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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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正值阳春三月，樱花开得潇洒。
冬日的寒气还未完全消退，点点微凉随风轻舞，乐坏了地洞里不耐热的小动物。
打开窗，迎面扑来清冽的香气。“今年的樱花，似乎比去年开得晚了些。”
总司坐在床上笑了笑：“看来连樱花都想多留我几天呢，是不是？小一？”
我转过头无奈地一笑。
即使这花不开，我们也是要分别的。我宁愿你一无所知地离开，也不愿意让你目睹那一幕亦真亦假的背叛。
“我们出去走走吧！”总司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打开门，室外囤积的余寒立刻涌了进来。总司微一瑟缩，又是一阵咳嗽。
“小心着凉。”我取过衣架上的披风给身旁人穿上。
止住咳，总司回眸苍白一笑，而后挤眉弄眼地冲我道了句：“小一你觉没觉得自己和隔壁村里那个王大妈有的一比？哎呦！我开玩笑呢别掐我……”
屯所周围密密的一片樱树林，皆是如火如荼地绽开明朗的笑靥。风姑娘嘤咛一笑，天地间便是如雪如絮洋洋洒洒。
扶着总司立于院中开得最盛的那棵樱树下，或粉或白的樱瓣擦过脸颊留下轻柔的幽香。
“红颜薄命。”总司忽然凉凉地吐出一句。苍白的面色映衬着落樱，徒添了一份末路的感伤。
我轻拈起一片粉白色。单薄得几乎要化开。仰头，任落花无情流水无意，这树依然屹立风中，不动分毫。
虽是红颜薄命，来年花还是要再开的。
我握住总司骨节分明的手。微微用力。
“来年，还要一起赏樱。”
“恩。”
“还有副长、局长、山南桑、左之、平助、新八、井上桑……”
“恩。”
“我们一起看安定下来的日本，过游山玩水的日子。”
“恩。”
“我们还要一起对练，我要和你好好比一场。”
“恩。”
“总司，我……”
忽然止了声。
许是好久都没说过这么多这么长的话，舌头都有些不乖顺了。我侧过头，总司脸上越发灿烂的笑容，让苍白的脸也平添一抹生机。只是再明媚的笑意也掩不住眼底的几许凄凉，眼前花落千层恍若梦境，视线却穿透了纷繁延伸至渺远天际。
命中有些路是注定的，历史重来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只是心底仍有那么些希冀，就像冬日窗外的那一剪残枝，垂垂落败却又不肯就此罢休。
“小一，给我唱首歌吧！”
“诶？”我诧异地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却着实不像是开玩笑。
总司勾起嘴角浅笑，一手按住心口，神色间微显萧索。“或许是想要更多的记住，小一特有的声音吧。过了今日，就不知何时才能再听见了。”话语间，握着总司的手紧了又紧，真想就这么牢牢套着永远不放。
枝叶间鸣啭的鸟儿扑腾着翅膀离得远远的，似是大方地让出这舞台。樱花却是落得越发汹涌澎湃，大雨一般占据了天地间满满一片蔚蓝。
良久的一阵挣扎，眉头终于舒展开。
“好，我给你唱。”
「看烽火连天的世界」
「多少人无家可归的愁怨」
「挥舞着武士之心的刀剑」
「却斩不断岁月无情的变迁」
不算悠扬的歌声，淡淡地唱着社会动荡，局势不安。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刀光剑影间岁月竟已磐石变尘土，山涧成飞瀑。
「在落樱纷然的春天」
「楼台上望眼欲穿的视线」
「长廊下落花流水的思念」
「我只能暂时说再见」
还未分别，思念已经绵延成线。就让那落花那流水承载着这份思念远去吧，守望在天边的恋人或许还能嗅到残花带水的清冽幽香呢。
「想实现」
「有一个乐园」
「的心愿」
如果世间真有极乐园，是不是任何纷扰都能烟消云散？是不是任何愁苦都能过眼云烟？是不是任何遗憾都能破镜重圆？
「小火车按部就班跳不出界限」
「摩天轮的圈绕不尽命运的线」
「海盗船荡涤波涛汹涌的海面」
「孤酒邀月只影斜 看不穿那似水流年」
跳不出注定、绕不尽缠绵、看不穿岁月。时间轰轰烈烈地向远方奔走，岁月裹着透明的羽衣翩然而过。谁都没有看见，命运汹涌之中两个苦命人死死地挣扎在昔夜与未来的交界。
