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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少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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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陆议被陆儁剧烈地摇醒,“阿议,阿议,快起来,有山匪,快醒醒!”
陆议猛地睁开眼,陆儁正蹲在他的面前,指着陆议的佩剑说道,“我们的亲兵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还搞不清我们有多少人。我已经把火都熄了,现在我们在暗,我绕到那带头的匪人身后,看看能不能擒住他,你在这里看顾住家里人,千万不要让阿绩和阿瑁出来,你自己也要小心应对。”正说着就要从破墙处出去。
“不行,太危险了。你都不知道那匪人的武艺如何,万一被擒住,我们更难脱身。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两面夹击,互相照应,说不定能成。”陆议一把抓住陆儁的手。
“这怎么能行?你得留在这里照顾家里人。”陆儁按住陆议说道。
“阿儁!你想想,你是家主,若是你被擒,到时候匪人反制于我们,我们要如何应对?只是求财也便罢,怕的是他们丧心病狂赶尽杀绝。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妇孺和老人。这个险值得冒。你我都是叔祖最得力的亲兵教出来的,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陆议坚定地盯着陆儁,双手紧紧地拽着陆儁,丝毫不愿放手。
陆儁叹了口气,思考了片刻,决定不再拒绝,两人趁着夜色,绕到了破庙的后方。
正是午夜,乌云正散去,借着幽暗的月光远远看去,匪徒似乎并不多占人数优势,陆康的亲兵正和他们打得难解难分。陆议看到有个披着虎皮的男人高坐马上,心里不禁大喜,压低声音说道:“阿儁,你看,那个骑马的一定就是带头的。”
陆儁顺着陆议的手看去,果然。
“我想他们断没料到我们的人能和他们对峙这么久,所以带的人并不多。我们要速战速决,万一他们还有援兵,那就不好办了。”陆议接着说道。
陆儁点点头,用手势示意陆议,两个一左一右绕到马背后面包抄。
乘着夜色,陆儁和陆议低伏在半人高的野草里,小心翼翼地绕到了离骑马的匪人只有不到一丈的地方。两人对视了以下,便准备一同冲出去。
就在这时,匪首的手下却发现了草地里的动静,他一边挥砍着杂草,一边接着月光找寻动静的来源。匪人眼看着离陆议越来越近了,他把手移到剑柄上。陆儁见状立马从草丛里捡起一块石头,向匪人扔去。片刻间,陆议抽出剑,向匪人身后刺去,可却没能刺中要害,只是割伤了对方的手臂。那匪人反应过来,挥舞着刀将陆议打倒在地。陆儁立刻赶来,想要把被击倒的陆议拉起来,却被匪人一刀劈中了左肩。他忍住剧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陆议此时也起身来,两个人一起扑倒了他。
陆儁喘着气,低声说道:“快,趁匪首还未察觉,快去擒住他,我们才有机会逃命!”
陆议点了点头,跑向了匪首的身后,出剑刺向了匪首的坐骑。马发出痛苦地惨叫声,猝地窜了出去,马上的人毫无防备,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受惊的马冲向了打斗的人群,而跟在他身后的陆儁则迅速上前,用佩剑抵住匪头的脖子,把他架了起来。
“都停手!停手!”陆儁大叫一声。
打斗的人被惊马所冲,也都惊慌失措。
“你们这些匪人,放下兵器,你们的头目在这里。”陆儁和陆议架着匪头,慢慢地往前走。
山匪们一看,匪首被人用剑架着,都愣了片刻。就在这转瞬之际,陆家的亲兵迅速地卸去了大部分山匪的兵器,然后将他们聚拢起来。
“我们只是赶着回乡逃难的人,途径贵地,不想惹事,更无意伤人。还望各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我们愿意留下一些干粮给你们。”陆儁虽然言辞彬彬有礼,但却是丝毫不容置喙的口气。
陆议则小声地对着匪首说:“我们无意要你性命,只是想平安离开。你们也只是因为战乱饥饿才为非作歹。让你的手下撤退,你跟我们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自然会放你走。”
匪首点点头,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们都走开,不要跟来,听到没有!”山匪们看了一眼匪首,又眼见已经拿到了粮食和钱,便如鸟兽散一般消失在了远处的密林中。
陆儁和陆议这才松了口气,几个亲兵过来用绳子绑住了匪首,严加看管。
“阿儁,你受伤了。我这就给你包扎。”陆议匆忙跑去马车里拿出药箱。
陆儁的刀伤很深,那刀正中左肩,皮开肉绽,伤口处的棉衣都已经被血染红。
“到了秣陵一定要请医师给你诊治一下,我只能先帮你止血……”陆议一边帮陆儁包扎,一边内疚地说道,“是我大意,连累了你……”
“不要紧,只是皮外伤。冬天那么冷,应该不会溃烂的。先赶路要紧。”陆儁安慰着陆议道。
牺牲了几个亲兵,还有两位老人也因为受惊过度,惊恐而亡。还有十来个伤员。给他们简单治疗了之后,陆儁和陆议只能草草将逝者安葬在破庙旁。他让随从仔细记下这里的方位,希望局势平复之后,还能找到这里,把他们带回故乡。
即将出发,陆儁呆立在坟冢前,陆议走到陆儁的身边,从侧面握住他的手臂,陆儁的肩耸动了一下,旋即又垂下头去。
“阿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年我从吴郡来到庐江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叔祖的亲兵为了救我和阿瑁都牺牲了。我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在我的脚边,他们的血溅在我的身上,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天。可是死者已矣,现在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他们用死换我们的生,我们就更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把这些家人带回吴郡。他们都需要你的照顾,你不能倒下,不能辜负他们。”他陪着陆儁站在坟冢前。
“我知道,我知道。阿议你放心,我只是,我只是有点舍不得这些家人。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没能保护好他们……我不会让自己消沉太久的。”陆儁撇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他们决定再次连夜赶路,以求尽快赶到下一个驿站。
离去秣陵的渡口越来越近了,可陆家的人却越来越少。有些病重的老人不愿再拖累其他人,自刎而亡;几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因为天气严寒,没有吃食,饥寒而夭;沿途又遇到几次山匪,争斗逃离间,连亲兵也已折损过半。陆儁和陆议为了保护家人,又受了不少刀兵之伤。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已经几日不见日光。一路操劳的陆儁也终于支持不住,病倒了。他受了很重的风寒,一直在发烧和咳嗽,左肩上的刀伤也一直没有愈合。陆议把自己的毯子给了陆儁,让他保暖。
“阿儁,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渡口了。”马车里,陆议握着陆儁的手,轻声说道。
“咳咳咳……阿议,我没事。只是风寒。叫大家不要停下来,一定要尽快赶到渡口。”陆儁焦急地吩咐着陆议。
“我知道,你快休息一下,到了渡口我叫醒你。等到了秣陵,见到几位族叔,就会好了。”陆议又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陆儁身上。
大寒这天,陆议他们日夜兼程到达了渡口,搭上了去秣陵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