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江湖》小浪淘花

26、哈萨克精铸神器 奥斯曼魂入魔魇

　　雨花石先依据中原炼铁炉、风箱画出图样，请匠人依样制作。改善了火炉和风箱才能提高冶炼温度，得到较纯的熟铁。

　　然后教铁匠用灌钢法渗碳。将生铁熔成液态，浇灌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这种方式渗碳速度快，生产率较高，而且在高温下生铁中的杂质燃烧去除，钢的品质更好。
　　然后用双液淬火方式，不仅进一步提升刃钢的硬度，又提高钢的韧性，使得成品兵器更锋利耐用。所谓双液淬火，就是在工件的温度比较高的时候，选用冷却速度比较快的动物尿作为淬火介质，以保证工件的硬度；而在温度比较低的时候，则选用冷却速度比较慢的动物油脂作为淬火介质，以防止工件开裂和变形，使其有一定的韧性。

　　工匠们轮番冶炼锻打，昼夜不息。如此两月有余，终于锻造出上等刀具三十六把，件件寒气逼人。有人试着在桌子上砍了一刀，只见一角迎刃而落。众人高呼着抱在一起，情不自禁地跳着唱起歌来。

　　消息不胫而走，喀海尔曼与朱玛哈里比也赶了过来，见识了这三十六把神器后，都不禁拥抱庆贺。
　　“果然是好兵器。雨花石，你为我们立功了，你说，我应该赏你什么？”朱玛哈里比赞叹道。
　　“在下不求赏赐，只要你们守护好家园，然后让我西行就好了。”
　　“哈哈——我还真舍不得你走了。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请说。”
　　“为什么是三十六，不能更多呢？”
　　“三十六是天罡之数，符合天道才能成功。”
　　“三十七不行吗？”
　　“一个中国人说三十七会被认为没文化的。”雨花石面露难色。

　　朱玛哈里比半信半疑，又问道：“那这些兵器有没有名号？”
　　“还没有名号，请你给它们起个名字。”
　　朱玛哈里比思索片刻，说道：“就叫‘雨花刀’，怎么样？”
　　“阁下英明，这名字一看就有文化。”
　　朱玛哈里比哈哈笑了。

　　朱玛哈里比将新炼成的神兵选出三把进奉给头克汗，又将一些神兵赏赐给战功卓著的将士，余下的留待以后论功行赏。
　　一时众人摩拳擦掌，只盼着尽早杀敌立功。
　　头克汗得到朱玛哈里比进奉的神兵，大为欢喜，召集众比开会，特意让朱玛哈里比带着雨花石觐见。
　　“如今我们有了炼钢工匠，请众位比将各自的铁矿运至朱玛哈里比的铁山阿乌尔进行冶炼锻造，多练兵器才好。”头克汗一边赞赏，一边对其他首领说。
　　众人十分高兴，此后竟兴起了汗国的采矿事业。后来铁山兵器坊多次锻造，又打制出七十二把神兵。将士用这些武器克敌制胜、屡建奇功，哈萨克汗国渐渐流传起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降临的故事，此是后话不表。

　　头克汗因雨花石制刀有功，特派卫兵护送雨花石西去。
　　有了卫兵护送，果然好走多了。一路经过大玉兹，小玉兹，顺利到达边界，雨花石与众卫兵道别。
　　天色将晚，雨花石吃了几块牛肉干，就寻找一处缓坡，在避风处笼起火来取暖，不久就进入梦乡。

　　这夜的梦也真奇怪。一会儿见西门傲霜上阵杀敌，一会儿又见奥云塔娜也上了战场，一会儿又见西门傲霜和奥云塔娜厮杀起来。忽然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醒了过来。
　　只见夜空中繁星灿烂，银河甚是明朗，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呼呼的风声显示着大自然的生机。雨花石坐了起来，这时才听到远处似乎有隆隆的轰鸣声，一声稍稍平息接着又传来一声，连绵不绝。
　　“何处打雷呢？怎么响个不停？”
　　听了一会，不知所以，决定还是等天明再去看看究竟。一会儿又想起梦境，不知道奥云塔娜此时回到家没有，不知西门傲霜是否还去骑马打猎。乱想一阵，了无睡意，索性运功调息起来，直到全身发热，筋脉舒畅。

　　天色将明，雨花石继续赶路。忽然迎面一阵劲风吹来，只觉空气湿润，寒气袭人。越向前走，越觉得冷风渗骨，隆隆的响声越来越甚。
　　“奇怪，如今是盛夏时节，怎么这里这样寒冷？”雨花石心想。

