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一场寂寞凭谁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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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微亮，“轰——”的一声巨响震彻多云尖，在大别山麓中回响。
陆年手中还晃着那支半明半灭的火折子，笑眯眯地看着赵玄安带着一众手下悠悠然然地走了过来，他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小安子，还没吃早饭呢吧？”
赵玄安眉目清秀，书生味甚浓，跟自己一帮气势汹汹的手下走在一起，倒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一眼便可看出他身上那种非常人能比的气势。那是一种作为首领必不可少的威严，藏在赵玄安恬淡如水的气质之中，分明不张扬，偏偏叫人无法忽略。
“陆年，你倒已经沉不住气了。”赵玄安平静地开口道。他微微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山崖边上拥裘而坐的少年，白裘胜雪，穿在陆年身上竟出奇的大。乍一看去，陆年就像是坐在雪地上的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倒多了几分憨态。
“耶律想冻死我，还想饿死一大票官兵，我再沉得住气，那小安子你差不多可以给我建个祠堂庙宇什么的把我供奉起来了。”陆年挑眉笑了笑：“小安子啊，你赶快给自己和你手下找个地方歇歇吧，我想不用多久，就该尸臭遍野了。”
“哼。”赵玄安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在离陆年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赤蘅将一件貂皮披风铺在地上，赵玄安席地而坐。
陆年的身后是断崖，身侧站着的是寂听尘，寂戎修等五人坐在陆年的斜对面，凌霜微离得最远，她依旧靠着一棵积雪压枝的枫树，遥遥地看着崖上的动静。他们都在等，等兀冥宫的人出现。
“喂，云痕。”陆年唤了一声。
“怎么了？”云痕笑着应道。他舒展开眉眼，尽量笑得轻松自然，但还是被陆年一眼看穿。少年蹙了眉头，不悦道：“别笑啦，比哭还难看。不舒服就说，忍着没人知道，很容易出事的，你知不知道。”语气中有几分埋怨，好歹他也是个医学院的学生，当他眼睛瞎了不是。
“云痕，你不舒服？”寂戎修闻言，有几分担忧。琢璎亦是一脸愁容。怀风护主，听闻陆年一席话，即时便度了真气到云痕体内，为他驱散寒气。
陆年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入冬落雪，大别山气候严寒，你真不该跟过来。”陆年只是好意，他心知云痕身患寒症，若再遇寒气入体，难免并发其他病症。
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陆年这一句话却是惹来斜对面众人的一致怒视，那几束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戒备与不满。倒是云痕不甚介意，只是笑了一笑：“我亦不想来。”但什么时候由着自己来过……后半句被轻抿的唇掩去，没人听见。云淡风轻的公子，苍白近乎透明的肌肤，幽幽然带着歉意的语气。
天晴了片刻，这时又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鼻尖都是凉凉的寒气，眼中全是皑皑的积雪，很难再容得下别的。
全世界仿佛安静的只能听到雪花落下时发出的簌簌的声音，这是一种能让人几乎忘记一切的安静与能让人平静到极致的声响结合在一起的世界。陡然一声突兀的清啸闯入众人的耳朵，不觉让人悚然一惊。
循声望去，银白的世界里亮起幽蓝的剑光，方才那声响正是倾欢剑出鞘时夺人心魄的嘶鸣。玄衣铁剑在那棵略微有些苍老的枫树下起舞，凌霜微已然独身一人陷入了突击。
陆年蹙眉站了起来，遥遥望着与凌霜微动手的那群人，更准确的说，是一群死人。尽管天地开阔，素白一片，然那群人眉心的一点银光仍是铮然灼目，不是摄心蛊又是何物。
“听尘。”陆年侧过头道：“你过去帮忙——把那群傀儡引到崖边。”
寂听尘微微颔首，一个拔身，人已掠到凌霜微身旁。
“凌姑娘，断崖。”双刀在手，刀法利落老到，寂听尘简单地说明陆年的意思。
凌霜微稍稍犹豫了一下，起初她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信心，眼前这群人断然不该斗得过她，她亦想尽量不让陆年陷入危险之境。然而，便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枫树下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将她与寂听尘围在中间。惊觉不妙，凌霜微横剑一式“水天一线”破开了阵，与寂听尘往断崖退去。
“为何杀不死？”凌霜微道出心中疑惑。
寂听尘淡淡地应道：“本就是死人了。”
凌霜微闻言一惊，停住脚步，回过头看那些步履滞板，面色青灰的已经慢慢跟上来的人。她是杀手楼中顶尖的杀手之一，若是有人近身，她不会察觉不到来人的气息。然而方才她忽然被袭，便是因为没有感觉到偷袭者的半分气息，原来竟是因为这是一群死人。
“摄心蛊？”凌霜微方才匆忙被卷入打斗之中，未留心看个究竟，此刻方才注意到那群死人眉心的一点银光。
“公子让你过去。”寂听尘见陆年朝自己比了比口型，会意地对站在那里的凌霜微道。
寂听尘与凌霜微回到断崖边，那些傀儡也往这边涌了过来，竟有上百人之多，看得陆年心中着实一阵寒意：“耶律竟然开坟掘墓，还这么多……呃，老伯呀，咱们回去以后找些高僧什么的给这群傀儡超度超度吧。”
