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乡》沙木平

7、第 7 章

　　过完年不久又到了开学的日子，在开学的前一天，家豪轻声问：“哥，你明天又要去学校了吗？”
　　“嗯，你在家里和妹妹玩。”家辉说。
　　“我想和你玩。”家豪说。
　　“我要去学校，等你再大一点，你也要去学校读书。”家辉说。
　　“家里能拿的出钱给我去学校读书吗？”家豪说。
　　听着家豪这句话，家辉一下子又想到不久前家豪因为拿了两毛钱去买零食，被父亲打的满身是鞭痕的情景。
　　“会的，你肯定会去学校读书的。”家辉沉默了一下说。
　　“我还是觉得和你玩的开心。”家豪说。
　　家辉看着家豪，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家辉来到学校，发现班上的很多同学都穿着新衣服，自己的同桌也是穿着新衣服，家辉只是短暂的失落，下课的时候，很快又和自己比较好的伙伴一起上厕所了。
　　开学第一天，学校发了新书，家辉拿到书本，在书本上歪歪斜斜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家辉是上个学期快到期末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平时他作业本的名字都是老师帮他写的。
　　果然老师发了书本之后，就开始说到学费了。
　　“同学们，没交学费的同学，这周记得要叫父母交。”老师站在讲台上说。
　　家辉听着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敢和父亲开口说到学费的事。
　　老师发了书本之后，讲了一下纪律，很快就开始讲课了，家辉有时听着听着，就会走神，但很快又会回到课堂上来。
　　放学之后，家辉回到家里，父亲没有在家，家豪和妹妹在空地上玩，妹妹追着家豪，母亲在水井旁洗衣服，边洗衣服边自言自语，有时候家辉都听不清楚母亲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回到家里，家辉马上去洗菜炒菜，当家辉炒好菜的时候，父亲回来了。父亲先走到屋厅那里，拿起墙角的立放的长烟筒开始抽起烟来，抽完烟再过来厨房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父亲没有怎么说话，家辉也不敢开口和父亲说到交学费的事，家豪也坐在一旁默默吃着饭，有时不小心扒掉几粒饭在桌上，父亲就会看过来，家豪马上就会夹起那几粒饭放进嘴里，母亲则边吃边喂着妹妹。吃完饭了，家辉依然没能和父亲说上交学费的事。父亲吃完饭不久，就又往大门口走去。
　　家辉吃完饭，直接往学校走去。
　　“你怎么每天都是快到午睡的时间才来到？”有一天家辉的同桌张文浩问。
　　“我在家玩了一下才来。”家辉说。
　　“哦。”张文浩应，然后就没再问，开始躺在长板凳上准备睡觉，而家辉也爬上桌子躺下来。
　　有时家辉很羡慕张文浩，开学第一天，家辉看到张文浩的爸爸和他一起过来，张文浩的爸爸第一天就帮他交了学费。张文浩的爸爸看起来很高很年轻，家辉感觉到张文浩的爸爸对张文浩是非常的温柔的，而这种温柔，家辉在父亲那里很少能感觉的到。
　　在家辉的眼里，父亲的脸很黑，而且常年绷着，看起来非常严肃，所以家辉连交学费都不敢开口问。开学一周了，家辉依然不敢开口跟父亲说到学费这两个字。一直到开学半个月后，班主任找到家辉让他早点交学费，家辉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才支支吾吾的看着父亲说：“爸，老师……叫我……交……交学费。”
　　家辉说完低着头吃饭，不敢再看父亲那里去，父亲看了一眼家辉 ，继续吃着饭，很久才说：“学费多少？”
　　“一……一百八十。”家辉说。
　　“多少？”父亲的语气重了很多，父亲这语气也吓到了在一旁吃饭的家豪。
　　“一百……一百八十。”家辉小声说。
