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入天沐见峥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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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沐武院门前人山人海。
天沐武院，是近五十年来快速兴起的武林势力。与武林中传统的宗门不同，天沐每年定期招生，学生与老师之间也并非寻常的师徒传承关系；学生修习五年，完成全部课业并考核合格后，即可离开武院，称为毕业，毕业之后，生死祸福，皆与天沐武院无关。
林笙自出生起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拥挤在人群中，瘦小的她连探出头都困难；映入眼帘的尽是各色的绫罗绸缎，那些兴许是送孩子报名的妇人身上满是熏香的气味，这让在昨夜的雨中染了风寒的她愈发头晕目眩。
她往日只知，灵宗、天沐武院和晞门是西原王朝最大的三个门派，今日方知这天沐武院与灵宗大不相同。灵宗坐落于深山，宗门内是无垠的竹林，门内景物或辉宏或雅致，总归是毫无金银珠宝的气息；灵宗弟子无论是何出身，都按规制着青衣或白衣，像林笙这般年龄的，大多布衣荆钗，或是不饰钗环，只用些布条将头发简单的束起。
而这天沐武院，地处都城郊外，门庭金碧耀煌，门墙上是鲜艳的朱漆，牌匾上的字似是鎏金；此处的人，一个个穿的分外花哨，头上是金玉珠宝，腰间是容臭珮环。
林笙不由想，三长老若看到了这些，定会说这浑身的脂粉气，如何习武。
她又想到，当年大师姐随师父进了皇宫，回来便与她讲了许多新奇见闻，这天沐武院的奢华，怕是与那皇宫也相差不远了。
想到大师姐，林笙忽而有些黯然，垂下头，不再多思，只想着先通过考核再说。
正排着队，突然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林笙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桃红衣裳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
“我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才见到你一个和我一样没让父母陪同的。”那姑娘笑道。
正巧林笙也想做点儿什么以暂时忘记这些日子的不愉快，便欣然与她搭话，“我也只见到了你一个。”
“你说她们为什么都需要父母陪着呢？多半是觉得天沐的考核很重要吧，我听说从天沐毕业的，做官会比旁人容易一些。不像我，我也没特意准备什么，家父觉得我应是考不过的，便全当让我来见见世面，而他们就不跟过来丢人现眼了。”那姑娘看起来兴致冲冲的，自问自答，噼里啪啦地说了这么一长串话。
“天沐武院的考核很难吗？”林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插话的缝隙，问了自己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好像是分为文试和武试，文试要求不高，也就是让你回答一些问题，考察你的见地与谈吐；武试很严格，要测试你的根骨，还有一些其他的，每年都不一样，可复杂了。而且每年报名参加考核的有好几千人，最后录取的只有三百人左右。真希望我能晚点被淘汰，好不容易过来玩一趟，得多见识见识啊。”
林笙不再说话。昨夜发生了太多事，她甚至都忘了考虑自己该用什么身份进入天沐武院，直到现在她才忽然想起来。不过想想自己从未下过山江湖上也没人认识，就用自己的真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排队到近前，她却又发现自己的重大疏忽——参加考核要交报名费。
不过即便是提前考虑到了，也于事无补，她早已身无分文，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轮到她了，那书案后坐着的人一直忙着记录，头也不抬，道：“报名费，五十文。”
林笙小声说：“抱歉，我没有钱。”
那人此时才拾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分外纤瘦的孩子，头发蓬乱，用一根灰扑扑的麻绳捆作一束，衣服单薄，只能勉强蔽体，全然不足以抵挡秋日的寒风；便缓声道：“交报名费是规定，但你若实在交不上，便再晚些时候来找我，待人少些时，我得空就去向上面禀报，看看能不能免除。”
林笙也不再纠缠，道：“有劳了。”便欲离开，原想着自己头有些痛，怕是昨夜染了风寒，再加上右臂受了伤，早些考过或许便可以得到治疗，现在既然要等，还是赶紧去找一个地方避避风，处理一下伤口，多撑一会儿。
“等一下。”那桃红色衣服的姑娘忽而叫住她，“我帮你交。”然后又笑吟吟对她说，“不许拒绝啊。”
林笙也不假意推辞，只暗暗决心日后一定要报还，登记完信息，略作停留，看到了那姑娘写在名册上的名字：文知韫。
