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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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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和周叔都不会泡咖啡粉,也不敢随意“糟践了”看起来就很贵的洋玩意,林疏桐便自己动手。
开水倒入壶中,咖啡的香气立刻四溢开来。
林疏桐取来家中两个玻璃杯,倒入半杯咖啡,招呼碧云和张叔来尝尝看,随即提着咖啡壶和自己从美利坚带回来的配套咖啡杯去到小院中。
说来也好玩,这套咖啡杯是林疏桐从一家同乡人开的店里买来的。
白瓷底,鲜艳的牡丹一朵朵开在壶身,本是大中华的图案,却被做来喝咖啡。
深棕的液体从壶嘴里流出,林疏桐将精致的小瓷杯放到蒋屿澈面前,“咖啡好了,你尝尝。”
蒋屿澈桃花眼中含笑,“谢谢。”
蒋屿澈小抿了一口,放下杯子。
林疏桐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揣摩着。
只喝这么点,是不是喝不惯咖啡。
很多刚去美利坚的同乡也喝不惯,林疏桐也是。
所以倒是能理解蒋屿澈。
“稍等。”
林疏桐又返到宅子里,找到正对着咖啡咂嘴的碧云,“碧云,帮我泡杯茶来。”
碧云皱着眉直叫苦。
又去杂物房找张叔,“张叔,我带回来的那袋炒栗子呢?”
“就放在茶几上,我去给你找。”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再出现在小院中的时候,林疏桐一手茶壶一手糖炒栗子,后面还跟着拿着茶杯的碧云。
蒋屿澈被这阵仗“吓到”,起身去接林疏桐手里的东西,“不是有咖啡了吗?怎么还泡茶了?”
“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喝咖啡。”林疏桐垂眸将东西摆在圆桌上,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也暴露在空气中。
蒋屿澈笑了下,双手叉腰,西服外套被胳膊肘顶起,“跟我还这么客气?”
林疏桐掀眸去看他,心好像被一双手捏着,紧紧的。
“怎么不进去?不冷吗?”林晏礼终于回来,也从小院里的门进来。
蒋屿澈转身去看他,笑道,“正说呢,你妹妹对我也太客气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林疏桐都要忘了还有哥哥这一层关系在。
那双手渐渐松下,林疏桐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松口气还是空落落。
人虽少,但席间依旧欢声笑语不断。
主要是林晏礼和蒋屿澈叙旧,林疏桐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说来距两人毕业已过了三年,三年里蒋屿澈甚少出现在沪上,两人相聚的时机并不多,直到这次蒋屿澈和林疏桐同船归来,林晏礼才推断出蒋屿澈大概也是留洋读书了。
沪上银行众多,日资的、合资的、私营的,唯荣发银行一家独大。
行长蒋岩在生意上一流,在风流债上也不逊,其绯闻也是沪上津津乐道的茶余谈资。
只可惜蒋岩风流一世,膝下女儿众多,竟未留下半子,几年前患病,他才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和位歌女一夜风流,后来那位歌女找上门来哭哭啼啼说自己已有身孕,为保后院太平,蒋岩给了笔钱让歌女离开。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蒋岩多方打听,歌女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还是找到了这位来之不易的接班人。
这个消息当然也瞒不过大房,大姨太宋青瓷也是望族出身,在荣发银行遭遇危机的时候曾用嫁妆填补,自然不能眼见着这么一块肥肉拱手于人,明里暗里对蒋屿澈下手过不少次。
这事在沪上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时间长了,再加上宋青瓷有意按下这桩丑闻,渐渐地也没人再提了。
蒋屿澈对蒋家产业没有兴趣,出去三年应该也是为了求个太平。
而前些日子蒋岩病逝,蒋屿澈自是要回来吊唁。
林晏礼暗自揣摩,便对这三年不再多加询问,只说,“朗行今后有何打算?”
蒋屿澈也未多加隐瞒,“我此次回来就是蒋老头的事,他在遗嘱里把荣发银行给了我,以后月琼可要多多关照我们荣发银行啊。”
这事沪上早有传闻,林晏礼和林疏桐对此都并不惊讶,举杯恭喜蒋屿澈。
末了,林晏礼又有些担心,“蒋夫人没再为难你吧?”
蒋屿澈笑笑,“遗嘱白纸黑字的,她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林晏礼依旧不放心,“蒋夫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她还有母家做靠山,朗行可不能大意啊。”
蒋屿澈眼皮轻挑,玩笑道,“三年不见,月琼怎地愈发婆婆妈妈了?怎么,我一个大男人,你还不放心?”
林晏礼被他说得也自顾自笑起来,“你们一个两个啊都不让我放心,雨眠也是,前几天非要闹着去报社,现在这年月,文字工作者可不比前线的安全啊。”
蒋屿澈掀眸看了眼林疏桐,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林疏桐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虚,赶紧移开视线。
“雨眠妹妹怎么好端端地去了报社?”
