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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抉择 ...

  •   陆年侧头看着那个白衣墨发,云般飘逸的男子,目光定定地落在他一双白玉般的手上。
      此刻,云痕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锦盒,盖子启在那里,盒中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正是凌霜微口中的轻衣蛊。

      轻衣蛊薄如蝉翼,芬芳馥郁,似梅非梅的冷冽,似兰非兰的清幽。霎时间,冰天雪地的多云尖断崖之上,寒冷稀薄的空气中漫延开这种难以名状的奇香。而那些傀儡眉心的银光在这香气的浸染之中,逐渐褪去光彩,直至摄心蛊在死尸的体内化作一滩水。
      谁都没料到云痕身上会有轻衣蛊,苗疆蛊毒素来为中原武林视为歪邪之物,纵是寂戎修看到云痕端着那轻衣蛊,也显是震了一下,脸上有些惊讶。

      “方神医赠予我的,他说这轻衣蛊馥郁之气能让人心气平和,有益于治疗我的喘咳之症。”云痕复又收起锦盒,笑着解释道。
      寂戎修有些释然,方神医是龙湫山庄医术最高之人,一直暗中为云痕治病。

      寂听尘退回陆年身边,淡淡地看了一眼云痕,没有说什么。目光撞上陆年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水,稍稍皱了皱眉头。
      凌霜微轻哼了一声,却不知是针对谁的。
      “微儿?”陆年伸手扯了扯凌霜微的衣袖,试探地叫了一声,却不见她理睬自己,只好吐了吐舌头……生气了呀。

      这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那些踏雪而来的人,复又将注意力转移回去。
      “赵爷,我素闻你虎园办事颇有一番效率,怎么连炸山这么容易的事都做不好了?”耶律冷笑着走过来,雪花落在他身上,更让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冰凉了几分。

      耶律一行不上十人,然而面对这崖前众人,却毫无惧意。
      赵玄安抬起眼帘,目光落在被兀冥宫挟持着的白衣容身上,淡淡应道:“我倒是没听君骜殿下提起,要将我虎园也一网打尽。”方才若不是云痕拿出轻衣蛊,免不了他虎园也会成为兀冥宫手下的困兽,最多挣扎一下,下场也差不到哪里去。

      “哼……”耶律闷声笑了笑:“那赵爷可是置白姑娘的性命安危于不顾了?”他一句话问出来,秀秀已然勾手成爪锁住白衣容的喉咙。
      “辽贼,你们还不束手就擒!”寂戎修恼然地呵斥道。

      “你算什么东西!我何时跟你说话了。”耶律眉头一挑,甩落袖上的积雪。与此同时,仿若得到命令一般,戴着狰狞面具的鬼尊一记手刀劈出去,狠辣迅疾,直朝着寂戎修的面门袭了过去。
      寂平川抽身上前,堪堪接下一招,护了主子性命。

      “我该说你龙湫山庄高手云集吗?哈哈。”耶律语带讽刺地朗笑道:“或者,是你寂家高手云集呢?”言罢,目光转了个弯,意味不明地落在陆年的身上。
      “我以为少林武当两派,已经足以看守住你们了。”陆年却是说的另一件事,他口中的“你们”自然是指眼前站着的夜叉与秀秀。

      “你说那些秃驴和武当山的老头子?嘻嘻,真是笑话。”秀秀笑得甜美。
      “这么说,顾清商也逃了?”陆年张望了一番,温和地笑了:“他怎么没来?我以为他是最想看到我死的人呢,他不来,会很可惜的。”

      众人听闻少年拿自己的生死开这种玩笑时,纷纷有些惊讶,可是陆年的表情分明不是在开玩笑,哪里不对劲,却又没人能说得出来。只有凌霜微抱剑立在一边,冷冷地瞪了一眼陆年。赵玄安恍然间觉得,也许陆年说的是实话。这个少年也许真的随时会死去一样,可是赵玄安只是看不惯他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委实看不惯。
      “他不来了,我把你的尸体当成礼物送给他,陆庄主意下如何?”耶律却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问道。

