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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暗战(四) ...

  •   然而立储之争岂是陆逊想要远离就可以远离的。
      陆逊作为如今朝中实权最大的武臣,早已经被太子和鲁王两派盯上。
      自大虎在石亭之战后下嫁全琮,便一直在全琮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全琮本就才干非常,再加上大虎不断向孙权称赞,一路扶摇直上,此时已经取代了陆逊,成为孙权手下北伐的首选干将。
      大虎与孙和和王夫人的怨结则更加遥远。王夫人和步夫人一向不和,大虎更是视王夫人为眼中钉。而早先孙权本欲立步夫人为后,王夫人又在私下里多有阻碍,两人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而后孙权卧床养病期间,两人为了侍疾之事又更多了一层怨恨。孙霸如今能够被封鲁王,大虎可谓功不可没。再加上步夫人的宗亲,此时的西陵督步骘早就已被大虎暗中拉拢来了自己一边,全琮见势更是站定自己夫人,不断怂恿着身边的人聚集在鲁王周围。不过太子有名在先,鲁王始终不得正名。为了能扳回这程,全琮决定更进一步,拉拢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为鲁王造势。
      文武之首的丞相顾雍和上大将军陆逊便是他们最想拉拢的人。
      若是能得到陆逊和顾雍其中一人的支持,鲁王的前景便大有可为。然而,顾雍的孙子顾谭早年便是孙登的亲友,孙和继任储君后,便紧跟着孙和。全琮几次想要借其他公务私下求见顾雍和他这个孙子,却都被他们拒绝。顾家亲近太子已是事实,而且他们态度强硬,无法为己所用,为了抗衡江东首姓的顾家,全琮便决定退而求其次,拉拢足以与顾家抗衡,而且尚未表态的陆家。
      全琮和吴郡陆家一直有些渊源。年轻的时候,全琮就结识了陆绩和顾邵,关系很是亲密。可后来顾邵早逝,陆绩又被派往交州,联系得便也少了。陆逊是通过陆绩结识了全琮,虽然不是至交,但两人因为陆绩,也算关系友善。而后石亭之战时,全琮被孙权指派做陆逊的副将,全琮夹在陆逊和朱桓之间,倒也是起到了些调和的作用。陆逊也因此同全琮熟络起来。后来孙权几次在正旦设家宴,陆逊和全琮也都以孙家女婿的身份参加。再加上两人都对兵法和治军有些造诣,这些年相处倒也算融洽,平日也会互通书信交流军情。考虑到这些,全琮决定写信给陆逊,请他代为推荐几位全氏和步氏子弟入鲁王宫为官,以试探他的态度。
      陆逊此时已为二宫之势所累,实在是不想随便插手孙权立储之事,但曾经交好的全琮此时如此趋炎附势和僭越投机的样子也着实让陆逊失望不已,便写信严辞拒绝了他,还付上金日磾诛子的典故,提醒全琮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莫要结党为子弟营私利,最终祸及一族。然而这封信,却被大虎看到了。
      “这个陆逊,改了名字还这么多话。真是没想到他比顾雍那个老头还要迂腐。”大虎把陆逊的信揉成了一团,丢在地上,“看在孙戎曾经解了我的心结,本想拉她一把,真是不识抬举。你瞧瞧,这信里写的都是些什么话!”
      “夫人何故这么动气?伯言他拒绝举荐吗?”全琮弯下身捡起了陆逊的来信,读了起来,越读脸色越发难看。
      大虎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给他指条阳关道不走,那就别怪日后难看。他现在不过是个武昌的外镇,建业的事,他管得了吗?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之前他先是劝父皇不能出辽东,又谏父皇不可探夷洲,还上疏多次要求朝廷减免荆州的税赋,他算个什么东西,三番五次让父皇面上无光,父皇念着他夷陵石亭的大功,又镇着武昌这么重要的地方,都忍了下来。可后来吕壹的案子,他居然敢怂恿当时的太常潘濬来建业以死要挟父皇,逼得父皇只能下罪己诏谢天下,父皇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几年前便开始冷落他了,最近出兵北边都不让他参与,连大庆大祭也不再召他回建业。子璜,这可是你的机会,如今陆逊远在武昌,顾雍年事已高,潘濬又已经入土。鲁王若是替了孙和,什么陆家、顾家,还不都只能看你们全家的脸色。”
      全琮拿着信,看到陆逊引用诛子的典故,在一旁很是不忿,对于大虎的话全无反应。他与陆逊结识也有二十多年了,一直把他作为前辈,礼敬有佳。一直以来,陆逊对自己也算颇为照顾,以前逢年过节见面切磋兵法棋艺,他总是能为自己答疑解惑。虽然早有听闻他管教皇子公子十分严格,但毕竟那些都是晚辈,陆逊又是太子的师傅,也并无不妥。而陆逊在吕蒙死后短短几年从一个杂号将军一跃成为了吴国军方的柱石,而且在荆州一带人缘甚好,同诸葛瑾、朱然和潘濬等人都私交密切。因此全琮还一向认为他是个懂得人情世故,识变通的人。今天方才知道此人居然有如此刚直的一面,半点情面都不留,也难怪满朝文武这么多年来都对他又敬又畏,从来无人敢在孙权面前参他半句不是。
      大虎走到一旁,斟了一盏茶,递给全琮,“你倒也不用发这么大火。孙和就算占着这太子的位置,他也是坐不稳的。比起当年的孙登,他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孙登那个人,水深难测。要不是他死了,如今断没有你我插手立储的机会。”
