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逼我宫斗》行踏春芜

7、第七章

　　听到父亲的名号，沈宁琛来了兴趣，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余宝林柔声道：“不瞒姐姐，家父骑都尉余铮，正是云麾将军的旧部下。妾年幼时曾随父去过宜州驻地，有幸见识过沈将军的威颜。”

　　“当时驻地还有一位小将军，听说是沈将军的女儿，妾远远看过一眼，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宁琛颔首低声说：“她是我的同胞姐姐，也是我父亲的长女，父亲格外看重她。”

　　余宝林又说：“妾今日突然到访，想必姐姐也是心有戒备。是妾鲁莽了，还望姐姐莫怪。”

　　沈宁琛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微微蹙眉道：“我不愿绕弯子，宝林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余宝林到处打量了一遍，见四下无人，垂首单膝下跪行礼，诚恳道：“父亲在家时常将沈将军的名号挂在嘴边，我姊妹耳濡目染。进宫前父亲也叮嘱我要视姐姐为尊，与姐姐同心。父亲是云麾将军的忠臣，如今文茵也想做姐姐的忠臣，望姐姐不要嫌弃文茵愚钝。”

　　听完余宝林这番话，沈宁琛彻底愣在原地。

　　回到沁芳阁，秋绥忍不住好奇：“姑娘刚刚为什么不答应余小主？”

　　沈宁琛还没从刚刚余氏的一番肺腑陈情中缓过来。

　　刚刚在夹道上，余宝林突如其来的一个大礼，让她心里受到冲击，她来不及细想，伸手便将余氏扶起。

　　余氏满眼真诚的看着自己，让沈宁琛心乱如麻：“宝林的礼太大，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何德何能？切莫让旁人看到传出去，给你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这话，便吩咐余氏的贴身宫人好好伺候她回宫。

　　秋绥见她走神，便自顾自道：“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后宫人人自危。如今难得有这么一个心甘情愿投诚的余小主，主子您以后在宫中的路不是更好走一些？”

　　此时，冯嬷嬷走了进来，听到了秋绥的后半句话，不赞同道：“是个人投诚就要同意？你怎么就知道那人是不是心怀鬼胎？”

　　沈宁琛回了神，也冷眼瞥了一眼秋绥，对着冯嬷嬷问：“可打听到了？”

　　冯嬷嬷行了礼道：“老奴记得将军身边是有一个姓余的部下，姑娘出生的时候还来送过贺礼。可巧，余宝林的长姐嫁给了忠毅伯爵府的二公子，与咱们三姑娘还是妯娌。”

　　沈宁琛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与她倒是渊源颇深。”

　　这天傍晚用完膳，沈宁琛心血来潮叫人拿了棋来，一手执棋谱，一手摆棋盘。

　　边下边琢磨，十分沉浸，连传旨的陈公公来了都没发现。

　　听到梁晔今晚翻了她的牌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帝要召她侍寝。

　　这一日终究是来了，姐姐们所经历、盼望的的侍寝在沈宁琛的心里却无比沉重。

　　这里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地方，不知多少女子明知这里是深渊，依旧奋不顾身地想要进来。

　　今晚过后，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持自己的本真，护得住自己这条命。

　　当下紫宸宫派来嬷嬷并春祺、夏安、秋绥为沈宁琛沐浴净身，她坐在浴桶中感受那蒸汽热热的涌上身来，微热的水迅速淌过身体。

　　沈宁琛觉得这次沐浴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漫长。

　　净完身，沈宁琛换上新的薄衫，秋绥为她挽起黑亮的发丝，发簪斜斜插在发髻间，垂下一颗南海珠。

　　沈宁琛施了胭脂，两颊微红，似芙蓉映面，双唇微张，亲抿了下红纸。

　　在昏暖的灯光下，她洁净又妩媚，美得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睛。

　　上了凤鸾车一路向紫宸宫驶去，一路上有宫人路过行礼，悄悄抬头打量想看看里面是哪位贵人。

　　深宫的夜极静，夜色无边，两边的石座路灯里的烛火明明的照着满地的亮。但那颜色苍白压抑，还没天上清浅皎洁的月亮让人感觉明朗。

　　沈宁琛进入殿内，满室昏黄幽静，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的气味，她觉得很好闻不觉多吸了几口。

　　等回过神来，殿内伺候的人渐渐退下，她隔着珠帘，隐隐约约看见里面那坐在榻上的人。

　　她轻手轻脚地掀起珠帘，一步一步走进他，每近一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更重了。

　　皇帝近在咫尺，沈宁琛眼睫轻颤了一下，单膝着地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

　　梁晔从她进来就一直注意着她，等她行了礼，他起身握住她的手腕扶，起她道：“可是紧张了？”

　　沈宁琛心里打鼓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妾不紧张。”

　　梁晔看着面前口是心非的小姑娘，轻笑了几声，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见她低着头乖顺的模样，换了个话题。

　　“朕看你总带着这个发簪，很喜欢吗？”

　　沈宁琛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发簪那么关注，还是回道：“这个发簪妾从小就戴着，已经习惯了，现在的首饰珠宝再多也没这个用得惯。”

　　“可记得怎么得来的？”

　　“嗯？”沈宁琛一脸疑惑。

　　抬眸望向他眨了眨眼说：“不敢欺瞒皇上，妾小时候因为一次意外，摔倒了后脑，以致记忆受损，童年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个南海珠发簪大概是哪位长辈所赠。”

