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深处》指尖葬沙

10、第 十 章 信件风波

　　亚历山大与克雷斯特回到军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同是一宿没睡的托勒密立刻迎了上去，眼见两人凝重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果真是如他们所料,非同一般啊。

　　“怎么样？”三人并肩朝着主将营帐走去，托勒密首先开口问道。

　　“整个拜占庭是座空城，真正的主力军此刻正在不远的纽斯。我们过去刚好遇见格里斯派来朝水源投毒的小奴。”克雷斯特扭头看了一眼亚历山大，然后道。

　　听得如此托勒密捻着下巴，“那准备怎么办？”

　　掀开门帘，亚历山大径直朝着自己的椅子走去，一夜没睡的他，却是累了，摊在靠椅上有些懒洋洋的道，“天亮整兵，向纽斯进发，明晚准备夜袭。”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在营帐内左右走了两轮，托勒密考虑良久，开口道，“不成。”

　　“为什么不行？”几乎在听到托勒密话语的同时，性急的克雷斯特便问道，他觉得亚历山大的计划完全可行，本来么他就觉得将那小奴放回去是放虎归山，现在这仗早点打才多点胜算，托勒密这个鬼脑子怎么忽然不顶用了……

　　亚历山大也同时抬眼看着托勒密，眼光相对，亚历山大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道，“你担心父王的指令？”

　　托勒密点了点头，腓力二世命令他们即刻回城，若是违抗，身为未来继承人的亚历山大很可能会被好事之徒冠上叛国、违令不遵的罪名，到时远在战场的他们可是百口莫辩。即便这仗打赢了，也可能被说成，事情败露后的通敌叛国，若是输了，那更是不堪设想。向来心思缜密的托勒密自然不希望自己以后跟随的主子会出这样的事。

　　“这事我已经想过，但依我看来，那位拜占庭战神这次所设的计谋似乎不只是要这场战役的胜利，你看看这个。”将从小奴手里拿到的纸包抛给了托勒密，亚历山大陈着脸道。

　　打开纸包，托勒密用手指蘸取了少许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猛然想到什么，抬头看着座上同样望着他的亚历山大。眼见亚历山大朝着他点了点头，托勒密泄气一般的将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怎么会这样？

　　此刻听得一头雾水的克雷斯特愤恨了，愤恨自己的脑子怎么就不能好些，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搞懂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以及那些他更不明白的无言交流。于是只能不甘愿的开口问道，“格里斯到底还想干什么？”看那两人同时沉下的脸，克雷斯特就知道，一定是不得了的事情。

　　托勒密侧头叹了口气，然后用一副“你真的很白痴”的表情看了克雷斯特半晌，在克雷斯特诧异的目光中掉转视线。可问题在于，原以为在自己安安静静接收到那副表情之后，托勒密就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什么也没有……

　　霎时暴跳的克雷斯特，一把拽起，相较身形瘦的跟玉米棒子似的托勒密，“你小子什么意思？”没有控制好音量，使的在凌晨犹为刺耳的爆炸般的男音，只听外面不多时便又了未睡饱士兵的叫骂声。

　　只是这一招对于久经历练的托勒密而言，完全算不了什么，只见他掏了掏耳朵，一副神在在享受着被拽离地面，不用自己的脚承受自身重量的安逸。

　　“克雷斯特，把托勒密放下，我告诉你。”叹了口气，亚历山大无奈道，这两人的冲突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完全还是小孩子，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聪明如狐的托勒密总是有意无意去撩拨长相与头脑都憨态似熊的克雷斯特，两人的战争只要是聚在一起，便会酝酿爆发。

　　“哼”克雷斯特仍是不爽的一把将托勒密甩到一边。

　　“你应该记得那个小奴说的，为什么他们的王没有用毒药而只用的□□吧！”亚历山大对着克雷斯特问道。

　　这个他记得，克雷斯特立刻会答道，“希望士兵投诚。”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道，“这次为了弥补经验上的不足，我们带了马其顿六成以上的士兵出征，本是考虑到有希腊联盟做后盾，他国并不会轻易对马其顿攻击。”

　　克雷斯特点了点头，这些他们三人在出战前都是商量过的。

　　亚历山大，见克雷斯特似乎依旧没开窍，于是耐心的继续道，“□□从发作到完全康复需要多久？”

　　“两天吧！”克雷斯特道，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错，是三天。”一旁久未出声的托勒密道，“药效却是两天，但两天过后，由于发作时的癫狂，会导致身体的虚软无力，根本没有办法正常行动。所以必须要有一天的体力恢复。”

