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山ghai

12、（十二）

　　“你昨天晚上是梦见自己一模考了年级第一了吗沈一辰？”早晨刷牙的时候，李则诚含含糊糊地问。
　　“什么鬼？”沈一辰秒懂了他的“加密语言”，但还是漱完了口后才开口回答，“为什么这么说？”
　　“那当然是因为你从起床到现在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啊。”唐炜接口道，“这绝对是梦见了什么惊天大美事了吧。我看一模年级第一还是保守了，得是高考状元才行。”
　　沈一辰放下牙杯，笑出了声：“梦见这些才不会高兴这么久呢。梦里如此美好，醒过来以后‘啪’的一下啥都没了，应该怅然若失才对吧。”
　　“对对对，是应该这样。”李则诚点头，“那么请问沈一辰同学，如果不是做了个好梦的话，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笑这么欢呢？”
　　“因为想到了开心的事，这还用问么？”沈一辰一边把包甩上肩头一边说，“我先走了——还差一分钟到五十五分，你们都不着急的吗？”
　　李则诚惨叫一声扑到他的桌前去理书包，瞬间把自己之前的问题抛之脑后了。
　　沈一辰步履轻快地“飘”下楼梯，“飘”进食堂站到队伍里，还因为神游天外，被阿姨提醒了好几声才意识到已经轮到了自己。
　　“谢谢阿姨！”买好早饭后，他用极其轻快的语气道了谢，然后端着餐盘，开始在食堂里搜索邀请他一起吃早饭的许川的身影。
　　许川朱红色的书包在浅色系的食堂内部陈设与黑白两色的校服间十分显眼，沈一辰借此非常轻松地找到了许川的座位。
　　“早上好，许川。”他放下餐盘坐到许川身旁，继续用那种飘在半空一般的语气问了声好。
　　“早上好啊沈同学。”许川笑着应道，“我感觉你昨晚说中了一件非常遗憾的事——现在我除了你说的某些话之外已经不记得梦里发生的任何事了。”
　　沈一辰愣了一下之后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于是也笑了：“那我可得负起责任来啊。如果你默不出来，我帮你去重默？”
　　“这个负责可负得不太有诚意啊，到头来我还是不会背。”许川左手撑头，半转过身来看着他，“不如沈同学找个时间再帮我背一遍？”
　　“好啊，没问题。”沈一辰说，“那么许川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呢？”
　　“嗯……我上午第三节是自修；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可以溜出来；中午……今天中午我要去物理办公室，可能不行；放学之后……”
　　“哎，等等许川。”沈一辰打断道，“你这样说我可记不清楚。要不这样，回头我们把两个班的课程表对一下吧，把两个人都有空的时间记下来什么的。”
　　“可以啊，有道理。”许川说，“那要不过会儿回教室之后给我一张你的课表？我们都有空的时间我就来6班门口找你，也省得我们再约地方约时间了。”
　　“好主意。”沈一辰点头，“那我回去抄一份给你——哦对了，还有这个。”
　　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你的生日礼物。唔，物理意义上的。”
　　“谢谢你，沈一辰。”许川笑着说，“其实你已经把最好的礼物给我了——我等着你哦。”
　　“嗯，好。”

　　“咦，沈一辰，你怎么突然开始抄课表了？”陈禹侧身看了看沈一辰桌上的东西，问，“现在都开学这么久了，你这反射弧有点长啊。”
　　“是是是，突然发现我记忆力减退，眼看着就要老年痴呆了。”沈一辰说着搁下笔，拿起抄完的课表匆匆走出了教室。

　　闹了半天，今天沈一辰和许川还是没有重合的可供见面的课。他们只好在放学后去图书馆继续某人未竟的背书事业。
　　图书馆的座位构造有点像是老式火车，每张桌子旁放两张相对的长皮椅，一共可以坐四个人。下午四点多的阳光已经淡了，透过磨砂玻璃窗，平和而温柔地拂过每张桌椅和经过的人。
　　这个时间点图书馆里的学生不少，所以他们两个只是安安静静地并排坐着。许川看着他的语文书，沈一辰在写英语作业。即使偶尔要说话，也是凑到对方近旁轻声细语。
　　这分明是图书馆里的惯例，但放在眼下的场景里，就莫名让人生出一种快乐而又满足的感觉。
　　“过会儿你给我背书，总不能也这样吧？”许川用气声悄悄道，“这也太累了。”
　　“那就出去背好了。”沈一辰小声回应，“把我的卷子留在这里，位子就不会背占掉了。”
　　“我们沈同学真聪明。”许川翻过一页书，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地夸赞道，“等会儿我叫你。”
　　沈一辰应了一声，在心里悄悄请他滚。
　　他继续低下头去和句子翻译作斗争。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share……joys……and……
　　沈一辰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他在右手做事的时候，不管是在吃饭还是写字，总是不喜欢把左手也放在桌上，被长辈说了十几年了也改不过来。
　　于是在他专注于眼前的题目时，另一只手从桌下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左手。
　　接着又缓缓地同它十指相扣。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突然模糊了。
　　沈一辰猛地抬头，看见了许川那双含满笑意的微弯的眼睛。
　　许川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别出声。
　　光线在窗玻璃的折射下变得梦幻迷离，笼着许川的眉眼。一块跃动着的光斑落在他竖起的手指上，仿佛一只来自仙境的蝴蝶在此处止息。
　　……刚刚在脑中成形的griefs也散了。
　　沈一辰切身体验了一番知识从脑中争先恐后蒸发出去的感觉。什么拼写，什么语法，什么时态，统统从他原本还条理清晰的大脑里飞了出去，半点也没给他留下。
　　他现在只能看到二十六个字母在眼前乱飞。
　　哈哈，遭报应了。他不由得想。
　　但是他的确享受着此刻这微小的亲近。
　　字母横冲直撞的动作缓和了些，排布终于有了点逻辑性。
　　然而沈一辰已经没有什么写下去的兴致了。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
　　I wish……
　　他漫不经心，却又无比认真地想着。
　　I wish I can share joys and griefs with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