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今宵》芥末味

9、义结金兰

　　素和家的大宅子在城东。看着眼前的深宅大院，陆年不禁联想到H市乃至全国的超高房价。一路走来，绿葛藤萝，回廊院落，这宅子装点得倒也雅致得紧，丝毫联想不到宅子的主人会是一天到晚跟钱打交道的商贾人家。素和殇像是看出了陆年的心思，摇着扇子解释道：“用不着奇怪。我大哥喜欢这种布置，他讨厌花里胡哨，所以……如你所见。”

　　陆年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身为三子的素和殇代替父亲掌管家业，那他的两个哥哥呢？古代人不是特别看重这方面吗，长幼尊卑什么的……

　　“栗子，想什么呢？”素和殇拍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年，凑到他耳边，用扇子掩了半边脸，神秘兮兮地说道：“看在我们要结拜的份上，本少爷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大哥也不喜欢我。”

　　陆年抬头看着素和殇，见他像说于己无关的事一般笑得没心没肺，莫名其妙就觉得心里有些堵：“白痴，是因为你本身就是花里胡哨中的翘楚吧。”开玩笑的一句话，嘴上这么说着，陆年却怎么都没有想笑的心情了。

　　素和殇看着陆年琥珀色的眸子收敛了笑容，那眼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转瞬即逝，是错觉吗？大概是这春日里的柔光魅彩跳跃在周遭，迷了他的眼吧……

　　“到了，你就住这儿吧。”素和殇推开一间屋子的门，看得出是间上房。

　　陆年走进房间，把包袱放在桌上，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素和殇笑了笑：“谢谢。”

　　“栗子，咱们现在就结拜吧！”素和殇兴奋地拽着陆年来到朝南的窗边，窗外是两棵仿若身着碧色裙装的少女般的柳树，在阳光下随风轻轻摆动着枝条。他“咚”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转而又满脸期待地抬头望着还站在一边不动的陆年。

　　陆年渐渐习惯了他的自作主张，这一点不禁又让他把素和殇跟顾清商想到了一起，真是让人讨厌的习惯。不过陆年倒也不在乎花点时间陪这少爷无聊，反正等他回去本来的世界以后，结拜啊大少爷啊什么的就统统跟自己无关了，现在就当哄哄小孩子吧。他眉眼弯弯，好看的瞳中折射出温和的光芒，在素和殇身旁跪了下来，沉浸在喜悦中的素和殇却没看到陆年划过唇角的一丝嘲笑。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素和殇……该你啦！”

　　“陆年。”

　　“结拜为兄弟——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唔——”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年捂住了嘴巴，素和殇满脸写着问号看向陆年。

　　陆年笑意盈盈，一脸真诚地解释道：“结拜怎么说也是件高兴的事，别说那些晦气的了，我们心里清楚就好，对吗，阿殇？”

　　素和殇听到暖暖的一声“阿殇”，又见到陆年那让人安心的笑容和他那一头在阳光里跳跃着的栗色短发，想想他说的也对，于是开心地点点头：“栗子说的有道理。我本来还想歃血为盟呢，现在也算了吧。”

　　陆年表面上仍笑得云淡风轻，心底里想的却是：同年同月同日的话你跟我差了一千多年，还是别为难皇天后土了。听到素和殇一句“歃血为盟”时更加庆幸自己作了那番解释，他毕竟也是新世纪新思想中成长起来的社会主义良好公民，这种见血的不利于建设和谐社会的举动还是免了的好。

　　“从今往后栗子你就是本少爷的兄弟啦，阿奇，你们要像对我一样对他哦。”素和殇站起来拍拍衣服吩咐一旁的侍从家丁。

　　“是，少爷。”

　　“阿殇，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不去见你爹？”陆年好心提醒他。

　　“啊！我都忘了这事了。栗子，走，带你去见见我家老头子。”

