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久沐cass

2、阿甘兰

　　温俞跟在小丑男身后，在静谧的街道走着。
　　这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房屋上总司的旗帜昭示着这里曾经的热闹和辉煌。乌鸦盘旋着，叫的人心烦意乱，配合着微凉的夜风，吹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温俞默默盘算着，眼神在小丑男身上打量。
　　梅斯，阿甘兰……剧变仿佛发生在一夜之间。
　　那么巧合，阿甘兰死的时候，情报组中一位成员就在他身边，又那么巧合，温俞正在和情报组交接工作。准备离职退休的巡长啊，就这样又被拉回权力争斗的漩涡中。
　　昨夜的事，却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一般，梅斯知道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小丑男似乎知道的更多。
　　渐渐得，路上没有了灯，一条红色的警戒线拉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天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
　　小丑男停下了脚步。
　　“我如今落魄成这样子，为什么还要帮我呢？”温俞垂眸说道。雨滴落在他长睫毛上，颤动着，好似可怜的小狗。
　　意料之外，小丑男嗤笑一声。“好了，巡长，这种把戏就别用在我身上了。”
　　小丑男开口了，声音却愈发低沉，语气浑不像之前那个骂骂咧咧的小丑先生。
　　温俞不动声色得打量着他。他的气质发生了极大变化，如果说之前是混迹酒场的老鼠，现在就是穿了伪装的豺狼虎豹。按理说，不应该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丑男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倒也不说话，只在身上摸索着。不大熟练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那烟是新的，还未拆过包装。他把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烟味很冲，他仰起头，舒服得长叹。
　　“终于活过来了。”
　　俯视着倚靠在墙边的温俞，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二人鼻尖，半遮半掩。烟气蹭过温俞的脸颊，还带着撩拨的热气。
　　“噗哈哈哈哈！”小丑男突然大笑，“温俞，怎么样，丧家犬的味道好受吗？”
　　温俞抹把脸，挑眉，桃花眼似笑非笑。
　　“阁下是来嘲讽我的吗？”
　　雨渐渐大了起来，水倾泼在二人脸上。
　　油彩逐渐脱落，露出他的皮肤。半张脸长满了暗红色的疤痕，细看还可以发现上面诡谲的纹路。
　　“阿甘兰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啊……”
　　“阿甘兰的确很厉害。”
　　“噢～他是你们心目中的英雄哦，以一敌百保护了堡垒哦。只不过……他还不是一样死了？”小丑男轻嗤，见温俞狼狈得站在雨里，忍不住抽搐狂笑，笑得面目狰狞。
　　“哈哈哈哈哈！”小丑站在黑暗里。
　　温俞“……”
　　神经质的人呢。
　　………………………………………
　　十年前的贫民窟
　　堡垒是平等的，最下等的人永远活在堡垒的最外层。
　　令人庆幸的也许只有脚下湿漉漉的泥土，以及不知为谁而生长的庄稼。
　　偶尔遇见还算完好的土屋。一排排，一列列，黑黢黢，窥不见里面的光景。
　　偶尔有平整的水泥路，却总是没有人踏足，冰冰冷冷。那些无法生活企望施舍的人就会待在这里，等待温俞那样的人。
　　衣衫褴褛的儿童趴在地上扒着母亲的衣服，乞求一口奶水。那妇女身着布条，露出半截身子。她轻拍孩子的后背，嘴里嘟囔着什么。“睡吧，多宝，睡了就不饿了，别吵了。”可那孩子哪肯依，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掐着母亲的手臂皮肤。那女人只是望着，却不知是望什么了。
　　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缓慢走来，牵着一个十岁大的儿童。
　　“阿俞，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只能活在贫民窟里吗？”
　　眼前的少年摇摇头，不解得问道：“为什么？”
　　阿甘兰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请父亲告诉我为什么。”
　　阿甘兰牵起少年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围墙，那围墙很高很高，高到连天上的星星都被遮挡了两分。
　　“你活在这堡垒里，快乐吗？”
　　少年沉吟，“快乐吧，不用担心怪物，不用害怕没有食物，还有我的亲人陪着我。”
　　阿甘兰温柔得点他的鼻子。
　　“阿甘兰交给你一份东西，把它给我。”
　　温俞眨眨眼，听不懂似的摇摇头。
　　“小丑先生，你要的恐怕我给不了。”
　　“人们都说阿甘兰是唯一的首领，可你看看，他不还是怎么轻易就被杀死了。你呢，巡长大人？你死了谁又记得你呢？你那死去了十年的爸妈吗？还是你的阿甘兰义父？”
　　温俞没有生气，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手指拂过唇瓣，故作惊讶：“难道你是外盟的……”
　　话音未落，温俞被猛得撞到墙上。
　　原本的猜测被小丑的恼羞成怒证实。
　　外盟，原本是城墙的民兵组织。但三年前的一场暴乱，城墙支离破碎，大量士兵与兽潮抗争，血液化作洪水，将众人包围。尸体像山一样堆积在洞口，被撕咬啃噬。
　　洞口越来越大，就快要窥见世界的一斑，毁灭带着光明与重生即将来临。
　　战线越推越前，当它们即将胜利。
　　战线后面是那么多人的家。
　　阿甘兰没有犹豫，下令用将洞口彻底封住，
　　水泥一车一车往前灌，活的，死的，灌进皮肉。
　　战线没有再被拉长，没有人敢看那些“烈士”的双眼，连温俞也是，他害怕看见愤怒和绝望，更害怕看到一往无前与怪物决一死战的信念。
　　灌进眼睛，蒙住了真相的光亮，也彻底得将堡垒外的士兵遗弃。
　　有人嘶哑着声音怒吼，一丝丝化为惨叫。残肢断臂引来了苍蝇，翻出了蛆虫。
　　当阿甘兰下令封住那些洞口时，庆幸着，那些副官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很多人觉得他们卑劣自私，可当数以百万的人站在身后，温俞从来都觉得阿甘兰没得选。
　　可那天后，所有的外盟成员消失了。他们死了吗？在那水泥里安睡吗？还是，他们冲出去了？
　　谁也不知道。流言总是这么擅长钻进别人的耳朵。总有人说，总是能看见以前死去到外盟人，外盟的人会报复回来的……
　　温俞装模装样得咳着，脸憋得胀红，柔弱得就快要倒下。“不是就不是嘛，干嘛这样。”
　　小丑也知道自己过激了，皱着眉放开温俞的衣领。
　　“别说奇怪的话，我不信鬼神的。”
　　“嗯嗯，那我应该叫你什么，不能一直是小丑先生吧。”
　　“阿多。”叫我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