      “哎……”陆年叹了口气,不解道:“耶律啊耶律,你怎么一点创意都没有,永远只知道尸体尸体。”
      “创意?”耶律喃喃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对你们口中的老头子啊秃驴啊什么的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你们能逃出来……”陆年不动声色地抬手按住胸口,顿了一顿深呼吸了几口,接着道:“我猜得不错的话,是清持道长帮你们的吧?”陆年在心中暗忖:老道士啊老道士,你为老不尊呀,要美人而负江山,阿殇知道了又要挖你的八卦了。
      “我一直以为陆庄主是个聪明人,比旁的那些人有意思的多了。”耶律意有所指地斜了寂戎修等人一眼,慢悠悠地开口肯定了陆年的猜测。

      “好阴险啊。”陆年笑得无奈。
      “过奖。”耶律却撩眉一笑,混不在意。
      陆年摇了摇头:“白痴,又不是在夸你。”

      人群中忽然拔起一道身影,鹰隼般疾掠了过去,一手抓向白衣容。秀秀先是被吓了一跳,转而又反应迅速地抽出腰间的匕首攻向来人。这凌空跃出的人赫然正是赵玄安,他这一掠一抓迅猛异常,且毫不拖沓,可见下盘与手上功夫了得。
      秀秀拿一匕首刺出,正是朝着赵玄安的心肺处,看得陆年悚然一惊。却这时,陡然一件质量色泽都属上品的貂皮披风朝着秀秀当头盖下,旁边离着不近的兀冥宫人尚未来得及出手相助,赵玄安已是一脚往披风下乱作一团的秀秀身上踢去,又搂住白衣容,借这一脚踢下去的力气轻松飞身离开了兀冥宫的势力,回到原先的地方。

      赵玄安接过赤蘅从肩上脱下的披风,温柔细致地给白衣容披上:“师姐,玄安让你受惊了。”白衣容按住赵玄安落在自己肩头的右手,忍着喉间的痛意,嫣然而笑:“玄安,我们回祁连宫,好么?”
      赵玄安舒展开眉眼,点头应道:“好。”
      白衣容甚是欣慰欢喜的笑了,只因为她得到的是一个“好”字,是一个语气之中全然肯定不掺杂别的情绪的“好”,而不再是赵玄安素来应付的那个“尽力”。

      耶律皱了皱眉头,看着跌飞到一旁的秀秀慢慢爬起来,他不悦道:“又失手了。”言下,已是对秀秀继龙湫山庄之后再次办事不力的警告了。
      “宫主恕罪。”秀秀踉踉跄跄地爬跪过来,沉声道。赵玄安那一脚运足了内力,只怕此刻秀秀的骨头已经碎了,她只是强忍着痛意苦楚,因为若是让耶律觉得自己无能了,那便也怕是她的死期到的时候了。

      “哼。”耶律冷冷地哼了一声,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转而,紧绷的唇线舒展开来,微微带起一丝弧度。
      “不好。”陆年惊觉不妙,低斥一句。

      “陆庄主,你知道武当清持道长为何会助我兀冥宫的人逃脱吗?”耶律用手指卷着从肩头散下的发丝,面露得色。
      陆年的脸色却越发的差了,他转头看看赵玄安与白衣容,道:“因为你们抓了刘夫人之后给她下了毒,以此要挟清持道长。”而此时,又故技重施么……

      赵玄安听了陆年的话,亦是脸色一沉,赫然间一股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
      “主子,是‘千杯尽’。”赤蘅为白衣容号了下脉,对赵玄安道出了耶律所下的毒。

      众人听了莫不是脸色变得奇差,这‘千杯尽’顾名思义是与酒水相似,任你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会发觉自己已经中了剧毒。而人中了这种毒之后并不会有什么异样,待到毒性欺至心脉的时候,便会血脉喷张而死,死状凄惨。
      “可以配出解药吗?”赵玄安问赤蘅,却从她为难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赵爷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开口跟我要解药,我难道会不给么?”耶律从怀中摸出一只莲花纹样的瓷瓶,在半空之中晃了晃,告诉赵玄安他有解药:“啊,顺便提醒一句,白姑娘服下那‘千杯尽’到今日刚好是第二十三天,赵爷你可得想清楚了。”
      赵玄安微微眯起眸子,袖中的手已然紧握成拳,几近隐忍:“条件。”

