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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黑狗偷吃,白狗受罪 ...

  •   第十章黑狗偷吃,白狗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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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心语像真的去追蓝思思似的,好多天不敢去夏雨的铺子。
      十四周二,刘心语评好第八单元的试卷,要买本子奖励学生,可是掏了好一会裤袋,掏不到钱。沈澄明问考得如何,刘心语说:“平均分七十。不知道其他校的成绩怎么样。”沈澄明说:“毕业班的成绩,各校要保密的,外人不知道。”
      钟勤耕忽然走进来,笑嘻嘻站着。刘心语正缺钱,即刻想到他可能来还钱,心里十分高兴。沈澄明笑道:“有事?我出去走走,你们慢慢谈。”钟勤耕立即到刘心语旁边坐下说事。他有个老相识在开相馆,叫黄贵忠。今年年初六,钟勤耕带几个孩子去山水圩玩,顺路去黄贵忠的相馆吃茶。黄贵忠说今年准备去各校照毕业相,问钟勤耕有没有路子。钟勤耕说:“我校今年的毕业相你来照,到时找兄弟就行!”黄贵忠热情地给他几个孩子照相,不收钱。钟勤耕过不久把照毕业相的事忘了。而黄贵忠当然不会忘,昨天找钟勤耕帮忙。钟勤耕不能拒绝,赶紧想办法。照毕业相这事儿,各校的做法不同,有的归校长管,有的归班主任管;采风呢,模棱两可搞不清。钟勤耕有些怕林大只,便来找刘心语。刘心语懒得另请师傅,立即答应下来。接着等钟勤耕还钱,不料钟勤耕绝口不提,刘心语空欢喜一场。
      黄贵忠抓紧来学校,以免生意被别人抢了去。林大只请进校务处,听知来照相的,冷冷问:“谁叫你来?”钟勤耕倒两杯茶,悄悄出门。黄贵忠看出事有蹊跷,笑着递上烟说:“我早想去林校长的家拜访,事情太忙,太忙。晚上一定拜访,一定。”林大只右手掌做了一个“推”的动作,冷冷说:“没这个必要。你去忙吧。”黄贵忠递烟给叶长部,又对林大只说了“慢慢坐”,方才出去。林大只勉强笑了一下,忽然明白不能怪黄贵忠,只能怪请黄贵忠的人。那么,谁请黄贵忠呢?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刘心语。林大只大步去刘心语的宿舍,说:“你叫人来照相怎么没商没量?我是校长!”脸色、语气都不好。刘心语说:“对不起。钟老师夸赞他水平高,我就请他了。你怕他照不好?”林大只高声说:“我已经交代别人!你应该跟我商量!”一边说,一边走。“已经交代别人”只是生气的一个原因,并且是次要的。他威信不高,最怕别人看不起,而刘心语偏偏给了他一种看不起他的感觉。刘心语正在考虑是否另请照相师傅,听见黄贵忠说:“刘老师,照相师傅从来由班主任请,校长没这个权利。我照过许多学校的相,集体的,个人的,黑白的,彩色的,全部是班主任做决定。你想呀,照集体相,班主任没参加不行,校长要不要参加完全没关系。”刘心语不清楚这方面的路数,拿不定主意,便叫学生请来马雄飞。黄贵忠重申一次班主任的权利。马雄飞从来不怕事多,又看不起林大只,舔舔嘴唇说:“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学生又不是他教!什么校长!”
      “那就照吧。”刘心语说。
      照了相头,刘心语叫班长请老师参加照集体相。学生站好位子,还却两个人。刘心语问班长怎么回事,班长报告:“林校长不参加,文老师等会儿来。”古流芳连忙叫刘心语亲自请林大只,刘心语生气道:“不用管他!”
      结果林大只和文彩云没参加。本来照这种相,非毕业班老师参加不参加都属于正常,但是,今日由于林大只和刘心语闹僵而变得敏感,文彩云不参加就显得意义不凡 ——最少,马雄飞这么看。中午,马雄飞在刘心语的宿舍吃饭,看到文彩云进厨房,故意大声说:“有人要讨好校长,不给你面子。照集体相像照家庭相,少了几个人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死了!”文彩云不跟他吵,等到下午向林大只反映。林大只不能不管,耐心地对马雄飞进行教育,希望他尊敬前辈,尊重同事,搞好团结。马雄飞微笑着听,听完进行表演:先用四个成语表示对林大只“非常非常尊重”,说一个,解释一个。接着背诵一首古诗,又解释一番。正要朗诵一首现代诗时,林大只实在没办法听下去,沉着脸说:“我有事!”