寂戎修看着陆年似笑非笑的模样，猜不透他心中到底作何打算，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了。
“别告诉我你打算把这群死人引过来，让他们坠崖了事……”略微低哑但还是清风明月般让人舒服的声音，说话的正是赵玄安。他道出心中猜测，看到陆年脸上露出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样想的”的表情，赵玄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凉凉地笑着说了一句：“真是个蠢办法。”
这一下，那站在赵玄安身侧的四护院皆是一惊，他们看到赵玄安翻了白眼！他们的主子，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虎园赵爷……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生动的表情……难道现在不是十二月，而是六月么？六月飞雪，天生异兆么！
陆年撇撇嘴：“那小安子你就是有更好的主意咯？”
“对付死人，自然是一把火烧了干净省事。”赵玄安低垂着眉眼，说得平静，语气却是他一贯的微带狠厉毒辣。
陆年闻言缩了缩脖子：“这么冷的天，雪又这么大，哪点得起来什么大火，你又不是红孩儿，还会喷三味真火来着。”
“你不是有火药么？”赵玄安顺着他的话接道。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当口，那群傀儡已然逼近。一方面，龙湫山庄众人已经拔剑迎战，另一方面，在赵玄安的示意下，虎园的人也加入混战之中，一起招架那些杀不死且见人就砍的傀儡。
“哇！”陆年惊呼了一声，叹道：“那些火药，不把山炸塌了也会弄出个雪崩把我们都压死，小安子你居心何在？”分明是质问的话语，陆年偏偏是玩笑的口气。他瞥了一眼悠然自得的赵玄安，笑了：“话说回来，小安子，你究竟在帮谁呢？”一边怂恿他炸山，一边又同仇敌忾地抵御耶律的傀儡。
赵玄安微微扯了扯唇角，有些无奈地叹气道：“我只帮我自己。”言下之意，龙湫山庄与耶律这一战，他不打算掺和了。
陆年点头表示理解，面上一片和色，可是心中却有些苦楚，替赵玄安隐隐担忧起来：都已经把水搅浑了，小安子你难道还指望全身而退么……
“这样下去，久战疲乏，会溃不成军。”凌霜微代替寂听尘暂时护在陆年身前，她提着倾欢转头对陆年说道。
陆年虽然一直在笑，但是他的眉头却一直锁着。凌霜微一句话说出来，其实是在逼陆年，逼他想应对的法子。但她说的亦是事实，作为杀手，深谙对敌之策，最忌疲乏，无力应战。眼下耶律分明就是这个打算，让这断崖上的一众人消耗内力，到时候他再坐享渔翁之利。
陆年知道耶律此刻就在某处，冷眼围观，享受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游戏。而他们就好像那些傀儡一样，被耶律用无形的线牵着走。
一种不悦浮上心头，然而又无计可施，陆年看了看人数上百的傀儡，陡然觉得胸口一阵痛意，闷得他有些难受。深吸了一口气，陆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往身后的断崖瞧了一眼。
“小年！”寂戎修一边应战，一边往崖前唤道，他是在催陆年赶快决定应对之策。
赵玄安将貂皮披风穿在身上，四护院在他身前御敌，他盯着陆年，察觉少年脸色有些异样。这时听得寂戎修催促陆年的一声呼喊，赵玄安不觉蹙了蹙眉，冷冷地往那战阵中睨了一眼，似乎有些瞧不起寂戎修的模样。
“摄心蛊的克星——”凌霜微挥剑架开袭过来的两个傀儡，对陆年道：“轻衣蛊。”她替第五雅找寻驱除往生蛊的方法时，对苗疆各种蛊毒都有所了解，但她此刻才说出来，是因为并不指望陆年此刻能找到轻衣蛊。
陆年看到凌霜微的霜眸之中有些忧色，知道她在极力为自己分担，只是他陆年毕竟不是神仙，即刻就能变出个轻衣蛊来破阵。更何况，连轻衣蛊长什么样子，他都是不知道的，想着想着，陆年唇际的苦笑又深了几分。
“咳咳——”一声咳嗽，一股腥甜的味道已经冲涌到喉头，陆年微微皱了皱鼻子，抬手抚了抚额角。
“喂！你怎么了？”赵玄安微微有些别扭，说得极不自然，但分明口气中还是听得出来关心的意思。从今日刚见面时，他就发觉陆年脸色不是很好。方才陆年在提醒云痕注意身子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赵玄安察觉到陆年的脸上也有种病态，此刻听闻少年一阵咳嗽，就见陆年紧抿着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凌霜微忽然伸出一只手，探到陆年的额头上。她的手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不算凉，微微有些暖意，陡然间触到少年滚烫的额头，凌霜微怔了一下，惊道：“你……”却只说出了一个字，那后面的话被生生吞了回去，只因为陆年朝她笑着示意她别说出来。
耶律与兀冥宫数人远远地看着这边，只等时机到了，前去收战果。突然，夜叉惊斥一声，跌跪在地上，浑身有些微微的抽搐。耶律一惊，立马往断崖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中了摄心蛊的傀儡一个个倒在地上。
“夜叉？”鬼尊疑惑地问道。
“摄心蛊被破，蛊毒反噬蛊主。”夜叉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苦笑道。
“他们怎么能破了摄心蛊？”秀秀仍脱不了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我们过去。”耶律扬了扬唇，带头往那断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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