　　确实有道理，克雷斯特点了点头，然后在意识到自己赞同了谁之后，立刻咬牙切齿的看着正一脸得意瞟着他的托勒密。虽然心中不想承认，但若是论心思缜密或才智，他却是远不及托勒密。

　　“恩。”亚历山大看着又开始互瞪的两人，决定完全忽视，继续道，“在这几天，只要格里斯通知其同盟国以优厚的条件令其攻打马其顿，然后他自己则率兵来这里，那么，后果……”

　　是的后果，便是他们的失败，不仅失去兵士，还有国家。

　　“到时没了国家的马其顿士兵们，多是会投诚，这样不仅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夺下马其顿，又可壮大自己的军力，是个一举两得的好计策。”一边的托勒密一副赞赏的说道。

　　克雷斯特在心中暗骂，这人到底是帮谁?

　　“只是可惜，格里斯这一招什么都算是完美，唯一的不足便是这投毒之人的人选。一招错，满盘输……”座上的亚历山大喃喃道。若是这次格里斯派出的是个老手，那么或许他们真的会死的不明不白……只是那两个小奴，还没有完成任务就开始谈乱封赏，这样的人难当大任啊！~

　　议事刚毕，帐外便吹起了起床的号角。

　　“你们两先去休息，今天由我整兵。”语毕，亚历山大站起身，没有给帐内人转圜的余地便出了帐子。

　　克雷斯特与托勒密互看了一眼，然后哼的一声又同时撇开了头。

　　所谓的整兵并不是单纯的队列或是整理军队，而是带兵操练，都是实打实的体力活。一夜没睡的亚历山大站在初升的太阳底下，名显感到了力不从心。只是自身的骄傲令他强撑着到了午时，才算是整兵结束。

　　用手抹着额上比平时多上数倍的汗水，拖着脚，朝着帐子走去。心中打定，下午还是交给克雷斯特吧！自己确实是需要休息，不单单是昨晚，这几日因为打仗事宜都没怎么休息他，已经了解到如此下去自己可能会撑不住，明天的仗才是重头，所以身为主将的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休息！

　　刚好出营帐的克雷斯特伸手遮在额头上，抬头看着天上热辣辣的太阳，打了个哈欠，低头的时候看见朝他走来的亚历山大。

　　“你脸色不太好，下午我来吧！”发现亚历山大的脸色略微的苍白，足可见这几日的劳累也让这位少年英才难于应付，克雷斯特，一拍亚历山大的肩膀道。

　　没有做什么无谓的推拒，亚历山大点了点头便往自己的营帐走去。由于营帐的个数问题，即使是身为主将也不能独占一个营帐，因此他与托勒密一个营帐。估摸着托勒密应该已经休息足够了，亚历山大抬手掀开了门帘。

　　额！眼前的景象，亚历山大再次的无奈，原本整齐的营帐此时没有一样东西是待在原处的，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营帐的另一个主人，正以惊人的速度，追着不知什么时候到的艾尔，嘴中还喊着极不合身份的话语，“鸟兄，你就让我看看，我保证看完就原样还给你。”也不管艾尔能不能听懂，托勒密仍是不停歇的游说着。

　　在门口停顿了良久的亚历山大，蹙着眉，真是不知道那个睿智机警的托勒密去哪儿了，“艾尔！~”亚历山大终是看不下眼前完全忽视他的一人一鸟的追逐大战，出声唤道。

　　听见声音，几乎同时，一人一鸟盯着门口，亚历山大甚至觉得艾尔的翅膀都停顿了一下。

　　立刻回转神的鸟儿，欢快的叫了一声，然后便飞向了自己的二主人，停在二主人的肩上。因为赫菲斯是主人，亚历山大只能当老二了。艾尔锐利的鹰眼直愣愣望着气喘吁吁的托勒密。

　　那是什么眼神，托勒密几乎可以确定，艾尔的眼中闪动着的是胜利后的不屑与骄傲，这还是一只鸟么？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托勒密自己都怀疑，难道他已经聪明到可以看穿鸟的表情了？

　　愣了片刻的托勒密恍然记起自己忘做了什么，立刻屈身道，“殿下。”虽说是朋友，必要的礼仪在军中还是不能免得。这一低头才发现，右脚边盛水的土罐已经粉身碎骨了，左脚边是原本放在桌上的地图，几乎都不用再看，他已经刻可以料想，此时这营帐中的景象，也难怪亚历山大的脸色不好看，于是立刻道，“我马上收拾！”心里却是不停的咒骂艾尔，明明是一人一鸟犯下的错误，现在却要他一人来完全承担，他的命好苦！~

