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逼我宫斗》行踏春芜

48、第四十八章

　　用完了午膳，太后借口需要休息，便让钱氏和封氏随各自的女儿回宫。

　　出了仁寿殿，沈宁玥带着钱氏和温宁想先行离开。

　　可温宁公主愣是抓着沈源的手，嚷着要让和弟弟一起玩，封氏一时也不敢做决定。

　　两个孩子头一次见面，却意外投缘，封氏也有些犹豫，大人坐在一块儿聊天，孩子一个人待着确实无趣。

　　若是将公主带上跟她们走，沈宁玥怕是放心不下，若是让源儿去九华殿同公主一起玩耍，又不知她乐不乐意。

　　封氏看了看身侧的两个女儿，见她们都没什么反应，正当她不知道如何应付的时候，沈宁玥率先开口：“就让源儿跟着公主去九华殿玩吧。”

　　“如此恐会扰了娘娘的清净。”封氏有些犹豫，宫中不比国公府，等级森严，即便是个孩童也是不可出差错的。

　　沈宁琛听出了母亲的顾虑，也安抚道：“公主喜欢与弟弟玩，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下次再让弟弟进宫好吗？”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跟他玩。”温宁的公主脾气也上来了，噘着嘴望向沈宁玥，表情楚楚可怜。

　　沈宁玥平日里是最惯着女儿的，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况且源儿也没那么早出宫，所以很快就做了决定。

　　“无妨，温宁难得有个同龄的玩伴，就让他俩一起玩吧，出宫前，母亲再带他与二夫人汇合。”

　　后面的事沈宁玥已经计划好了，封氏也不再说什么，母女三人行了礼，目送着贵妃一行人离开。

　　玉堂殿内，母女三人坐在偏厅里喝着茶，都缄默不语，场面十分安静。

　　封氏用柔和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多年未见女儿，漆黑的双眸星光点点，却似乎含着不一样的情绪。

　　宁琛离开她的时间最短，封氏对她感情最深，知道她在宫里过得还算不错，连看向小女儿的目光多了一丝欣慰和骄傲。

　　而对上宁瑄，望着那双平静清冷的眼睛，她反而有些拘谨，原是两人本就感情不深，又有三四年未见，她实在是拿不准这个女儿的想法。

　　封氏低柔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瑄嫔娘娘近来可好？”

　　沈宁瑄听到问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轻抬眼皮，语气中却隐隐透露出疏离：“您觉着呢？”

　　封氏一惊：“娘娘……受苦了。”

　　沈宁瑄手拧着帕子，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我的苦，您可曾真的看到过？”

　　封氏神色微凝，她是最心软的，此时声音都有些不稳：“你我母女连心，苦在你身，却也痛在娘心啊。”

　　宁瑄怔怔的，泪珠子忽然无声落下：“您若是真的懂，当初为何要劝我进来？既然让我进来，又为何从不来看我？”

　　封氏被她哭得心揪着疼，嘤嘤的哭着说：“你入宫后不久，国公爷的官职就被削了，太后母子关系紧张，以致先帝对沈家心生不满，国公府每日战战兢兢，娘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宁瑄的嗓子都哑了，情绪依旧激烈：“所以我就成了你们的弃子，放任我在这牢笼里自生自灭？”

　　沈宁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心中又恨又怕，她不敢去想，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她被毫无预兆地塞进了至元帝的后宫，做了表哥的嫔妃。

　　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表哥根本对她不屑一顾，甚至对她露出厌恶的神色，她当时直接崩溃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所有人都厌弃她。

　　后来她才明白，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因为皇帝不满沈家势力，迁怒与她罢了。

　　为什么是她？前朝的利益斗争为什么要牵扯到她身上，那时她正值碧玉年华，就过着独守空闺、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凭什么？

　　沈宁瑄光是回忆，都恨得不行。

　　她情绪压抑得太久，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令她感到透不过气来，渐渐生出一种窒息感来。

　　封氏和沈宁琛看到她脸色忽变皆一惊，封氏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将人抱在怀里，心疼得眼泪簌簌直流：“霜儿，你要好好的，你别吓娘啊！”

　　这一声“霜儿”忽然让沈宁瑄的心暖了几分。

　　自己的乳名从母亲口中叫出来，原来是这样让她安心。

　　封氏还在轻声安慰着她，沈宁瑄靠在她怀里，默默地止住了眼泪，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沈宁瑄坐直了身子，丝竹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

　　她的目光瞟见端坐在一旁满眼担忧的宁琛，扬起一抹笑，又带着丝丝端庄和温柔。

　　宁琛从下人手中接过帕子给封氏擦脸，抿着嘴唇脸色不算好，今日母亲好不容易能进宫一趟，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幅悲凉伤感的画面。