      隔一个星期,黄贵忠又来学校。他没带相片来,说前次照的胶卷坏了,得再照一次。林大只大发脾气,骂了钟勤耕骂黄贵忠,骂了黄贵忠气冲冲找刘心语。刘心语的宿舍有刘心语、沈澄明、林千问三个人,林大只不好发作,站着闷声不响,那三个人看到林大只的脸色不由暗暗吃惊。“咯咯”的鸡叫声忽然在窗外响,四人全给吓了一跳。沈澄明笑道:“千问,校长有事跟心语商量,我们避一避。”林千问马上说:“我正好要小便。”林大只发了两声“嗯”一看,刘心语竟然和林千问、沈澄明一起向外走。林大只总不能追出去骂人什么的,独自在里面嘟嘟囔囔,走走转转。刘心语十分生气,不叫林大只、文彩云参加照集体相。事情越来越坏。
      古流芳知道问题出在钟勤耕身上。她比较矜持,想管而觉得难为情,就拖着。有一次看到校务处只有钟勤耕一个人,鼓足勇气说:“钟老师,校长和刘老师互相误会,你跟校长解释一下,应该没事啦......小事会搞成大事的。”钟勤耕说好。然而他有太健忘的毛病,天天与林大只同在一间屋子办公,居然也能忘得了!时间一久,林大只的气消了些,只是遇着刘心语的时候,整个脸马上变黑。这个黑使得刘心语不主动跟他打招呼。马雄飞对刘心语说:“别人得好处,你得黑脸,黑狗偷吃,白狗受罪。”马雄飞倒希望刘心语和林大只不要和解。他的性情不如刘心语好,又与文彩云闹不和,自感在待人接物方面被刘心语比下去;刘心语和林大只闹矛盾以来,他感觉可以跟刘心语拉平。

      2

      升中考试的时间近了,刘心语、古流芳教得更加认真,连续几个星期呆在学校里,家庭暂且放在一边。老师们最怕一件事:今年的升中成绩又排在后面。毕业班备考会议结束后,文彩云说:“古老师,你有经验了,我们这届五年级怎么样?”林千问认真地说:“去年排在尾名,今年倒数第二就是进步。我对古老师、刘老师有信心。”古流芳笑道:“应该不会太差吧。”钟勤耕说:“看事情要看全面。我们的成绩排第几名,跟其他学校的成绩有关。如果有几个学校比我们差,我们就不会排在最后。”马雄飞在心里说:“哼,屁话!这种水平教什么书?九成早上又吃酒,现在还没醒。”林大只看向刘心语,刘心语好像走了神。林大只有些生气,鼻子发出两声“嗯”。沈澄明笑道:“肯定不会排在尾名。”刘心语说:“我看,排在中间吧。”
      “你怎么知道?”林大只脸无表情说,“青年人不要讲过头话!”
      马雄飞说:“心语在香城实习的时候教过五年级。那个班的成绩比我们这个班差。香城是什么?县城,全县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我们的成绩比县城好,在山水排在中间没问题。”几句话没一句真。刘心语在香城实习那半年中,只教过二年级、四年级。林大只却信以为真,又看向刘心语,笑着问:“真的?”这回轮到刘心语脸无表情,再加上不回答。林丰收看看林大只,看看刘心语,吐吐舌头偷笑。
      马雄飞带着轻蔑的神情说:“山水中心校的水平太低,只重视毕业班,对其他班级不管。其实,四年级跟毕业班一样重要。校长,我建议今后要抓好四年级。”林大只说:“这个建议好,好。学期尾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全部集中评卷,全部抓。”马雄飞听了“这个建议很好”,得意地笑;听到“全部抓”,在肚子里骂林大只,同时觉得他不那么笨。马雄飞平日总要说别人水平低,不会教书,现在非常担心自己的班考不好,没威信。
      采风还没这么考过,老师们热烈讨论。林大只请大家说说怎么安排人员改卷。马雄飞害怕文彩云乱打分,建议三年级、四年级的阅读和作文由刘心语一个人评分。林大只又说好。
      7月1日上午,普通班考试。下午,全体老师集中在四年级的教室评卷。马雄飞颇有君子之风,没叫刘心语少扣分。学校这几年升中成绩不好,早有群众说四年级的老师不会教书。所以,文彩云对这次的成绩看得很重。她交代刘心语,算好分数立即通知她。她先完成了评卷任务,却不出去,在教室里等着。等到刘心语统计好了,急忙过去,看平均分是61,有些吃惊。不动声色地查看,发现作文得分太少。也不说什么,拿着试卷去宿舍,一路看着。到了宿舍,吃半杯茶再看,看得太专注,连林丰收进来也不知道。
      林丰收笑道:“你这个认真样子!有问题?有人改错了?”
