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乡》沙木平

6、第 6 章

　　晚上父亲回来吃饭，家豪一直低着头吃饭，不敢看一眼父亲那里去，家辉也是一直吃着饭，没有出声，只有母亲在吃饭的时候，时不时会自言自语一两句。
　　“家辉，期中考试考的怎么样？”父亲突然出声，大概没有料到父亲会突然出声，家辉和家豪都被吓了一跳。
　　“我听说达华又拿了奖状，你的奖状呢？”家辉还没回答，父亲又继续说了。
　　“我…我没有…奖状。”家辉小声的说。
　　“什么！”父亲加重了语气，“你没奖状？”
　　父亲这语气吓得家辉心里砰砰跳，家辉不敢出声。
　　“你不好好读书，家里是没钱给你交学费的！”过了好一会，父亲才说。
　　家辉不敢出声，父亲吃完饭又往大门口走去。
　　晚上，家辉和家豪躺在床上，家辉看着屋顶那一片明瓦的光亮出神。
　　第二天，家辉醒来，感觉比昨天更冷了。去学校的路，还是灰蒙蒙一片，特别是经过那个山坡的时候，感觉周围一切都还在沉睡中，爬上那个山坡，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学校的灯光。
　　家辉每天早上跟着堂哥堂姐他们去学校，一个学期竟也很快过去。
　　期末考试过后，就是临近过年。对于家辉来说，过年意味着会有鸡肉吃，也会有红包收，尽管过年前家辉要帮忙干很多活，帮忙搞卫生，帮忙烧火宰鸡，帮忙包粽子……但是想到有鸡肉吃，还有红包拿，家辉心里还是满是期待。
　　年初一那天，家辉一大早起来帮忙涂浆糊、贴红纸，刚忙到一半，就看到堂伯下来，家辉看到堂伯满脸笑容，这种笑容，父亲脸上很少有，家辉好像很少见过父亲笑，好像也很少见过母亲笑。
　　“新年好！”堂伯一看到父亲和家辉，便笑容满脸的说，父亲今天也难得笑着说：“新年好！”
　　“家辉，给你的，学习进步！”堂伯边说边把一个红包递到家辉面前。
　　“谢谢堂伯。”家辉边收下边说，而在不远处的家豪看到，也往家辉这里走来，还没走近的时候，堂伯也向家豪走近，并且把红包递给家豪，家豪拿到红包，一下子兴奋的看着家辉。
　　堂伯给了红包家豪之后，也向妹妹那里走去，把一个红包放在妹妹的身上，并且笑着说：“凤慈快高长大，聪明伶俐！”妹妹则不断摆动着手，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妹妹其实现在已经可以很清晰叫爸爸，叫妈妈，叫哥哥，叫堂伯了。
　　母亲在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过年，过年，红包，红包。”
　　堂伯发了红包给妹妹之后，边往他的家走去。
　　家辉把红包装进袋子之后，继续和父亲干活，当贴完门纸，父亲走进房间，出来走到家辉面前给了一个红包家辉，父亲没有像堂伯那样说学习进步，而家辉也很难说出谢谢父亲，父亲给了红包家辉之后，说了一句：“认真点读书。”
　　家辉点点头，家豪在一旁，没有走向父亲，家豪一直害怕父亲。
　　父亲给了红包家辉，向家豪走去，也给了一个家豪，家豪接过，看了一眼父亲，又蹦跳着走近家辉。父亲给了一个红包妹妹，便向堂伯家走去，看着父亲的背影，家辉知道父亲是去给达华他们红包，当父亲刚走到东边巷子的出口，家辉和家豪便迫不及待的走回房间拆红包。
　　“哥，堂伯的红包里有两块钱耶！”拆开红包之后，家豪兴奋的说，“爸爸的红包里也有一块钱。”
　　家辉拆了红包，把钱拿出来，放一张进袋子里，另外两张放在床头的席子下，家豪把三块钱都放进袋子里。
　　“家豪，不要一下子把钱都放进袋子里，你把两张放好。”家辉说，家豪很听话的把钱拿出来，放在床头的席子下面，只不过他不是和家辉的放在一起 ，而是靠近墙壁那一侧放着，当把钱放好之后，家辉和家豪才从房间出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虽然饭桌上有肉吃，但家辉和家豪的心思已不在吃饭上。吃完饭不久，家辉和家豪便跑去村里的小卖部，家辉买了一盒小柴炮和一包虾条，家豪则也买了一盒小柴炮和一毛钱瓜子。
　　买了小柴炮后，家辉和家豪直接往稻田边上的田基走，边走边时不时擦着一个鞭炮，然后用力的往田里扔。走到池塘的时候，还会一下子扔多几个。鞭炮扔进池塘里，随着“啪”的一声响，那个被扔鞭炮的地方，就会溅起一个小漩涡，家豪则会很兴奋的说：“哥，你说会不会炸到鱼呢？”
　　“这点威力，炸不到鱼的。”家辉说。
　　但家豪还是很兴奋的又擦着一个鞭炮，扔在池塘里，“啪”的一声，池塘那里又溅起一个小漩涡。
　　家辉和家豪烧完火柴炮，并没有往家里走，而是往寺庙那边走。
　　每年的年初一，村里的人都会请一些唱戏的人到寺庙里唱戏，一直唱到年初八，村里的人把这些戏叫“鬼头戏”。
　　“鬼头戏”唱戏的人一般是四到五个人，一个负责坐在一边敲打锣鼓，一般到高潮的时候，就会打锣鼓，或者要渲染气氛的时候，也会打锣鼓。主唱的人一般是两个人，有时也是三个，大多数的时候是一个男，一个女，说是唱戏，其实也可以说是讲故事，只不过他们讲的腔调不像平时说话的语调，而是唱腔的语调，他们在唱戏的时候，会一手拿着“鬼头”，一边半带着表演。
　　这些“鬼头”其实就是一些穿着古代衣服的木偶，这些木偶的头是比较逼真的，脚和手则是用两条木棍代替，唱戏的人就会拿着那两条木棍，边唱边摆动。有些木偶头上还会带着头饰，有些木偶如果是当官的角色，则还会戴着官帽，有些女的如果身份是尊贵的，她的头饰会很多很漂亮，如果身份普通，或者是一个农夫，则没有什么头饰，甚至衣服都只是一块粗布。
　　家辉和家豪来到寺庙的时候，寺庙外面已经有很多小孩在玩耍，有的手里拿着零食吃，有的则在放火柴炮，有的在追赶打闹，他们其中有些小孩穿的衣服很新，穿的鞋子也很新，像是刚买的。最主要是他们脸上的笑容都很灿烂，笑声也很大声。
　　寺庙门口的左手边，是村里的陈伯在用两张长板凳做成的一个卖零食的小摊，长板凳上面摆着四块长木板，铺上一层水衣，上面摆了很多小孩吃的零食，有瓜子、有话梅、有大白兔糖果、有虾条、有鸡汁面、有西瓜一样形状的泡泡糖……旁边也有很多火柴炮，此时陈伯的摊子周围围着四五个小孩在买东西。
　　家辉带着家豪走近寺庙里去给那些神佛朝拜，刚踏进寺庙门口，家辉就看到那些长板凳上都坐满了老人，连那个阶梯都坐满了人。拜了神像出来，外面又是小孩的笑声、追逐声和打闹声，和里面那些老人在认认真真听戏的氛围完全不同，有些老人在听戏的时候，还会在讨论，仿佛已沉浸在戏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