　　“恩！”亚历山大应道，原是想休息的，可是已现在的情形甭说因为回信他根本不可能安安静静休息，就是他想休息，那也没地方。揉了揉肩上艾尔的头，亚历山大再次叹了口气，转身又步出了营帐。

　　约是在离营地500米的地方，亚历山大停下了脚步，找了个干净的石块便坐下身，庆幸的望了一眼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厚厚的云层已经遮蔽了热辣辣的太阳，这使得完全曝露在外的亚历山大好受些。谨慎的取下艾尔脖颈上的小纸包，亚历山大心中猜测着会是什么东西，挺有分量，向来他是猜不到赫菲斯心中所想。肩上的艾尔此时已经打起了瞌睡，头歪在一边，是飞的太累了吧！亚历山大伸出食指细细摩挲着艾尔的头顶。

　　解开了绳结，系的是活结，这个赫菲斯曾经教过他怎么解开，明明是一个结，且轻轻一拉就会散开，可是若是解得不当就会成为一个死结，也不知道那个小脑瓜只怎么相出这种系结的方法。拨开四层油纸，呵！竟然还包了艾叶，揭开一层艾叶的时候，亚历山大发现了艾叶上的字，仍然是不怎么漂亮的书写字样，曾经他也劝过几次，只是那人总是推脱，到后来还明明白白的说了自己不介意字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亚历山大轻轻摸着艾叶上的字，可能是怕送来的时候会被磨掉，那些字似乎被描了几次，好几个都是戳穿了艾叶，透过手指的感觉，亚历山大甚至可以想象那人趴在桌上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的景象。

　　来来回回摸了几遍，亚历山大才细细浏览内容，极为简单的内容，十五个字构成，甚至连署名都没有写，“我很好，就是很无聊。你快回来，我想你！”每一小句都用奇怪的符号隔开，他曾经也问过，那人自豪的说那是他发明的标点符号，然后写了几个，说是什么逗号、问号、句号……也说了用处，原还看着不习惯，到了现在也成了自然。

　　默念着这十五个字，想想两人才分开五天，可是那种思念却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将艾叶全部打开，里面包着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是他平时爱吃的酥糕。似乎自己在信中提到不习惯军中的伙食才送来的。想到这里，那嘴角在自己主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便已经向上弯了起来。

　　从中间随意挑了一块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亚历山大才慢慢放入口中，可能是因为隔了夜的关系，原本香软的酥糕略显生硬了。只是亚历山大却似品味人间美食一般，含在口中，等着酥糕慢慢化开，才细细咽下去，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

　　吃了三块之后，亚历山大将那叶写了字的艾叶抽出，然后将剩余的酥糕包好。静静的坐在石头上，脑袋里想着的全是那人趴在床上喊着无聊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那人似乎特别喜欢没事趴在床上，像是没了筋骨一般摊着……想到那个样子，亚历山大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许久。”气喘吁吁的克雷斯特抱怨道，原本整兵结束的他想去营帐问问什么时候想纽斯进发，他也好有个底，没想到一掀开主将营帐，除了撅着屁股在地上捡土罐碎片的某人，亚历山大根本不在。虽说问某人也是一样，但顾虑到面子问题，他还是将整个驻扎地都找了一遍，然后跑到驻扎地外继续找……面子啊……

　　良久，克雷斯特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才发现依旧背对着他坐在石头上的亚历山大，根本就是毫无反应，该不会根本没听到吧！又叫了一句，“亚历山大？”声音提高了一倍。

　　立刻收起手中的物事，这次倒是听见的亚历山大略显尴尬的扭身，因为动作太大，使得在他肩上睡得香甜的艾尔惊得拍起翅膀，离开了亚历山大的肩膀，口中不甚满意的叫唤了两声。亚历山大一颗伸手抚摸，将它招到自己身边，安抚。以后传信可还要靠它呢，要是它不乐意了，可不好办。

　　旁观的克雷斯特摇了摇头，这鹰的脾气，还真是像足了他家主人了……

　　“你有什么事？整兵已经结束了？”想起一旁被自己忽略的人，亚历山大在安抚完艾尔后立刻问道。

　　“恩，军队随时可以出发，我是过来问你，大约什么时候启程，我好有个准备。”谈到正是，克雷斯特立刻沉声道。

　　“恩，很好，日落就启程。”

