纠结一番,还是发了: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啊,张九如其实暗恋我。

      李朦月秒回一个问号。

      接着她发了条十秒的语音来,季遂赶紧戴上耳机,就听见李朦月用拉长的语调调侃:“不——会——吧——单身二十几年的人开始啃窝边草了。张九如那个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的人,他真的会有咱们凡夫俗子的感情吗。”

      季遂发:那他最近已经在我面前放了不少屁了。

      李朦月进行了一番表情包攻击,全是“细说细说”。

      刘姿妍姗姗来迟,也发语音分析:“阿遂有这种感觉也没错,我一直觉得张九如在她面前话更多。”

      “哦,‘更多’体现在他回别人是‘嗯’,回阿遂是‘嗯嗯’吗?”李朦月声音很狡诈:“哎呀,咱们对他只有高中和大学寥寥几面的印象,必须让阿遂说说发生了什么呀。”

      季遂继续苦恼:他反常得太明显了。虽然说读大学之后他脾性好了不少,但也不至于主动到这种地步。

      李朦月抓心挠肺地问“什么地步”、“怎么个主动法”,刘姿妍却道:“阿遂,你现在愿意接受一段感情吗?”

      季遂下意识就想回“我不能耽误人家”,咬唇把字敲掉,发了条:我不知道。

      对面两人静了片刻,异口同声道:“阿遂,你变了!”

      李朦月很激动:“我还以为你又要说自己身体不允许啊、不能耽误别人吧啦吧啦的,搞得你像什么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明明已经手术成功,可你却大变样,约你散心你不去;请你吃饭你不出来,明明是最爱热闹的一个人!”到后面她居然有点哽咽:“真是的,我们都担心死了知道不知道啊?生怕你抑郁了。你要是真爱一个人宅着就算了,但你很明显不开心嘛!”

      刘姿妍道:“阿遂,我理解你的想法,你从前不是负担,往后更不是。不论什么时候,生病都不是你的错。”

      季遂吸了吸鼻子,手指颤抖地打字:是我钻牛角尖了。我会换工作,以后开心地过日子。

      三人早已忘记了最初的话题,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周主任从季遂身后经过,冷哼一声。

      季遂扭身笑道:“周主任,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您刚刚哼哼什么,是想让我帮您做什么工作吗?”

      谁会让交了离职书的人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周主任瞪她一眼,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远。

      接下来的一个月,季遂陷入不断地发简历、被拒、继续发简历的循环中。她把电视台的选项划掉,叹口气,大平台是想都别想了。难得有几家愿意让她面试的小媒体,得知她的身体情况,神情复杂地婉拒了。

      明明是早有预料的结果,季遂还是无可避免地颓丧。

      在公司时,周主任还斜着眼问她:“小季啊,找到工作了吗?实在不行就让爸爸妈妈帮忙找吧。”

      季遂笑眯眯地:“谢谢周主任提醒,差点忘了我是书香家庭,家教甚严,有爸爸妈妈相助真好!”

      周主任总感觉她阴阳怪气的,但找不到证据。

      晚秋时节,气温骤然变得寒凉,季遂裹紧自己的风衣,把电脑边一直养着的多肉装进袋子里。她打量自己奋斗一年多的地方,到头来,带走的不过是一只盆栽。

      王思婷来送她,惋惜道:“还没有好好吃顿饭呢,你就要走了。”

      季遂笑了笑:“是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聚一聚。”

      她向王思婷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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