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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婚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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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的幽暗中,一位身影沿着隐秘的小径悄无声息地接近一座阴森的地牢。这座地牢藏匿在一片荒废的废墟之下,四周由厚重的石墙和铁栅围绕,守卫森严,只有几缕月光透过高墙的裂缝,照亮其冷漠的外墙。
此人穿着不知道打死了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守卫装束,尺寸宽大了不少。手中握着一套精密的工具,沿着地牢的外围,寻找着一处不易被注意的入口,准备潜入这黑暗的地牢。
进入地牢后,一股冷湿的空气迎面而来,夹杂着霉味和长时间未见阳光的土壤气息。地牢内部昏暗难辨,只能依靠随身携带的微弱光源来辨识方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触动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引起守卫的注意。
随着逐渐深入,地牢的气息变得更加压抑,响起的是远处锁链的轻微摩擦声和偶尔的咳嗽声。那是贺兰柚的存在感,她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显得尤为突出。
按照预先掌握的地图和线索,找到了贺兰柚被囚禁的牢房。门上的锁看似坚固,但在精心挑选的工具下,它们只是稍纵即逝的障碍。门缓缓开启,昏黄的光线投射进狭小的空间,照亮了贺兰柚那因绝望而显得更加脆弱的身影。
贺兰柚抬起头,虚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光芒。她虽然会料到有人前来救她,但是她不确定是谁。
是师父派来的人吗?又或者是郑不遇,孟言柏?
但是肯定不是宇文暄。
是他出卖了自己。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被偷袭,抓来此地受苦。
这里守卫森严,能够突破重重关卡闯入,定是有了声东击西的法子,这些守卫此时应该已经被某些更重要的事引开了。
看面前的单薄的身影,倒让她有些恍惚,竟然是女子。
只是她如今虚弱不已,长时间处在黑暗当中,根本瞧不清来者何人。
女子并未出声,透着洒下来的月光看清贺兰柚身上的锁链,片刻之间便撬开了锁,然后将她扶起,按照原来过来的方向原路返回,找到方才挖出的洞口,带着她攀爬了出去。
外头有一匹马正等着二人的到来,蒙面女子一把将她扔到马背上,让她趴着,然后自己也上马,拉着绳缰,轻轻一喊,“驾。”
马儿立刻奔腾,往外奔跑。
此地离城中不远,很快便到了城门口,门关紧闭,已经到了宵禁时刻。
蒙面女子将贺兰柚带上了另一辆马车,并开口道,“换上衣服。”
她将身上守卫的外衣脱下,里头是一身青紫衣袍,蒙面巾摘下,坐上了马车,又扬起马鞭,往城门驶去。
城门士兵瞧到了不远处过来的马车,看着马车外挂着的灯笼,与身旁另一人道,“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进城?”
另一位士兵定睛一瞧,看到了灯笼上的“楚”字,有些震惊,“这是太后娘娘的凤驾!快,快开城门!”
马车到了城门口,女子下了车,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士兵,士兵瞧了一眼,立刻跪下,“太后万安!”
身旁的士兵都一同跪下,“太后万安!”
马车中的“太后”抬起车帘,瞟了一眼外头,慵懒道,“走吧。”然后放下帘子。
女子对着“太后”道,“是。”
众人皆听到了“太后”的声音,都深信不疑,立刻通关,放马车入内。
马车入了城中之后拐了个弯就消失不见,却无人在意。
马车来到了一座宅子的后院小门,女子敲了敲车门,“到了。”
贺兰柚掀起帘子,从车上下来,身子虚弱不已,女子将她扶着入了宅院,到了一间院子,往里头的亮着光的厢房走去。
厢房无人,瞧着蜡烛已经烧了大半,应是这女子临走之前点的蜡烛,她应该是住在这里的。
她咳嗽着坐在了一旁,寻到了已然凉透的茶水,咕咚咕咚对着壶嘴饮下肠肚,丝毫不顾及形象。
也是,要什么形象,此时的她被关进地牢数月,身形消瘦,几乎见骨,头发枯黄干燥,像是地府里爬出的死人一般。
她缓了许久,抬头对着面前的女子道,“霍师叔,是你吧?”
女子愣了一下,低头瞧着她,嘴角勾起,“倒让你识破了。”她的声音不再遮掩,只是脸上的易容是一点点抹上的肤蜡,精细不已,不是别人随手撕下的皮就能恢复的,需要一点点撕开,洗掉。
这等精细的高阶易容术,只有个别几个江湖门派才会有。
“多谢霍师叔出手相救。您是如何得知我的方位的?是有人让你救我的吗?”