　　话音未落，梁晔猛然拔下她的簪子，万缕千丝如瀑布一样垂落，落在她洁白的薄衫上。

　　梁晔垂眸看着手里的簪子，拇指还摸了两下悬挂着的南海珠。

　　沈宁琛悄悄盯着他的侧脸看，越看越觉得他的面容很熟悉，心下隐隐觉得他们俩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梁晔侧头就看见身旁的美人毫不掩饰的目光，没有刚开始的娇羞，反似想把他看穿一般，他被这眼神看的身体一热。

　　“夜深露重，早些安置罢。”梁晔伸手搂住了她的细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微微用力将她拉入怀里。

　　沈宁琛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一惊，双手自然而然的搭在男人颈子上，微微轻喘用一双惊魂未定的眸子去看他。

　　低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静谧的房间里是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伴随着男女似有若无的低音闷哼，水光涟漪波荡，将炙热的情感牵系交融。

　　芙蓉暖帐几度春宵，云雨渐歇。

　　沈宁琛只感觉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楚让她的意识十分清醒。

　　又过了不知多久，珠帘外有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王桓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内容，应该是在跟梁晔说话。

　　身边的男人只是简短的回回应了两声“嗯”。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多，身边的人也有了动静，但沈宁琛真的懒得动弹，安静的闭着眼昏昏欲睡，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柔的推了两下。

　　“小主，小主醒醒。”是秋绥的声音，沈宁琛睁开眼睛，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身旁的已经没有梁晔的身影，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该回去了，奴婢服侍小主穿衣。”春祺和秋绥帮她穿上罩衫和外袍，整理了一下发髻。

　　一顿忙活之后，梁晔一身黄色的寝衣出来走到她面前，身上还带着水汽，温温热热的。

　　梁晔看她被烛火照应的红扑扑的，粉嫩可爱。突然心血来潮，在她手边坐下与她闲聊起来：“平时在宫里做些什么？”

　　沈宁琛见他含着笑意，面容慵懒，便乖巧答道：“也没什么事，不过练练字，做做针线打发时间。”

　　“是吗？你是会在宫里窝着的性格？那上次朕怎么在暖玉阁捡到一个迷路的美人？”

　　她听出来皇帝这是在打趣她，暗指她不是安稳恬静的性子。

　　她微感羞涩，低头不语。

　　梁晔轻笑了一声，放过了她，又问：“方才来之前在做什么？”

　　沈宁琛真的细细回想了一下，抬头凝视他道：“妾在下围棋。”

　　“和谁下棋？”他颇感兴味。

　　沈宁琛摇摇头，如实回答：“无人，妾自己对着棋谱胡乱下的。”

　　梁晔点点头无言，烛影摇曳，他的容貌清俊胜于平日，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意，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态。

　　一时间她被收拾妥当，众人退了出去，春祺和秋绥已经准备妥当，王桓也从外头进来报凤鸾车已在宫外候着了。

　　梁晔点头，凝神瞧着她，他轻轻抚住她的肩膀：“好好休息。”

　　沈宁琛行了跪安，起身时微微一愣，脱口问道：“皇上，妾的南海珠发簪？”

　　“想要？”梁晔顿了一会儿，忽然嘴角微挑，口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戏弄：“等你想起是谁赠与者是谁的时候再还你。”

　　沈宁琛无奈，低低依言：“是。”

　　回去的路上，沈宁琛坐在车上，车内暖和的很，身下的坐垫又软又滑。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星芒，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原本对她那发簪的来历还不是很笃定，现下已经了然于胸。

　　这一夜，沈宁琛睡得并不安稳，回到广阳宫已经过了子时，身体的痛楚还未褪尽，只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在了床上，刚阖上双眼意识迷离了一会儿就被叫醒了。

　　醒来天色微明，沈宁琛一人躺在榻上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冯嬷嬷扶她起来，守在殿外的一众宫女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鱼贯而入。

　　按规矩嫔妃侍寝次日要向皇后行初次问安礼，沈宁琛浑身酸痛却还要强打着精神起床梳妆。

　　依旧照着往日的风格打扮了一番，用的最惯的发簪被没收了，她只好在首饰盒里挑了个同样素净的白玉花卉纹式簪戴上，看上去和往日无异。

　　来到凤仪宫，沈宁琛发现不少嫔妃已经到了，贞贵妃的位置仍是空的。

　　她先规规矩矩的向皇后行礼问安，声音轻缓沙哑，皇后和几位已经侍寝的嫔妃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叫了起身，几位比她位份低的也要向她行礼。

　　余宝林最先起身福身道：“姐姐好福气。”

　　接下来又有几人出声恭维她，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沈宁琛没有被她们的奉承哄到，客气的让她们坐下。

　　何皇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沈才人首次承宠，难得规矩礼仪倒还记得清楚，也不枉皇上这份恩宠。本宫也赏了些东西到你宫里，以后要好好将养身体，为皇室开枝散叶。”

　　沈宁琛不卑不亢道：“妾不敢忘记此份恩泽，娘娘的话妾必当铭记于心。”

　　皇后的语气是在算不上和善，话语中那股子酸意，沈宁琛隔着老远都能闻见，她的堂妹何才人也句句应和。

　　沈宁琛心下无奈，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如此做派未免太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