林笙与文知韫一起随前面的人走进了天沐的大门。
文试在一间偌大的房子里，间隔地坐了一排考核官，每个考核官面前有一列约十个书案。
林笙走到一位考官面前，那人问她，“会写字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递给她一张试卷。
试卷上只是一些关于基本信息的提问，比如让她写出自己的姓名、年龄、读过几年书、练过几年武之类的。
林笙自五岁起，便跟着灵宗专为年幼弟子聘请的教书先生学习，掌门很重视这些，练字读书她一天也不曾落下，甚至还尝试过吟诗作赋。林笙是不喜欢读书的，毕竟读书哪有和师姐做游戏好玩，不过现在她是真的非常感激灵宗强迫她读了些书。
她将填好的卷子交到考官面前，考官只扫了一眼，便放在一旁，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在那种目光的面前似乎一切伪装都是徒劳。
“读过什么书。”
“正统的经书大多读过，还读过一些兵书、游记和杂记。”
“你觉得习武之人有必要读书吗？为什么？”
“有。否则无论刀剑功夫再好，都只能是为人趋使的莽夫；甚至终其一生不知为何而习武，为何而拔刀。”这是林笙曾试图逃学时师父的教诲，当然她并不理解，不过考试嘛，背师父劝学的原话总没错。
“你为何选择习武，要知道，习武很苦，你现在年纪尚小，完全有机会去做其他的事。”
林笙顿了顿，想到了离开灵宗三个月来遇到的种种让她束手无策的境地，尤其是昨夜小汐的病重、失踪。
若说从前她习武不过是因为师父要求她这样做，或者是一时兴趣使然，又或者是灵宗里大家都在习武她便也跟着做了；那么现在的她，已经开始明白，她有非常想做的事，为了这些事，她需要变得强大。
她本是打算再背些师长们曾经的教诲应付过去的，但却神差鬼使的开始讲自己的经历：“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这附近乞讨为生，本也没想着习武，但昨日我遇到了一个同样乞讨为生比我小一点的孩子。她太饿了，去偷了一块烧饼，就被别人打了，我带她躲起来后，她生病了，浑身都很烫。”泪水难以抑制地落下，“我去给她找药，没找到，回去时，她丢了，我再没找到她。”
那考官只静静听她说着。
“我事后就想，若我早一点救了她，若我有力气抱着她找到药，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我今日选择习武，就是为了不让昨天的事再一次发生。我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像她一样的人。”
那考官又看了她几眼，拿起一旁的名册写了几笔，“你通过了，去准备武试吧。”然后拿起一块小木牌写上了林笙的名字，递给林笙。
林笙回过神来，上前接过小木牌系在腰间，然后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几眼考官，她知道自己方才如此轻易地说出了心里话是不正常的，她以往在和下山闯荡过江湖的师姐们厮混之时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此时想了想，便觉得大概是考官用了什么奇特的摄人心魂的招数。
她听到一旁的文知韫也在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情状与她大不相同。
“你为什么来参加考核，或者说，你为什么习武？”那考核官笑眯眯看着文知韫，而文知韫也一副开心至极的样子。
“因为我觉得好玩啊。我家是开酒楼的，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家父家母根本没强迫我学过什么，只希望将来我能继承家业，可我从小偏偏一看到那些账目便头疼，只喜欢舞刀弄棍，家父觉得我留在家里只会添乱，索性就赶我出来参加考核，这次我若能考过，家里人就不得不承认，比起经营酒楼，我还是更适合习武，他们就会允许我来做我喜欢的事了，哈哈哈哈，想想就开心呢。”
林笙愣住，觉得这文知韫可真是个妙人。以往她可从未见过这种有趣的人，虽然灵宗的师姐们也有趣，但不是一种有趣，看来以后的日子也会很有意思的。
考核官看林笙愣在原地，轻轻笑了笑，“我看你右臂好像受伤了，你需要休息吗，一会儿的武试可不像文试这样轻松。”
林笙现在无心去听考核官究竟说了什么，只觉得他深不可测，先前不受控制的说出心里话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匆匆道，“不需要了，谢谢。”便快步离开了。
林笙不知道，在那名册上，她前面有一排合格或不合格，而她的名字后面写着优良；并且在她走后，那考官又加了一句：似对其说真话之缘由有所警觉，应重点观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入天沐见峥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