霍商商此时没了外头的警觉,整个人松懈下来,走到一旁将旧的蜡烛逐个逐个换下,添上新烛,带着随意,却又带着讥笑的意味道,“让你失望了,是孟三郎让我来救你的,他是我外侄。这里是孟家旧宅,很是安全。”
竟是如此。
“几年未见,你把自己弄成了如此狼狈模样,还被逐出师门,在南楚搅弄风云,这大手笔,堪比当年的滑族公主啊。”霍商商继续嘲笑,紧接着又说出几句不痛不痒的难听话,自己便舒了心,才真正打算与她对话,“如今陵王将你出卖,与贺兰鸣乐联手夺得了兵部,也不知你是否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三郎转述,若是都说了,那你如今也别再想复仇了。若是没说,倒是还有得救。”
贺兰柚瞧着她的眼,想要看清楚她是否在诓骗自己,但转念思考,如果她真的要害自己,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来营救自己。
许久,她摇了摇头,“宇文暄不知我底细。”
“那就好。如今你只剩一条路了。”她从床榻的暗格处拿出了一张精美红帖,递到她手中。
这是……婚书?
钦定
乾坤有序,阴阳和谐。自古以来,良缘善结,非天定乎?今有女家贺兰名门,女儿贺兰柚,贤淑端庄,风华绝代。男家孟氏宗族,男儿孟言柏,通经识礼,才貌双全。
贺兰柚之父贺兰秦,才高八斗,仁义之士;母林氏,温柔贤淑。孟言柏之父孟翔,德望高重;母刘氏,仁慈聪敏。两家门第相当,德行兼备,因缘际会,喜结连理。
今定于癸巳年仲春良辰,于孟氏宅邸举行结婚典礼。礼数由男方负责,随嫁妆,,设宴请亲。女方按礼出聘金银,以示两家之联姻,彼此情深,终身相守。
愿二人齐心协力,白头偕老。家庭和乐,子孙满堂。特立此书,以为永记。
落款上已经印上了孟家的孟氏印。还剩贺兰氏的印空白在下。
孟言柏要入赘贺兰家。
贺兰柚不声不响的将婚书揣在怀中,“容我想想吧。”
霍商商倒也无所谓,“不急,先养伤吧。”她坐在一旁,添了炭火,又给茶壶添了水,放在炭上,等待烧开。
她又一改方才的随意,转而严肃地看向她,“我前些日子,去了趟琅琊阁。”
贺兰柚心中一跳,抬起眼皮子望着她,“师……少阁主他如何?”
霍商商眼底的光瞬间黯淡,声音一沉,“他身边多了个新的徒弟,将你原来的位置全部抢走了,就连……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就连宠爱和重视都换在了她身上。放了许多权力给她。如今你是死是活,蔺晨果真毫不在意。我当时还专门撇开她,告诉蔺晨你失踪的事儿,他像是早就知晓,只告诉我,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是死是活与琅琊阁无关。”
贺兰柚噗嗤地笑了,笑的很是开心,只是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深。
“我知道的。贺兰鸣乐告诉我了,他还说,那人叫明让,是他的外孙女,已经替代了我的位置,所以……”她叹了口气,“他也无所谓在不在乎我。因为是我选择了这条路,怪不得他。”
“怪不得他?”霍商商冷笑,“你还是那副假装清高决绝的嘴脸,反倒是叫人恶心。若是蔺晨将这心思给我三分,我早就嫁进琅琊阁了,你倒好,丝毫不在乎。为了你的复仇大计,值得吗?”
值得吗?
贺兰柚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又迅速掩下,轻声道,“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四岁生辰,亲眼目睹我贺兰家满门被诛,我的父母,奶奶,还有我的叔伯姑嫂,全都死在乱箭下,独留我一人。还有……还有因为我而被灭的五十七条弟兄的人命。如果我不反抗,我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我只能如此。”
霍商商叹气,霍家镖局,也是因她而灭,她自然是愧疚的,只是她没有强大的内心,只能常伴青灯,一点点的赎清自己的罪孽。
这一点,她佩服贺兰柚,她早就将情爱独立在外,无法动摇她的根本。
而她自己,若是蔺晨今日告诉她,可以嫁过去,她自然想要依靠过去,而她如今也只能依靠佛祖,让自己有个寄托。
许久,霍商商开口,“如今贺兰鸣乐在朝堂和江湖只手遮天,若是想要拼尽全力…… ”
“选个良辰吉日吧。”贺兰柚打断了她的说服。
霍商商愣住,惊讶的张开了口,“你说什么?”
贺兰柚面无表情道,“选个良辰吉日,举行婚嫁之礼。”
霍商商未曾想到她从接过婚书倒现在,不过片刻功夫,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让她震惊不已,等她真正的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了厢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贺兰柚望着窗外的月光,笑了笑,“今晚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