　　克雷斯特点了点头，谈完了正事。立刻换了个脸色，笑得一脸谄媚，弄得亚历山大一身的汗毛。

　　“怎么了？”受不了克雷斯特奇怪的脸色，以及恶心的笑声，亚历山大无奈的问道，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呵呵，收到信了？”克雷斯特就近也选了块小石头坐下，脸上依旧挂着恶心的笑。

　　“恩，刚收到。”

　　“怎么样？小赫菲斯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我？”一脸的恬不知耻的表情，克雷斯特略带自恋的问道。

　　区区十五个字，怎么可能提到别的什么人，但介于不想打击此时孤芳自赏的某人，亚历山大道，“他让我替他问你们好。”

　　“没了？”就这样，收起了笑容，克雷斯特不相信的问道，怎么说他们那时也是不打不相识，这就问声好，似乎不太够。

　　“没了。”

　　“那你让我看看信。”不依不饶，克雷斯特定是要亲眼看看，殊不知那内容会令他更打击。

　　“看完就扔了。”那是他和赫菲斯的信，他又怎么会让别人觊觎。

　　“扔了？”像是没听清一般，克雷斯特重复道。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再次确认道，“是的，不相信你问艾尔。”虽说艾尔是只鸟，不过在赫菲斯人与动物平等的教育下，三人已经都将他视为同类了……

　　正在瞌睡的艾尔，凭着动物的本能，一霎那间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它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正盯着它。对面已经几乎贴到它的喙的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且表情极为严肃。艾尔扑腾着翅膀叫唤了几声，用豆子一般的眼睛望了一眼自己的二主人。

　　“别看。”将扭转的鸟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我问你，你二主人是不是看完你家主人的信就扔了。”克雷斯特指着亚历山大的鼻子问道。

　　其实艾尔除了看见前面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外，其他根本就不明白，只是见那人用手指着自己的二主人，便以为问的是，这人是不是它主人？虽说是二主人，但也带了主人二字，于是它扑腾了一下翅膀叫了一声，表示同意刚才的问话。

　　“你看艾尔也是这么说的吧！”亚历山大抚了抚艾尔的脑袋，心中夸赞，果然是赫菲斯养的鸟，就是胳膊肘往内拐，说谎都是理直气壮，雄赳赳的。

　　“哎？你怎么能扔了，好歹让我和托勒密也看看。”已经得到了答案，但心中仍是不平并搬出了托勒密。

　　“下次吧！下次一定不扔，我们回去了！”敷衍了克雷斯特几句，亚历山大便站起身准备往回走，心中想着，看来下次得和艾尔说好送信的地点，否则落在另两个人手里估计就要不回来了。

　　没有办法，既然扔了，克雷斯特叹了口气，只能跟着往回走。

　　而此时的赫菲斯在做什么呢？依照亚历山大出征的惯例，他此时正仰着头，看着天，心中估量着艾尔应该已经到了营地。不知道那酥糕还能不能吃。其实他一直很佩服这个时代的人，明明没有冰箱，没有防腐剂，又是这么热的天，做的食物竟然也能保持好几日不变质，真应该让现代的某些商家好好学习……

　　后院中唯一的一棵树，以前他都不知道那是一颗花树，今年开花了，从拉美拉口里才知道，那是他的父亲当年征战的时候带回来的礼物，据说是一颗名贵的晚樱。但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开花所以也就当是平常树木对待了。

　　在马其顿这样干旱的地理位置，能长出一棵树其实是很难得的，赫菲斯其实心里清楚，虽然拉美拉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多半还是呵护有加的，否则像樱树这般娇贵的树种，在这样的恶劣的环境下又怎么可能存活……

　　虽说是开花了，但也就是零零落落的缀在树叶间，他一直记得似乎樱树开花的时候是没有叶子的，但这一株却是在枝叶繁茂中开花。万绿中淡淡的粉红，令来到这个时代就鲜少看见花朵的赫菲斯着实高兴了许久。并不是女孩子矫情一般的独爱花朵不要树叶，而是真的太久没有见到过了，多是满地的黄土，晒干的荒草……

　　这次的花期应该快过了，亚历山大是赶不及看到了，下次吧，下次也让他看看这美景，赫菲斯在心中这样打算着。

　　不过怎么还不回来，据说腓力二世已经回宫了，既然被绑票的皇帝都回来了，他们那些小崽子还折腾啥？捻着手里的重瓣樱花，赫菲斯在心中啐了一口。这古人真是动不动就是武力解决问题，哪像现在，多是谈判，商战，多科学，你说打仗能怎么着，多就是一直不消停不是？可惜他没那个胆子去提出自己这个跨时代的想法，不然估计也能当个什么伟人，万古流芳。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在太阳底下躺的太久就会口干，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