　　父亲没再出声，但是吃完饭的时候，又走到墙角那里，拿起烟筒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抽起烟来，在吃饭之前，父亲已经抽过一次烟。家辉看着被烟气萦绕的父亲，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
　　转眼到了四月份，下一周就是期中考试，家辉的学费依然没有交，老师没怎么催家辉，只是老师一找自己，家辉就会想起自己没交学费的事。
　　“在学校学的怎么样啊？”星期六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问。
　　家辉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学期开始学字和计算。”家辉小声说。
　　父亲没再问下去，吃完饭在屋厅那里坐了一会就往大门口走去，家辉也跟在父亲后面，今天要种番薯，家辉要去帮忙。
　　家豪现在比较少跟在家辉后面，他现在有时会自己出去玩，看到邻居小伙伴也会跟着一起玩，有时也会和妹妹玩，在家里，妹妹经常会跟在家豪身后走。
　　来到地里，家辉看到很多邻居也在种番薯，也看到堂伯伯和堂伯母，和健华志华，没看到达华，达华很快就小学毕业了，堂伯现在很少叫他干农活。慧芳是女孩子，堂伯伯和堂伯母一般让她留在家里，慧芳也会煮饭，也会炒菜，也会喂鸡，不过她比较少来地里干农活。
　　父亲在一边翻着地，挖出一个小坑，家辉就把番薯藤放在小坑里，父亲再把泥土填上，再挖下一个小坑，家辉把番薯藤放在坑里，父亲把泥土填上。在干活的过程，父亲很少说话，父亲不说话，家辉也很少出声。
　　此时太阳正当空，家辉的影子在地上变成一个小圆圈。
　　种完番薯，家辉跟在父亲后面往家的方向走，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大山，家就在那山脚下。每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都会看到村里的炊烟在烟囱上空萦绕，每天的傍晚，小孩的打闹声是最欢快，还时不时夹着邻居家的狗吠声。
　　父亲走在前面不出声，家辉也不出声。
　　家辉没有再说起学费的事，但第二天傍晚，家辉准备回房间，父亲手里拿着钱向自己走来。
　　“明天拿去交学费，好好读书！”父亲把钱递过来的时候说。
　　家辉看着很多邹巴巴的五块、十块，一边点着头一边把钱接过来。
　　在期中考试之前，家辉终于把学费交了，班主任看着家辉交上来的钱，看了一眼家辉，也是像父亲那样说了一句：“好好读书！”。
　　期中考试，家辉考的不是很好，没有拿奖状，家辉的同桌张文浩却是拿了班上第三名的成绩，而且除了第三名的奖状，张文浩还拿了一张进步奖的奖状，在看到张文浩走上操场的升旗台旁边领奖状的时候，家辉莫名觉得难受，特别是当张文浩回到凳子上坐，家辉有一瞬间觉得不安。不过张文浩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向自己炫耀，但家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依然觉得不安和想逃。
　　尽管家辉成绩不好，可家辉依然每天早上很早去学校。
　　“哥，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这天中午，家辉放学回到家里，家豪看到家辉手里提着一个红色袋子，便问道。
　　“橘红花，我今天早上去上学前，在建鸿屋背后捡的。”家辉说，说完往屋厅走去，在屋厅里找到一个簸箕，把橘红花倒在簸箕上，有半簸箕。
　　家辉端着盛着橘红花的簸箕往院子的东边走去，把簸箕放在石阶上，回到巷子的时候，对家豪说，“我去学校，如果下雨，你记得收回来。”
　　“捡这些有什么用？”家豪问。
　　“晒干可以卖钱的。”家辉说，“到时候卖到钱，我分一半钱给你，你可以去买零食吃，也可以存放着。”
　　听到橘红花可以卖钱，家豪一下子兴奋的说：“哥，我明天起来和你一起去捡。”
　　“我明天起很早的，六点钟就起了，你还是睡觉吧，睡醒和妹妹玩。”家辉说。
　　家豪不出声，但是第二天家辉醒的时候，家豪也跟着起来了，此时天刚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