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逼我宫斗》行踏春芜

6、第六章

　　安国公和夫人钱氏成婚后只有贵妃一个嫡女，此后十几年大房一直无男丁。

　　谁知纳了张姨娘后第二年就有了沈岑，安国公对她百般疼爱，不想没几年又生了一个男孩，起名沈岩。

　　沈家本就缺少男丁，仅有的三位少爷，两位都是从张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如此一来，张姨娘的地位水涨船高，本就年轻貌美，千娇百媚，勾的大老爷越发宠她。

　　她也渐渐忘了身份，仗着老夫人，大夫人敬她三分，成天在后院作威作福，目无尊长，如今倒是想越过大夫人去了。

　　钱氏出身名门，性子温和，平时不屑与她计较，可到底是贵妃之母，岂能被一个妾压过头去。前天贵妃娘娘给了些赏赐，张姨娘得知后又起了歪心思，大着胆子向她索要。

　　今天这事儿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气的不行，大骂其是黑心肝的混账老婆，命人立刻拿了张姨娘来，家法处置。

　　沈宁琛和沈岑赶到荣寿堂时，正听见里面张姨娘在叫嚣：“我为国公爷生了两位公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有错自有国公爷处置。大夫人这双面人做的可真好，平日里假装待我和善，没想到也是个口蜜腹剑的，背地里在老夫人面前告我的状，今再让妾身信你可是不能了。”

　　“放肆！”老夫人苍老又威严的声音响起：“张氏，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你对贵妃的生母不敬，觊觎贵妃娘娘的赏赐。就算是国公爷回来了，你以为他能护得了你？”

　　沈老夫人年近七旬，却依旧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缓缓说道：“咱们家姑娘入宫在即，如若再放任你胡来，传出去别人倒说我们安国公府的后院越发没了规矩，竟做出宠妾灭妻这等遭天谴的事来！来人，按照家法，打张氏三十大板。”

　　听到这话，沈岑就要往里面冲。

　　“仲辞。”沈宁琛眼疾手快，赶忙拉住他说：“莫要冲动，你现在不能进去。”

　　“姨娘挨打，我作为亲子怎能袖手旁观。况且三十大板，姨娘一个深宅妇人如何受得起？我去认错，替姨娘领罚。”

　　“不可！”沈宁琛甩开他的手，拦在他身前，分析给他听：“方才姨娘都已搬出你与三弟来，结果却是更加触怒老夫人。大娘并无嫡子，你又自小受她教养，如今张姨娘却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事，你若此时上去替她求情，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养了再多年的儿子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只念着生母。你让她以后如何想你？”

　　话音刚落，里面已经传来张姨娘的叫喊声，很快板子落在身上的声音响起。

　　沈岑面露急色：“那我又当如何？”

　　第二声板子传来，姨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回荡在耳边，沈宁琛垂眸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板子姨娘是一定要挨的，等挨到第十板，我替你进去求情。”

　　“你？”沈岑一惊，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是二房的，本就是局外人，大娘和老夫人不会不给面子。况且我现在也算半个皇家的人，替一个姨娘说话还是说得上的。你如今既已入了军营，以后必要干出一番大事来，才能在大房立足，护你母亲周全。”

　　约莫打了七八下，张姨娘求救的嗓音都变得沙哑。沈宁琛看了一眼沈岑，见他没有意见，便转身要进去。

　　“轻轻。”宁琛被唤住，疑惑的转身。沈岑一脸动容，半天只说了句：“多谢。”

　　“祖母，大娘手下留情啊！”沈宁琛从容的走进院子，只见正堂外面站满了丫鬟仆人。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正中央的台阶上，身旁是大夫人钱氏，二人冷静端庄，皆锦衣华服，贵不可言。反观檐下正被处罚的张姨娘，被人按在长椅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秋绥走到那群下人身边，叫停了他们的板子。沈宁琛走到跟前，给两位长辈行了礼。如今的沈宁琛身份大不相同，老夫人和钱氏也不敢与她争论，只问她怎么来了。

