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乡》沙木平

34、第 34 章

　　干完活，家辉和家豪挑着半担的花生走在前面，父亲挑一大担的花生走在后面。
　　家辉走一段路，就会把挑花生的扁担换到另一个肩膀，大概换了三次肩膀回到家。凤慈已经在厨房做饭了，看到家辉他们挑着花生回来，拿过一把花生，扯下几颗来吃，然后把没吃完的又放回去。
　　父亲回到家先去屋厅那里坐着，休息了一会，便拿起墙角的烟筒开始抽烟，抽完烟就在那里坐着。家辉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父亲的脸很黝黑，他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直到可以吃饭，父亲才起来往厨房走去。
　　“家辉，你分数知道了吗？”在吃饭时，父亲突然的说话声吓了家辉一跳，家辉抬起眼看向父亲那里，他的手托在桌面上半端着碗，另一个手拿着筷子准备夹菜，脸上像平时一样没有什么表情。
　　父亲问这句话时，家豪和凤慈也看了一眼自己这里来，他们也只是看一眼，便低头继续吃饭。
　　“知道了。”家辉小声的回答。
　　“多少？”父亲问。
　　“4……498分。”家辉低声的说。
　　“多少？”父亲看向家辉这里来又问一句。
　　父亲这一眼，让家辉心里莫名害怕。
　　“498分。”家辉鼓起勇气说，但音量并没有比刚才大很多。
　　父亲听完，没有在说什么，而是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家豪和凤慈也一直低着头吃饭，母亲偶尔自言自语。
　　“能上石望中学吗？”过了一会父亲问，父亲这时已经吃完饭，把碗放在桌面上了。
　　“没到分数。”家辉迟疑了一会说。
　　家辉说这句话时，不敢看向父亲那里去，但是他能感觉到父亲看自己这里来，家辉以为接下来会遭到父亲的一顿骂，可是过好久，父亲都没有出声。家辉忍不住抬头看向父亲那里去，发现父亲的眼睛出神的看着前方。
　　吃完饭，凤慈收拾碗筷拿去洗碗盘，端到水井旁打水洗碗，家豪吃完饭没有留在厨房，走到巷子里面的一张小板凳上背对着墙壁坐下来，看着前面的大门口，母亲则往院子的东边走去。
　　“还差多少分？”父亲过了很久才又出声。
　　“四十多分。”家辉小声的回答。
　　家辉回答完这句话，他能听到从父亲鼻子里发出的叹气声。
　　“那你还打算读书吗？”父亲问。
　　家辉不出声，只是看着前面的桌子。
　　父亲没有再问下去，他看了一眼家辉，站起来，往大门口的走去，此时天色昏暗，父亲的背影和这昏暗的天色好像浑然一体。有一瞬，家辉觉得父亲这背影特别的孤寂，好像父亲突然变成了一个老人。
　　“哥。”凤慈洗完碗端着碗盘回厨房 ，叫了一声家辉。
　　家辉回头看了一下凤慈，凤慈看着自己说：“你迟点去读高中吗？”
　　“不知道呢。”家辉说。
　　凤慈听后没再说什么，她放好碗，往院子的巷子走去，家辉也起来往外面走去。
　　“爸，我不读书了，我去打工。”几天后，家辉在吃饭 ，突然对父亲说。
　　家辉说这句话时，家豪和凤慈都看向家辉这里来。
　　“你和谁去？”过了一会 ，父亲问。
　　“和志勇一起去。”家辉说。
　　父亲没有马上出声，继续吃着饭，母亲时不时自言自语一两句话，家豪和凤慈一直在默默的吃着饭。
　　“什么时候出发？”父亲吃完饭，把碗放在桌面上才又出声。
　　“后天。”家辉说。
　　家辉说完，父亲没有再看家辉起身往外面走了。
　　父亲刚走出院子的大门口，凤慈问：“哥，你真的不读书了吗？”
　　“嗯，你要好好读书。”家辉说。
　　“是不是因为家里没钱，你才不去读书？”凤慈看着家辉问。
　　家辉看着凤慈那双大眼睛，眼里充满着纯真，好像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可是说出的话，却总是让家辉觉得她比同龄人都要早熟。
　　“不是，是因为我成绩不好。”家辉说，“等我出去打工，你不要担心没钱读书，我挣到钱，给你读书，你好好读书就行了。”
　　“哥。”凤慈喊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再说什么。
　　家豪洗好碗，把盘子和碗放好，走到巷子那里背靠着墙壁坐下来，看着前面的院子的大门口出神。
　　“家豪。”晚上睡觉时，家辉叫了一声家豪。
　　“嗯。”家豪应。
　　“我出去打工 ，你在家多帮忙干活，父亲老了，母亲眼睛也不好，凤慈还小，你多帮忙点干活。”家辉说。
　　“嗯。”家豪应。
　　“去学校认真点读书，到时候，你的学费和伙食费，我给你。”家辉说。
　　“哥。”家豪叫了一声。
　　“嗯。”家辉应。
　　“如果你考上高中，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包了。”过了一会家辉说。
　　“嗯。”家豪应。
　　家豪没有再说下去，房间里一片漆黑，家辉看着屋顶那块明瓦，能看到一点点的亮光，以前家辉总是想，如果明瓦再多几块，就能看着星星睡觉了。家辉盯着屋顶那块明瓦，有一瞬间想到了打工的画面，但是那画面却是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