　　让她们母女三人心里都不好受。

　　她带着点赌气，将擦完泪水的帕子往水盆里随意一丢，发出清脆的水声。

　　也是这一声响，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沈宁瑄长长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语气已然平静：“本宫有些累了，娘还没去看看小妹的寝宫吧，不如随她去沁芳阁坐坐？”

　　宁琛眸色一闪，朝封氏看去，想带着母亲离开慈安宫的心越来越迫切。

　　见大女儿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封氏也不想打扰她，毕竟她在这里也是如坐针毡，倒不如随了小女儿去。

　　如此，封氏和沈宁琛起身行礼，说了两句不舍的话便退了出去。

　　沈宁瑄从头到尾都背对着她们，她们出去的时候，她也是面无表情地往内室走去。

　　只是在两人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才侧脸瞥了一眼，眼底难掩悲凉和痛苦。

　　“娘。”沈宁琛挽着母亲的手往玉堂殿外面走：“姐姐如今在宫中还算安稳，您尽可放心。”

　　封氏看着面前通情达理的小女儿，心里的阴霾都散了不少：“你是个乖巧的，今后在宫中，你们姐俩要相互照拂，好好过日子。”

　　“是……”

　　“祖母——姑姑——”

　　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她的话，不远处传来凌乱又急切的脚步声。

　　母女二人望过去，侄子源儿已经跑到面前，一头扎进了封氏的怀里。

　　正意外呢，只见林荫小道上又跑出几个宫人，为首的便是沈宁玥的大宫女锦绣。

　　封氏板着脸，给怀里跑的气喘吁吁的孙儿擦汗，口头还不忘教训他：“怎么出来了？宫闱内院这样大跑大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沈源被吓着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宁琛略带歉意地看了看锦绣，希望她不要与孩子一般计较。

　　锦绣倒是没什么责怪的意图，反而耐心地解释道：“温宁公主闹觉了，小公子一个人觉得无趣吵着要找祖母，贵妃娘娘便让奴婢送小公子回来。”

　　孩子既然已经送到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锦绣不再耽搁，行了礼转身回宫复命去了。

　　沈宁琛带着封氏回到了沁芳阁。

　　刚进广阳宫宫门，封氏就能感觉出这院子是被精心布置过的，一草一木都认真打理过，一眼望去郁郁葱葱，干净又清爽。

　　一边往殿里走，她一边感叹：“这广阳宫真不错，宽敞幽静，离太后和你姐姐住的地方近。”

　　沈宁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母亲现在说的这些好处，都是当初进宫时，皇后等人故意揶揄她的由头。

　　“这广阳宫只有美人独自居住？”

　　“嗯。”

　　沈宁琛让封氏坐到正厅的圆桌前，天气炎热，她让人端上早就准备好的冰粉，给两人解暑。

　　封氏依然沉浸在上一个话题，好奇道：“那院子里的陈设都是你的主意？”

　　“嗯？”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对此事如此惊奇，往院子里望了一眼，不过是种了些自己喜欢的花草，还命人打造了消磨时间用的秋千、小戏台、画台罢了。

　　“不过是安排了一些打发时间的玩物，没什么稀奇的。”

　　但封氏的脸上却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喜悦：“如此看来，皇上还是看重你，让你能随了自己的心意去布置，以后也能住的舒心。”

　　“娘，您想多了。”她扯了扯嘴角，低头喝了一口冰粉：“我又不是广阳宫的主位，只是暂时借住在这儿。”

　　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透露出一丝羡慕：“以后这广阳宫的一切还都要看正殿里那位的意思。”

　　封氏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没有反驳她，在这宫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倒不如过一天算一天，不必奢求太多。

　　“对了！”沈宁琛很自然地收敛情绪，将话题转移开：“方才一直不得空，还想问问娘府里的状况。”

　　“去年进宫前，八妹妹对我可是万般不舍呢！”她将此时当个玩笑讲了出来，也是想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封氏只是淡然一笑：“三房……今年过了年，就举家搬去江南了。”

　　沈宁琛脸上的笑容僵住，舀冰粉的手也顿住了，良久才回过神：“已经，走了？”

　　封氏郑重地点点头，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她知道女儿素来与三房交好，八丫头也时常出入沈宁琛的栖霞阁，姐妹俩感情很深，他们的离去，除了老太太，宁琛应该是感触最深的一个。

　　忽然想起什么，封氏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

　　定眼一看，一封写着宁琛姐姐亲启，一封写着家书。

　　“八丫头临走前给你写了封信，但她不知道怎么给你，只能托我以后有机会进宫，带给你。”

　　“还有这个。”她指着另一封写着家书的信封。

　　“这是沈岑寄回来的家书，上面也提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