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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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小时候的千雪，南云熏，风间千景，以及素未谋面的我的父亲。
秋夜里，湖边的篱下开满了野菊，灿烂如风间千景那一头耀眼的金发。明月高悬，投影在湖心，完整的月影折射着皎皎银辉，那份悠远的洁净令人兴奋的心都平静了下来。乖巧的女仆在一旁准备精致可口的点心，远远就能嗅到不同于湖水清冽气息的甜蜜。
那时，四个孩童天真地围在一起许下心愿。
那时，他们说要天长地久到永远。
那时，正值中秋佳节。
那时，花正好，月正圆。
只是，我与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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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寒雾在半掩的窗外晕开清冷的晨曦。残叶枯枝萎靡地低垂着头，躲在袅袅雾气后遮掩不定。
侧过头，疑惑着从不离身的聒噪份子今日怎么不见了踪影。
房里一片空寂。
没有总司。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右肩隐约传来痛感。拆开绷带，伤口处粉嫩的新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冒了出来。见此，我轻嗤一声，又将绷带照原样缠回去。
昨晚那个迟来的雨夜，仿佛一场蓄谋已久的噩梦。最后的意识，是闻声赶来的队士，以及很久不曾出现过的，总司口中喷吐而出的一滩浊血。
总司，这次是我拖累你了。
白色来来回回间，已然缠绕成彼此无休无止的命运的轮回。
可是，谁又愿意日日夜夜站在三途河边，守望彼岸遥遥无期的来世？
携手今生已是奢望，我又何必再奢望更加不切实际的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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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间，扶着墙悄声来到隔壁。纸门虚掩着，几个熟悉的声音此起彼落。
“要不是我无意中翻看了那本记录薄，你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土方怒吼着把手中的本子摔到地上，脆弱的纸张裂开一角，无声地哭诉。山崎烝汗涔涔地伸手将无辜受累的本子捞起来，默退到一边。
总司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目光投向窗外，但笑不语。
土方气得想要抄家伙。近藤扯了扯土方的衣摆，示意他平静下来慢慢说。
“你让我怎么平静？这家伙分明就是在玩儿命！”土方毫无形象地指着总司的鼻子破口大骂，面色通红得像是刚从火炉里蹦出来。他冲到总司床前一把揪起之前他和近藤软硬兼施才扣好的总司的衣领，“你不管你自己，可以；你不管我们，也可以。但是，你若是连斋藤的心意都拒之门外，我绝对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完，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连愣在门外的我都没有发觉。
“岁！”近藤唤了一声，无奈地朝总司道了句：“你再好好想想。”随后和山崎一起追着土方离开了。
逃也似地回到房间。
靠着门板慢慢滑落到地上。坚硬的地板比寒冰还要冷。身体剧烈地战栗，抖落了一背的冷汗。环视四周想要找到那把吸血鬼一样的菊一文字，却只看见刀架上静静沉睡的鬼丸，沉凝的黑色让心都沉了几许。缓缓拔出刀，梦幻般的纹路绽开在刀刃上，妖冶得和秋夜里盛放的白菊如出一辙。
总司，难道你已经放弃了么。
彼此携手的今生，你连我唯一的奢望都毫不留情地剥夺。
你，到底想怎样呢。
风乍起，烟波流转，雾气分分合合聚聚散散。阳光深深浅浅地投进来，在墙壁上流连辗转，偶尔滑过两道转瞬即逝的暗影，那是成双的飞鸟逐云掠雾共赴彼岸。
我抚着墙上无声淌过的岁月光影，心下黯然。
一墙之隔的两人，终究无法同时在这面共同的墙上找寻到时间的痕迹。终究无法，同时靠在这面墙上，感受彼此。
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墙这一面的我，终究没有听到，来自墙另一面的人的自嘲的苦笑。