“咳咳……”总司忽然剧烈地咳起来。手帕上逐渐浸出了鲜红。
我伸出手抚着他躬起的背。歌声一止，咳嗽声在微寒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咳……抱歉，打断你唱歌了。”总司擦干嘴角的血丝，苦涩地一笑，“你继续唱，不用管我。”
我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松本医生帮你找好了修养的地方，你过两天就跟他一起去吧。”
“后半首歌，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唱给你听。”
“明年的花开，我们还要一起看。”
“就这么约定了。”
樱花飞扬中，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似乎什么束缚都化为粉尘消失无踪了。然而心中的感情却是藤蔓一样疯长，纠缠着拥挤着推搡着快要撑破了心脏！
心口胀痛着，只是那份疼痛没有传染给笑容。
“小一？”总司握着我的手，眼神带着疑惑。
我转身拥住他。他的胸膛是温热的，一如既往的温热着。只是瘦了一圈的身体连骨骼似乎都有些脆弱。
附在他耳畔，碎发相互磨蹭，平静的呼吸撩动了而后的发丝。
“我只是相信，时间不会吹散承诺，而命运亦不会遗忘了任何一个。”
我只是一如既往地相信着——即使结果已经注定，过程仍是天空中的浮云，只要抬头看了，就会有不尽相同的回忆。
我，只是，相信着……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在那樱花纷扬下伫立了多久，也不知那双手在风中交握了多久。落日沐浴在黑色海洋的浪花之中，暗金色的光一泻而下。一晃，天色已趋向深蓝。晚风奏不响樱花的舞曲，只逗得树叶沙沙地响。柔和的星光陨落在树梢，地上投下的剪影渐渐坠成浅色的花，重叠于满地的残花细草上。
樱树下的两人相视一笑。
——夜晚已经来了，天明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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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冲田总司收拾好行李随松本医生前往大阪。
我没有到大门外跟他道别。不是害怕分离的痛，只是不想看到他的脸庞和擦过他脸颊的残樱一样苍白。
现在，我正站在总司的房里。东西收拾走后，房间里空荡荡的，明明主人才走了不到半天，灰尘已经猖狂地在地上滚成一片。
那扇窗户还开着。
以往坐在床上就能看见外面的那扇窗户。
我走到窗前，樱花的香气还氤氲在空气中，只是那枝挺立着过完整个冬天的植物却是不见了。
心下诧异，绕到房外想要探个究竟。却见一个黑色的挺拔身影站在院里。是土方岁三，手里握着一枝苍绿的枝条，正沉思着什么。
我朝他走去。“副长。”
“啊，是斋藤。”见我直直盯着他手中的枝条，无奈地一笑，“刚入冬的时候，千雪拿来给我的，说是插在总司窗外的雪地上。”
千雪？呵，又是她。明明用那么不屑的表情斩断与新选组的联系，到头来需要帮忙的事总是她出面，真不知她到底在计划什么了。
我接过那根枝条。一只手摩挲着上面的叶子。原来是假的！
“以后如果遇到千雪，替我谢谢她。”
土方摇摇头：“我也对她说过。她说没关系，能帮到你就好。”停顿了一下，又略带疑惑地皱起眉，“她走前还说了一句——‘这都是我和斋藤一前世结下的缘’。这我可不懂了。”
听完，我脑中闪过一道光。
也许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些都已经定格为曾经了。
1687年3月20日，伊东甲子太郎带领藤堂平助、斋藤一等共十六人正式脱离新选组。
如果命运就此走向终点，两人势必不会再有交集，也就不会再经历仿若天上地下的大起大落了。
可是，命运似乎还没有玩儿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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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