      耶律笑了笑:“赵爷是个爽快之人。”他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陆年:“你取他性命,我交予你解药,一命换一命。”
      陆年转过头看了看赵玄安,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小安子……”陆年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什么,即刻却被一人挡在了身后。那人依然一身猎猎的玄色劲装,倾欢剑哭泣一般的哀鸣,子夜般乌黑的长发迎着断崖底下旋上来的风扬了起来:“他的命我不给!”冰冷的口气,决绝的眼神。

      “霜微。”忽然人群中有人叫了她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戴着面具杀人如麻的鬼尊。面具遮着,没人能看清她的容貌,只听她接着说道:“杀手楼的杀手什么时候开始总惦记着救人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意味。
      “而今江湖上还有杀手楼吗?”凌霜微笑得凄恻,那是她一直怀疑着并且想要逃离的地方,而如今当杀手楼面目全非时,她也许也是那个最不舍最痛心的人了。没人知道,这个杀手楼的冷血女杀手,其实也不过是与寻常女子无异,心地也总会柔软的。她一双清冷明澈的眸子中逐渐染上一丝苦楚:“你何必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鬼尊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觉得也不必再隐瞒什么了,便抬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容颜姣好,高贵而隐隐带着威严的面容。
      “冥姬?”寂戎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冥姬于十多年前建起杀手楼,辽人竟然在中原腹地这么张狂地笼络起一股势力,而他龙湫山庄却丝毫没有怀疑过,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寂侯爷,有礼了。”冥姬微微欠身,竟然笑意盈盈地朝寂戎修打了声招呼。
      “不敢当!”寂戎修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捋了捋胡须道。

      白衣容低头咬着唇,她知晓赵玄安已经动了杀人的念头,却不想他的双手再染上无辜人的血。女子抬头看了看那边站定的少年,依稀记得在兀冥宫时的一面之缘,知道陆年是个好人,她心中越发地不忍。
      “玄安。”白衣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什么劳什子“千杯尽”,她仰起小脸,温婉地露出浅笑,似乎想要安慰赵玄安,平息他心中的怒火与杀机:“你方才已经答应我了,你不能再骗我。我娘把整个祁连宫交给你,把我交给你。你不能着了别人的道。”

      赵玄安紧握的拳头微微松了一松,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娴静温柔的女子,心中的挣扎却没有停止。
      白衣容抬手抚平赵玄安紧紧皱着的眉头,继续开口劝他:“我好得很,我没有中毒啊,定是他们骗你呢。玄安,我们回祁连,你娶我好不好?我们再也不管什么江湖再也不报什么仇了好不好?”

      赵玄安听她说出“你娶我好不好”时,心中陡然而生一股愧疚与歉意。是啊,他还欠她一场婚礼,还欠她一个没有兑现的一生一世的承诺。那年,祁连宫里,他向她保证过的,怎么会忘记呢?等报了家仇,便娶她为妻,如今报仇的事已经打算放弃,那么不是应该回去与她成亲了么……
      白衣容一连又问了两个好不好,她担心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赵玄安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女子,看着她笑靥如花,看着她眼中的期待,但是他最终却还是将她推到了赤蘅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话音刚落,人已经抽了青梧的荆棘剑拔身飞了出去。
      白衣容跌坐在雪地上,十指扣入雪中,泪水一滴一滴地砸了下来,与雪水混成一块。她闭着眼不敢去看断崖上的动静,但是刀剑相击之声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却是怎么也不能听不到的。

      “玄安……”白衣容抽泣着,口中喃喃念着赵玄安的名字。她知道他方才那一句“对不起”其实是对陆年说的,她知道他心中曾经历过一番怎样煎熬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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