      全琮接过茶盏,抿了一小口,说道:“倒是极少听你提起孙登。你两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比起孙和那个没有城府的毛头小子,孙登才是真的让人难以掌握。我不愿提他,也实在是因为教训惨痛,不堪回首。”大虎坐在一旁,脑海里回忆起过往,“那时候,我还没嫁给你。你可记得,父皇御极第二日便召集朝臣想要册立太子和皇后。太子人选自然是当时已经是王世子的孙登。可满朝文武都知道,我父皇所钟的皇后人选却是我母妃。可恶的是孙登居然以‘孝’为胁,说出若是不立他的养母便不该立他为太子这样的话来威胁父皇。我母妃既非正室又无生子,自是理亏。他这短短一句话,便断了我母妃封后的路,也断了父皇后宫里所有妃嫔的封后路。他是摆明了告诉天下的人,他这个太子可容不下一个无亲无故的母后,而且他师出有名,这个名便是‘孝’,他只认徐夫人一个母亲。即便如此父皇还是册了孙登为太子。而他经此一事,却得到了朝臣的支持,还少了皇后的制约,又在天下人面前博了一个至孝的美名。一箭三雕。”
      全琮听的入了神,“我当时只道是陛下钟爱步皇后,却因为步皇后无子而不得立。没想到其中居然有这般曲折。”
      “你们都被孙登那表面的温和给骗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大虎转头望着一角的烛台,脑子里少时的记忆便涌了出来,“孙登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和其他有名分的姬妾都还没能诞下儿子。他生母死了,他自然就归徐夫人养育。可是徐夫人才养了他不到三年,便因为顶撞我父皇被废黜归家了。孙登就留在了建业。三年的养育之恩,哪儿有什么母慈子孝之说。只不过那徐夫人也许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来,倒也没有断了和孙登的联系,时不时还互有通信,逢年过节也会给他捎些物件,父皇心慈,也没有不准他们母子来往。可即便是这样,他劝父皇立徐夫人为后,根本就是项庄舞剑。对于他来说,皇后的位子上只能坐下徐夫人,如果不是徐夫人那任何人都不能坐。我的母亲若是坐上后位,若是有朝一日真的生了个儿子,那孙登的地位便必定不保。可若是徐夫人立为后,一来她是孙登的养母,自是站在他一边;二来徐夫人和父亲多年龃龉,父亲就算立她,也断不会再宠幸她,孙登也不用担心徐夫人会有亲儿子来同他相争。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算了进去,连父亲的态度和徐夫人的后路,他每一分毫都拿捏住了。他是拿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王世子位子来赌我父皇到底是偏向一手培养的储君还是一直宠爱的母亲。”
      大虎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次……是我母亲输了。母亲从那之后很长时间都郁郁寡欢,也曾想要讨好孙登。可是那孙登全完全不受。”
      “这同我见过的宣太子完全不同啊。”全琮回应道。
      “孙登的刀子都藏在他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外表之下。他厉害之处就在于,他时时刻刻占着道理,将自己的地位和国家大义、忠孝德行绑在一起,无人能拒绝。他永远有着身为储君的威严,永远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才华和气度。他在荆州主政三年,连陆逊那个三天两头找宗室麻烦的老夫子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可见他的手段。只不过我和我母亲同他斗了十几年,没想到都输给了老天。”大虎的语气有些恨意又有些可惜,复杂得让全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承认这样的人才配当一国储君。所以,我也更加确定,孙和他不配。”
      “若只是孙和一人,根本无足轻重。只不过孙和背后继承了孙登留下来的力量。这才是最要紧的。顾家自是不必说,而当年孙登南宫的侍读属官们,如今也大多倒向孙和。此外还有孙和的姻亲。你想拉陆逊这件事做得太操切。你想想,陆逊的独子和张妃的妹妹许了婚。陆逊要是明着答应你,岂不是将自己的亲家得罪了?”大虎向全琮做了一番分析。
      “夫人说的是。这事是我着急了。我想着陆逊位高,要是能把他拉拢过来,荆州和吴地自然也能得到不少助力。”全琮挠了挠头,“他若是有私心,自然是容易被笼络。可你看看这信,他大约是不想偏帮任何一方。这样的人最难处置。这种公正之人,要么不说话,一旦开口那就是分量极重,若他不是为了我们说话,便是一把直入要害的刀子。”
      大虎起身,从全琮身边拿了信,“所以啊,我们得想一个让他不得不有求于我们的法子,把他拉下水。”
      “看来情分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得想想别的办法。”全琮指了指大虎手里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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