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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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由来的遗憾没能纠缠沈一辰多久。一来学习的重压之下没有多少空闲留给他“伤春悲秋”，遗憾这遗憾那；二来，他很快——指一天多以后——就又在梦中和许川相遇了。
还是在英语课上。
这节课同样是3、6班合班，讲的正是他们前天考的那张测验卷。
沈一辰根本就没错几道题，对完答案后再复了一遍盘，最后只有两道题是真正不明白的。他把题号告诉了亲爱的同桌陈禹同学，麻烦他在老师讲到这两题时提醒自己一下，然后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拿着一支笔帽都没打开的笔，摆着一副认真听课的姿势安然入眠了。
试卷讲评课上睡着的人要比考试快结束时少许多。沈一辰从自己梦境的窗口望下去时，许多房子都暗着灯，街道也空空荡荡的，颇有鬼城的感觉。
他好半天才找到一个灯光比较集中的地方，往那个方向跳了下去。
他落在了一片碧绿的草坪中，几排只比他人高一点的树舒展着枝丫，红红黄黄的果实掩映在树叶间。这里看起来正值夏日，阳光明亮，空气干燥，微风拂面带来阵阵清新的草木气息。沈一辰很喜欢且怀念这样的感觉——开学还不到三周，学校这里就已经下了好几场雨，他都快被闷得发霉了。
稍远一点的地方，一把大概能坐下二十几个人的弧形木制长椅立在树荫中，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长椅上。
沈一辰随手从身旁的树上摘下了一颗果实，看了看——是油桃。
哦，难怪他觉得这里的场景有些熟悉，原来是他们教学楼对面的草坪。油桃每年接近暑假时成熟，学校没给那些树喷过农药，老师和学生都可以去摘一两个来吃。树下的长椅是许多同学午休时会选择的去处。他们坐在树荫下聊天或是背书，是难得的轻松时光。
沈一辰走上前去，草叶在他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坐在长椅上的人闻声回过头。
啊，是许川。
“你好啊，沈一辰同学。”他轻轻地笑了笑，“我们又见面了。”
“呃，许川同学，你好。”沈一辰顿时停住脚步，慌忙回应道。
不对啊，他慌完之后又非常马后炮地想，我又没干啥，紧张什么啊？
“嗯……”许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好像更浓了，“要不，你先坐下？”
沈一辰立刻就坐下了，然后又一次卡了壳。
他该说点什么好呢……“很抱歉上次擅自进了你的梦境”？可是今天他也是擅自进来的啊。“原来你也能在梦里保持清醒”？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而且这么一说，弄得好像他自己有多特殊似的。
沈一辰在熟人面前向来都是一副直率又极有分寸的样子。他该说什么说什么，但从不会得罪人，面对着老师时也可以自如地开上几句玩笑。而连续两次了，当对面的人是许川时，他便开始小心翼翼，犹疑不定，对自己的语言沟通能力完全失去了自信。
这是什么鬼情况？那家伙不就是理科成绩比他好，会的东西比他多吗？他自己又不是一无是处，有什么好怂的？
……论述有理有据，然而没能成功说服他。
沈一辰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不发一言。
他表面上冷静，实际上大脑快要在尴尬和慌张中停转了。
“沈同学？”许川又叫了他一声，看起来有点疑惑，“说真的，一直一个人待在这么空荡荡的梦里也怪无聊的。要不我们来随便聊几句天？”
“哦，好啊。”沈一辰找到一个台阶，连忙顺着下来，“你想聊点什么？”
许川想了想，问：“今天老师说的那个全卷只扣3分的，是你吧？”
“……大概是吧。”沈一辰感觉自己又不会讲话了，“我们两个班英语好的同学不少，应该还有别人。”
“那你很厉害啊，我现在还要扣十几分呢。”许川说。
“也没有。”沈一辰答道，“毕竟测验只考一卷的客观题。我背单词不太认真，语法基础也不怎么样，二卷很差的。如果考全卷的话就没那么大的优势了。”
“那也已经很不错了啊，一卷的能力放在那里，二卷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许川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微微弯起，“况且老师不是说过吗？正式考试的时候如果一卷难，那二卷评分标准就会放宽来平衡分数，对你这种是很有利的。还有语法反正就是死记硬背，花点时间马上就会有提升了。”