      文彩云说:“我班的作文好像不好的得高分,好的得低分——你看看。”
      林丰收笑嘻嘻拿过试卷,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文彩云吃茶,皱眉,又吃茶,又皱眉,寻思什么地方得罪了刘心语。
      林丰收将文彩云认为有问题的作文全部看完,“啧”了一声,说:“这六七篇作文语句通顺,书写整齐,怎么扣了十多分?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刘老师是不是以为学生偷抄?不对呀,他又没监考,怎么知道哪个偷抄、哪个没偷抄?哦,有两篇作文的内容差不多......这也不对,另外几篇的内容不同呀。彩云姐,你去问问他。”
      文彩云说:“太不好意思……他脸皮薄……算了……唉,算了。”十分不甘愿。
      林大只在门口咳了两三下,说:“全部八个科,六个科的成绩退步了。雄飞、千问这些年轻的老师也教了几年书,有路了,其他老师更不用讲;这一年来,大家认真教,学生认真学:怎么又考不好?看来,采风没了灵气。”
      文彩云本来有那么一星半点告诉林大只的意思,听了这话,“一星半点”迅速蔓延开去,脸皮笑了笑,说:“这七八篇作文扣分太重......我和丰收正在研究。”
      林大只拿试卷看,可只看几行字就不看了——他对自己没信心。
      林丰收说:“刘老师的水平够高的,应该看得出好坏......可能没看清楚。我再看看。”
      “哼,他生文老师的气,故意乱打分!”林大只说,“一篇作文就那么几个字,那么难看吗?我去找他。”文彩云吓坏了,急忙说:“算了算了。校长,要问我自己去问。”
      林丰收笑道:“我叔和刘老师都是哑狗脾气,平时不讲话,发起火来要杀人。”
      林大只瞪她一眼,把试卷还给文彩云。
      那些作文如同身上的刺一般,弄得文彩云一刻也不得安宁。她丈夫在中心校当会计,文化水平不错。文彩云回家把事情告诉丈夫,拿试卷给丈夫看。她丈夫浏览三四篇,笑着说:“你没注意文题下面的要求。你看,最后要求‘选其中一件事来写’。这几个学生写了几件,离题了。刘老师扣一半分,是手下留情。”文彩云恍然大悟。
      这里面有粗心的原因,也有水平的原因。文彩云对“一件”和“几件”分不清楚,认知上的模糊造成心理上的忽略。林丰收则是根本没看要求。
      按理来说,由于林大只知道了“扣分太重”的情况,文彩云应该向他讲明白;然而文彩云想到事情已经过去,没必要丢这个脸,于是对谁都不说。
      在次日的期末小结会上,林大只针对评卷一事严肃地说:“我们校年轻老师多,这是非常好的。为什么?青年人像早晨八九点钟的日头,有热情,有干劲,工作认真积极。但是,太粗太急,比我还要粗还要急。老师辛辛苦苦教了一年书,有什么可以看得到?成绩啦。所以,我们改卷要对老师负责……哦,还要对学生负责。好像农民兄弟种了几个月稻谷,收割了要一粒粒收起来。所以呀,要细细心心,不能急。作文也好,阅读也好,其他题也好,一定要看仔细再打分。我希望,我们的青年老师今后改掉不好的,发扬好的。”这番话相当有水平,模模糊糊中有明晰的对象。文彩云紧张地看刘心语,脸色没啥异常,不禁松一口气。
      马雄飞听出来了。这个没事要找事的家伙,当然要告诉刘心语,骂一骂林大只。沈澄明笑着说:“难得糊涂——过去就算了。”刘心语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回事,难免生气。
      幸好快放假了,两人的气可以在暑假中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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