　　走了半日，眼前忽然空无一物，只见一片大海向远处延伸到地平线，一望无际。海水湛蓝，波涛汹涌，发出阵阵雷鸣。海面上帆船往来如梭，渔人在忙着收网。雨花石不曾见过如此宽广的水域，见此风光旖旎，看得沉醉，半日忘了迈步。
　　海风带着水汽，扑了一脸，雨花石方才从梦幻中觉醒。他带着孩子气地跑向海边，跳进水里，情不自禁地大呼小叫起来，引得旁边的渔民转头看过来。
　　“大哥，敢问一声，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小玉兹啊。哦，这是里海。你从哪儿来？”
　　“中国。”
　　渔夫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雨花石笑笑，拱手道别。

　　过了里海，已是俄国境内。远处巍峨的高加索山脉连绵起伏，这一路平原，行走倒是顺利。月余，到了一小镇，小镇南边，是一片海域，镇上居民以打渔为生。雨花石扮做商人，向人打问，原来已到了亚速海东岸塔那城。

　　登船走水路，两日后抵达刻赤海峡，随后进入茫茫无际的黑海。在海上航行近两个月后，停船入港，雨花石随着人流下船进入城里。
　　这是一座不亚于长安的繁华都市，数十万民众生活其中，一座座拜占庭建筑与□□建筑相互辉映、矗立在街道两旁——是的，这是奥斯曼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
　　雨花石感到恍如梦境，一路颠沛正是为了此地。今日站在异域街头，看着人海熙攘，不禁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他站在岸边，久久地凝视着大海，直到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雨花石依照奥林纳兹留下的地址一路打问，终于在一条街巷找到一所宅院，只见楼房高耸，庭院阴翳。
　　雨花石敲了敲门，出来一个管家。说明来意，管家殷勤地招呼雨花石进入，说奥林纳兹并不在家，近日就会回来。早先奥林纳兹曾吩咐过管家，今日见雨花石前来，就带他进入客房安置下来，随后安排用餐。

　　雨花石来到街上闲逛，有阿拉伯商人销售中国瓷器。雨花石一见倍感亲切，故土乡情油然而生。
　　他捧起一只瓷碗，细细端详。只见瓷器造型精致，瓷质温润如玉，触感光洁细腻，叩之清脆悦耳。把玩一遍，看碗底款识，赫然印着“大清康熙年制”两行楷书。雨花石心想：“竟然是行货。”心念一动，一时默然。
　　商人见有人关注，热情地招呼起来。
　　“掌柜的，这碗怎么卖？”
　　商人看他将碗随意举着，不禁一脸担忧，小心地用手护住，笑着说：“朋友，好眼光，这是上等货，十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雨花石感到十分惊讶。
　　“嗯？我们是最物美价廉的了。这是直接从中国贩运而来，没有中间商的。”
　　雨花石犹豫一会，商人又道：“过了这海（地中海）到了西欧，再多银子你都买不到的。”
　　雨花石没想到家乡的寻常之物，在此如此昂贵。
　　“我是拜访朋友，想来买几只送他。”
　　商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雨花石，看了看他一身皮草、茹毛饮血的样子，耸耸肩膀说：“希望这些能让你满意。”
　　遂不再理会雨花石。

　　“你真的是去中国贩运的这些瓷器吗？”
　　“当然是真的。虽然路远风险大，可是——嘿嘿……”掌柜的压了压声音，继续道，“回报也是有的，混口饭吃，呵呵！”
　　“真是中国好生意。”
　　“如今路上不太平，进货难度大，就这些高档货，再想要多的也没有了。”
　　“哦，听说边疆和卫拉特人打仗。”
　　“嗐——可不是么，女将军都上战场了。我们都不敢走官道，晚上才敢赶路。”
　　“什么女将军？”雨花石闻言诧异。
　　商人不再多说。

　　“掌柜的，我要这几只。”雨花石掏出银两，指了指碗。
　　商人一听，忙笑着将几只瓷碗精心包好装在匣子里，双手递给雨花石，将银子收入囊中。
　　雨花石拉着商人问道：“到底是什么女将军，能否详细说说？”
　　“我也是途径哈萨克汗国时听说，有个使双鞭的女将军在战场上冲杀驰骋，好不厉害！”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后来路就通了。”
　　“我是问你那个女将军后来怎么样了？”雨花石急道。
　　“听说好像被人围困射杀了。”商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

　　雨花石一听，犹如五雷轰顶，只觉肝胆俱裂，惊惧之中抓住商人衣衫，喝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她——她……”随即却说不出话来，喉中一丝腥甜，喷出一口血来。
　　商人不知雨花石何以情绪骤变，一时大骇，急忙抽身，喊叫起来：“你——你——干什么？”

　　雨花石置若罔闻，神情恍惚地转身向外走去，完全没有察觉滑落的木匣。商人赶紧上前捡起，大声喊叫着他，却见他走入人潮，消失不见。

　　似乎有声音在心中回响：“原以为总会再相见，错过了才发现此生再无可见……”

　　（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