“啊，也是。谢谢。”沈一辰点点头，坐姿放松了一些，“不过说到底，语文英语这样的文科，到最后大家的水平都大差不差，拉不开什么差距的。不像数学一道难题就是十几分。”
“真正考试的时候，数学的难题也就一两道啊，其他的都是基础和中等难度的题目，其实也还行。”许川抬起头，望着梦境里湛蓝的、辽阔的天空。
“可是我会的也只有基础题啊！”沈一辰发出了理科苦手的哀鸣。
“咦？那不是正好吗？”许川单手握拳，在另一只手掌上敲了一下，“我觉得我英语不够好；你觉得你数学不行，优势劣势互补。我们有空可以互相，嗯，指导一下学习呢。老师上课有时候讲得太快太没针对性了，问同学反而更容易听懂。”
“好像……是可以。”沈一辰没想到话题会被引向这个方向，“不过我的数学可是年级倒数三四十名的那种烂啊。化学虽然好一点，但也就那样。你要是真准备教我，可不能嫌我思路跑偏，计算能力不行啊。”
“我的英语水平跟你的数学半斤八两。”许川摊了摊手，“文章读不懂，做题全靠猜。听完老师的讲解可能今天会了，下次再看到相似的类型还是觉得不知所云。不然我怎么敢在讲评英语试卷的时候睡觉？”
“哎，许同学。”沈一辰竖起右手食指，打断了许川的话，“你这个学习态度就不够正确了。英语这种语言类学科，哪怕你只是半懂不懂的，多听多读还是有好处的。就是，有这么一个环境嘛。这样久了以后，你就是蒙也会比别人蒙得准。或者你就理解为平时多积德，考试时就会受到回报也可以。”
“哦？来自英语年级前十的经验？”许川笑着问。
“可以这么理解，总之是有用的。”沈一辰答，“还有认真背单词搭配还有句式做好积累什么的，老师都在强调，我就不多说啦。那么，数理化年级前十有什么可以传授给我的经验吗？”
“……倒也不用这么叫我，直接叫许川不行吗？而且我的物理化学连年级二十都不一定有。”许川的神情里夹杂着受宠若惊和无奈，“理科里难度中上的题重在解题的‘思想’，只要摸透了一种思路，同类型的题就都掌握了，主要还是得整理弄懂错题。唔，如果有想不明白的，欢迎来找我。”
“好啊，如果你英语有听不懂的题目我也很乐意解答。还有，年级二十几也很强了，请不要在只有中下游水平的人面前卖菜。”
“对不起啦沈同学。”许川说着伸出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一沓试卷便出现在他手中，“正好这节是英语课，不知沈同学是否愿意给我讲解一下这次的测验？你那天对词意推断题的解读实在是非常清晰明了呢。”
沈一辰听他提起前天梦境中的事，本来已经消退得差不多的尴尬又强烈了起来。他避开许川的视线，连忙转移话题：“你可以……随意地控制自己的梦境。”
“你说这个？”许川再次抬手，“拿”来了一块板夹，把卷子放了上去，“是的，大概是因为我能保持清醒的关系吧，说不定你也行。不过我一般懒得搞这些。要不你也试试？”
沈一辰于是也伸出手，在心里表达想要一支蓝笔的意愿。他的愿望瞬间便被实现，手里的笔仿佛是从他平时用的笔复制黏贴过来的。
“哇。”他惊叹道，“有点帅。”
“你以前不能吗？”许川似乎有些惊讶。
“我没法改变自己的梦境，别人的也不行——啊，除了你之外。我也没法在自己的梦里面久待，想要睡得踏实，就只能在别人的梦里晃荡——说到这个，对不起啊许川，连续两次闯进你的梦境。”
“照你的说法，你应该进过很多人的梦吧？”许川半开玩笑地问，“难不成你要一个一个去道歉？”
“啊？”沈一辰摇头，“不至于不至于。那些有关个人隐私的梦我都是进不去的。而且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看见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能力。但是你在梦里是清醒的，我上次在你梦境里的行为还不是非常，呃，礼貌。所以我要和你道声歉。”
“没事，我前面不是说了吗，一个人待在这个又大又空的梦里挺无聊的。你没嫌这里冷清，还能和我聊几句，我很高兴。”许川带着静气的脸在阳光和笑意的浸润下显得更加温柔。
“你的梦境不冷清啊，初夏的校园很适合放松身心，这种望不到边的感觉也让人觉得很自由，我很喜欢。”沈一辰说着突然站起身，“抱歉许川，我的同桌在叫我了。我得回去听听我不会的题，先走一步啦。”
“那好吧。”许川抬头看向他，“中午一起吃饭，可以吗？”
“可以——我帮你占个位置！”沈一辰冲他挥挥手，“你也回去听会儿课呗，还不会的再来问我！”
沈一辰的身影消失在了梦境中，和他的到来一样悄无声息。
随着他的离去，湛蓝的天空逐渐褪色，草坪、油桃树和长椅慢慢消散，梦境重新变回了白茫茫空无一物的样子。
许川早在场景开始消散时就已经站起身。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脱离了梦境。
梦境世界里，一栋房子的灯光缓缓熄灭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