　　沈宁琛恭敬地回道：“孙女刚从门外路过，忽闻这里吵闹异常便留心听了一耳，还请老夫人和大娘见谅。”

　　老夫人不疑她：“你既已听了，便知道张氏犯了大不敬之罪，何故要替她说话。”

　　沈宁琛不卑不亢：“孙女不是替姨娘说话，是为了国公府和大娘着想。”钱氏听她提起自己，不由和她对视：“轻儿何出此言？”

　　“惩戒了一个姨娘事小，可这三十大板下去，姨娘的命恐怕也去了七八分。”

　　“现如今二哥在军营历练，听说很受上面的器重，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不出多久二哥就能为我大晋效力。如果这时姨娘真出了什么事，国公爷不说什么，二哥心里定会难过。”

　　“宁琛入宫在即，见到贵妃必会谈及家中诸事，到那时大姐姐听说这事也会站在大娘这边。今后二哥再见到大姐姐，姐弟俩难免心生芥蒂。如今打了她十板给她点教训，想必姨娘也已知错。大娘何不做个好人放她一条生路，一来可体现大娘的仁慈，二来也让大姐姐在二哥面前多些底气。”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一片沉寂。老夫人盯着这小孙女看了半晌，才看向一旁的大儿媳，意思是让她自己拿主意。

　　钱氏表现得很平静，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冷眼看着哭的抖似筛糠的张姨娘。

　　沈宁琛也转过身对着张姨娘，换了一副口吻：“张氏，你以下犯上，恃宠而骄，妇德有亏。你可知错？今日打你十板子你服是不服？”

　　张姨娘趴在长椅上，眼泪鼻涕流作一团，哪还有往日受宠姨娘的模样。此时连忙点头，气若游丝：“知错，我知错。老夫人大夫人，妾身服！妾身再也不敢了。”

　　说完“咚”的一声从长椅上滚下来，在地上爬了两步，给钱氏磕头认错，嘴里还念叨着：“别打了，别打了。”

　　钱氏看她这样眼眸微颤，看了眼身边的婆母，叹了口气道：“罢了，看在孩子们的面上，让你受点皮外伤长点记性，望你诚信改过，回去闭门思过去罢。”

　　听到这话，几个丫鬟婆子上前，将张姨娘抬了出去，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哎。”老夫人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大宅院里头，吵吵嚷嚷平白让人笑话。”

　　回过神来，沈宁琛心里盘算，沈宁玥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于是回道：“二哥再好也是大夫人的儿子，张姨娘不过仗着国公爷的宠爱骄纵了些，旁人都不屑去招惹她。”

　　说着她抬头含笑，补充了一句：“连二哥都不理她的。”

　　沈宁玥心里虽半信半疑但也不好深究下去，半靠在椅子上品茶。

　　“你如今来也只能与我说会话了，太后和瑄嫔都在觉慧寺礼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沈宁琛下意识的打量了端坐在对面的余宝林，只见她面色平静的放下茶盏，自顾自的吃起了点心，似乎并不在意她们的话题。

　　“贵妃这话见外了，宁琛来慈安宫探望，也不只是专门只探望姑母或者四姐姐的。若碰巧都在那便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如若不得空，宁琛也当一一拜见了来。”

　　沈宁玥听后冷笑道：“你倒是个懂事的。”

　　“母妃。”正说着，一声稚嫩的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粉嫩的小团子小跑着进来，身后跟了三四个宫人。

　　沈宁玥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柔和，弯腰接住了小团子，嘴上却说着：“又从哪里疯玩回来？风风火火的。还有贵人在呢，还不见过两位娘娘。”

　　温宁公主玩的有些累忽然耍起赖，窝进母妃的怀里撒娇，跟她说刚刚在院子里的见闻：“花园里有一群蚂蚁，排成一条线，还有青蛙蹦到岸上……”