　　……

　　“爹——”素和殇摇着扇子迈进屋。

　　素和崖坐在楠木椅上，正捧着一杯明前茶跟堂上另外坐着的几个人说话，应声抬头，倒是一眼先看到了走在儿子身后的少年。而在座的几个人也明显都把目光投向了陆年。

　　“几位叔伯好。爹，这是我的结拜兄弟陆年。陆年，这是我爹，这几位是苏杭分号的掌柜。”素和殇倒是很会看场面，义气地没有叫他栗子，陆年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究竟应该怎样打招呼，只好跟着记忆里的历史剧武侠小说有样学样地抱拳颔首。

　　“结拜兄弟？殇儿你又胡闹，”素和崖一脸抱歉地看了陆年一眼：“陆公子，犬子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素和老爷言重了，和阿殇在一起很有趣。”陆年觉得自己说的也并非不是实话。

　　“这位小兄弟……”在座的另一个人忍不住开口了：“倒是打扮得挺——奇特。”似乎想了半天才找出了合适的词来形容，也把众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这个——其实不瞒各位，我小时候身体虚弱，大夫诊断说是得了怪病，怕活不过十岁。后来家乡来了一位江湖郎中，看过我的病之后留下一瓶药丸。我服药之后病就好了，只是那老郎中曾交代说要想好好活下去，必须把我的头发剪短。我家人照做了，果然这么多年我还活得健健康康，只是可能因为服药的缘故十岁之后头发就变成这种颜色了。”陆年平平静静地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诚恳而善良无害的笑容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当满意地看到了素和殇满脸的同情与内疚时，始作俑者不仅没有惭愧，反倒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

　　“原来陆公子还有这样不快的经历，老夫多嘴，方才提起那些实属无意，希望陆公子不要见怪。”这些个见多了世面的人未必听不出陆年是在胡诌，但见他并无意如实相告，倒也没有追问，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殇儿，陆公子，你们也坐下，”素和崖说道：“一起听听，我和几位分号老板正在商量的事。”

　　“素和老爷，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吧。”陆年并没兴趣听一群商人聊天。

　　“陆公子不用见外，殇儿既然与你结拜为兄弟，我自然也不会把你当外人看待，若没什么要事，坐下听听也无妨。”素和崖挽留道。

　　陆年犹豫了一下，却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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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到素和家已经三天了，素和殇却从第一天一直忙到现在，不是在账房里忙得昏天暗地，就是一整天都在外面，素和崖那日把他叫回来商量事情的时候，陆年也在场，虽然没仔细听，但“苏杭”、“米粮”、“敛财”等字眼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所以大概也知道出了什么事。

　　本来想不等素和殇，直接找个下人带自己去陋巷，但陆年没想到的是素和殇就算忙着正事，也不忘交代家丁让陆年一定等他一起去“闯荡”陋巷。对这个大少爷而言，陋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过闲下来的这些日子，倒是让陆年有机会好好想想顾清商的事。

　　那个自称是妈妈的朋友的男人，现在想起来，从他住到北北家隔壁起就已经开始实施计划了，那么第一步就是接近自己咯。陆年想起来越发觉得想笑，笑自己那么轻易的就被顾清商吊起了好奇心，以至于被拐到了宋朝来，还不能告顾清商绑架。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顾清商，究竟是什么人，接近自己，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陆年坐在屋外的柳树下，清风从他的发丝间穿过，现在见到陆年的人，大概猜不出这个姿态悠闲的少年正在想些什么。

　　“小年，我们明天去陋巷。”素和殇丝毫看不出是一个没日没夜忙了三天的人，他似乎永远都充满活力，跟北北一样。自从听了陆年的“悲惨身世”，素和殇便再也没有“栗子长栗子短”的了，而是改口叫起了“小年”。

　　陆年倒是显得很大方：“其实栗子也不错。”

　　素和殇眼睛一亮：“真的？！”

　　陆年点点头，心想：反正我找到顾清商之后，你也就没机会再叫这个名字。

　　“栗子，真是本少爷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