林疏桐又被这新称呼“雨眠妹妹”闹得羞臊,好半天才开口回答,“我本身就是学文学的,去哥哥那里毫无用武之地,就想着去报社学点东西。”
“去报社学点东西,”蒋屿澈重复了遍,“这年月,真正想说话的缄口不言,报社上的文字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怕是学不到什么。”
“可不,那天我们从码头回来,还遇到有人当街开枪,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林晏礼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那天的动静闹得不小,枪声仿佛就在耳边一样,从车内望出去却只见匆忙逃散的路人和几个凶巴巴的警官。
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那日我也看到了,”蒋屿澈似笑非笑看向林疏桐,“一般女孩子听到枪响都要被吓得腿软走不了路,看来雨眠妹妹果真勇敢。”
林疏桐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似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随即他又改口,“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挺好,不像我,只能被困在银行里了。”
悬着的那颗心又放下,林疏桐鼓起勇气和蒋屿澈开了句玩笑,“多少人梦寐以求能被困在银行里,蒋先生却不知足。”
蒋屿澈闻言笑了几声,
林晏礼说,“雨眠,我和朗行相识多年,你也不用喊得这么生分。”
说着又琢磨着看向蒋屿澈,“喊什么好呢?”
蒋屿澈接话,“我和月琼算是一辈的,也该叫声哥吧?来,雨眠妹妹,喊声‘朗行哥哥’听听。”
蒋屿澈浓眉大眼,长得浩然正气,但言行举止却充斥着混不吝。
林疏桐最招架不住他这副样子。
嘴嗫嚅着动了动,最终蹦出来两个字,“朗行。”
蒋屿澈继续逗她,“还有‘哥哥’呢?”
林疏桐低着头不吭声。
后面蒋屿澈时不时就要逗她一下,要林疏桐喊一声“哥哥”来听听。
但一提到这个话题,林疏桐便低头回避,假装吃菜没听见。
蒋屿澈也只是开开玩笑,没有非要小姑娘换称呼的意思。
他没那么多讲究。
后来便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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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上海的日子说来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以前每天去上学点名,现在每天去报社点卯,早出晚归,千篇一律。
但就像蒋屿澈所说,好歹是找了件喜欢的事做。
一周很快过去,上海也彻底迈入冬天。
林疏桐裹了围巾、戴了手套,全副武装却还是冷得很,一路小跑上车。
林晏礼日日来送饭,每天还会派司机来接她,不忙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来。
林疏桐怎么说都没用。
连日淫雨霏霏,报社里不少人都在骂这鬼天气,林疏桐倒是无所谓。
她蛮喜欢雨天,以至于去了美利坚后时常还会想,怎么没去大不列颠看看。
雨天路滑,周叔车子开得也比往日慢。
林疏桐不着急,静静望着雨滴“哒哒”在玻璃上留下印迹,有一下没一下接着周叔的话茬。
话题聊到一半戛然而止,周叔止了声,林疏桐奇怪,向前看去。
果真出了事。
几个手持尖刀枪,着草绿色军服的人围着一个布衣,拳打脚踢,布衣稍有反抗便被尖刀枪指着,又不得不抱紧脑袋示弱,连连求饶。
那些人却依旧不满足,嘴里嚷嚷着林疏桐一知半解的语言。
华界向来不太平,周叔赶紧收敛表情,扭头对林疏桐说道,“小姐,我...”
话刚蹦出来三个字,后面传来开门声,林疏桐动作迅速,在周叔制止前下了车。
浮金西坠,在天边露出一小牙血红,街上人来人往,仿佛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住手!”林疏桐径直走到地上那人的身边,严词厉色,“这里是上海,他若是犯了什么错应该去找警察局,你们怎么敢当街欺凌?”
几人互看一眼,脸上无耻的笑意更甚,“警察局?警察局敢管我们吗?”
“知道我们是谁吗?胆挺肥啊!”
林疏桐毫无惧意,“你们是谁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们欺负的这个人是我的同胞,那我就应该为他出头!”
几人意外于林疏桐的话,但也不过一刹,随即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围着林疏桐四下打量。
“小妞长得不错啊,白白送上门,这可不能怪我们啊。”
“花姑娘,白白嫩嫩的,应该挺爽啊哈哈哈。”
一人甚至伸手去捏林疏桐的下巴,被林疏桐一巴掌推开。
另外两人立刻架起枪来恫吓她。
尖刀距离自己不过一寸,再往前一步自己今天的这身白大衣或许就会被自己的血染红。
说一丝一毫都不害怕是假的,但林疏桐知道自己此刻不能退却,依旧挺起胸膛直面。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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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