　　沈宁玥抱着她，耐心的听她说着那些毫无联系的事情，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温柔。

　　余氏看到这一幕感叹道：“公主和娘娘的感情真好，慈安宫有公主在，想必每日都是欢声笑语的。”

　　沈宁玥直起身子，敛了笑容说道：“这有孩子和没孩子的日子可是天壤之别。”

　　沈宁琛听了心里一片清明，沈宁玥这是在暗示她要有一个孩子傍身，于是笑着说：“孩子是上天赐给贵妃的礼物，别人自然比不得贵妃有福气。”

　　沈宁玥轻哼一声，用手中的绢子掩去唇边的嘲讽，淡然开口：“有没有福气，不仅仅靠上天，如果自己有能力，又何必要寄希望于别人？”

　　沈宁琛颔首不语，余氏的目光在两姐妹身上流转。最后听到上面的人意味深长地说：“在这深宫之中，你不去争取，有的是人去争，争的头破血流，甚至尸骨无存。”

　　余氏抬眸快速瞟了一眼贵妃，她的眼神透着冷冽之色，又像是冷眼旁观，让人捉摸不透。

　　等出了慈安宫，沈宁琛走在前头。

　　想到张姨娘闹事那天，她和大伯母一起出了荣寿堂的院子。

　　“轻儿。”沈宁琛刚想转身给钱氏行礼分别，却被她叫住，她只好乖巧的回应：“大娘叫我有何事？”

　　“天色尚早，倘若你得空，不如跟我回去坐坐？眼下就要进宫了，咱们娘俩还没好好谈过心。”

　　钱氏还是印象里那么温柔慈爱，沈宁玥进宫十几年，她再无亲子傍身，虽说长房的庶子庶女不少，可终究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她一个人撑起这深宅后院，也不知过得是什么日子。

　　宁琛没再推辞，跟着钱氏往东边的院子走去。

　　一进毓秀院，满眼可见的干净整洁，丫鬟仆人皆敛声屏气，没有多少生气。

　　沈宁琛还特意问了大伯何在，钱氏笑笑：“他呀，他哪有时间回来。”

　　钱氏拉着她在正堂的圆桌前坐下，丫鬟们端上糕点茶饮后就退了下去 “来尝尝这个，这是你玥姐姐小时候最爱吃的，糖蒸酥酪。”

　　沈宁琛乖巧的接过，尝了一口。

　　钱氏看着她斯文的吃着糕点，感慨道：“轻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孱弱哭声都像猫叫，我去探望过你几次，每次都静悄悄的，听不见你的声音，我和你娘就给你起了轻轻这个小名。”

　　沈宁琛抿嘴笑，起身给钱氏倒了杯茶。

　　钱氏收敛了笑容又说：“今日听你说的那番话，大娘心里感慨万分。本来还担心，你小小年纪入宫，会适应不了宫中的纷争，没想到你比大娘还厉害。”

　　沈宁琛摇摇头：“大娘太抬举我了。”

　　钱氏握上她白嫩的双手，看着她说：“你比你玥姐姐还要聪明。入了宫，你们姊妹要相亲相爱，万不可反目。”

　　“侄女晓得。”沈宁琛站起来，双手抚额，朝钱氏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准备告退。

　　秋绥替她掀起门帘，宁琛走到门口，只听钱氏忽然叫住她，声音急切：“宁琛！”

　　沈宁琛停住转身，却忽然看见钱氏眼眶泛红，眉头微蹙，眼珠流转了半日才开口：“以后若是你玥姐姐犯了错，望你看在大娘的面子上帮帮她……”

　　沈宁不解其意，但还是颔首应下。

　　“姐姐步伐好快，不愧是沈大将军的嫡女，颇有将门风范。”

　　余氏从后面赶上来与她并肩，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