“我若是连小一的心意都拒之门外，我绝对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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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天气趋向严寒，隔壁房间持续不断的咳嗽声像梦魇挥之不去。
拉开门，总司依然围着被子坐在床上，那情形仿佛从回来那天起他就不曾移动过。见他胸前裸露出的苍白皮肤，一阵揪心地痛。
“总司，说过好多次了衣服要穿好。”我走过去合上他的衣襟。他笑着任由我动作，嘴角紧抿生生遏制住咳意。
“小一，怎样都没用的……咳。反正我已经是……苟延残喘罢了。”总司的视线投向窗外，神色凄凉。冬日的屯所除了强打起精神的队士外了无生气，枯木懒散地排开，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沉睡。偶尔一两声鸟鸣，却只剩下凄厉颓丧，寒意渗人了。
我一愣，旋即做出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轻拍着总司的背，帮他顺气。“咳出来，总司。咳出来就好了。”
总司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喉咙里飘出一句：“唬谁呢。”捂住嘴又是一阵惊天动地。
唬谁呢。斋藤一，你在唬谁呢。
总司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磨成碎末咳出来，到了后来仅剩下干涩的声音和动作，嘴角已经见了红。
唬来唬去，仍旧唬不过命运。
我垂下眼帘。声音梗塞着不肯出现。“总司，你，去疗养好吗？”
这次换做对方有一瞬的愣神。然而很快的，僵直的背脊又重新随着咳嗽声颤抖。
我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总司额上的冷汗，然后是嘴角和手心的殷红。对方却伸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五指关节用力得都泛白了。
“总司，我在帮你擦血。”皱着眉轻声嗔道。
嘴角勾起一个苍白的弧度，总司的目光仍是没有从窗外收回来。“小一，再陪我看一场樱花，就一场，我不会赖着你不走，真的……”隐约带着哭腔。我抬眸，总司漂亮的绿眸泛着盈盈水汽，欲要滴落。
“小一，我不会拒绝你的心意，所以，你也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求你……”
什么样的眼泪最震撼人心呢？
不需要梨花带雨。仅仅清澈的一滴，足矣。
“我陪你！”再也抑制不住投入他虚弱却温柔的怀抱，才知道这个怀抱究竟隐含着多少寂寞多少绝望。
“总司，我陪你。我陪你到海枯石烂，陪你到天荒地老！”
总司，是不是我陪着你，你就可以继续坚强地走下去？
“我不会拒绝你，永远不会！”
总司，我怎么可能拒绝你？我若是连你的心意都拒之门外，我绝对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我们一起看这一年的樱花，然后还有明年，后年。我陪着你，一直看下去。”
总司，樱花开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就算樱花再也不开了，我还是会陪着你。一直，一直，一直陪下去。
怀抱轻轻颤抖，有哽咽的呼吸贴在耳畔。我侧过头，视线刚好能越过窗框看见让总司的目光流连忘返的景致。
惊叹，随即释怀。
院外一角，苍绿的枝叶傲霜挺立，在一片颓败之中恍若神祗，颇有至高无上不可侵犯之韵。世间万物沉睡之际，唯此一枝悄然苏醒，勃勃生机尽显其中，饶是孤芳自赏，也别有一番意蕴。
太好了，总司。
你仍然注视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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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我太过关注总司，以至于忘记了斋藤一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冬末春初，残月如钩，
一批身着新选组队服的罗刹破门而入，袭击了睡梦中的伊东甲子太郎。待干部们闻讯赶到时，伊东一脸惊恐地环住身子连连后退，连搁在床头的佩刀都吓得忘了拿。
制服住罗刹，我不动声色地挪到山南身后：“你不是给他们吃过药了吗？”
山南也是满脸狐疑：“按我的研究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过千雪给我的那瓶血我就没有考虑了。”
血？那就是了。由鬼族之血引出体内残留的罗刹意识，或许还掺杂了其他东西。要不怎么会单单只攻击伊东呢？
呵，千雪，你的离开顺便也带走了让伊东叛离的理由，如今又给他另一个更无可辩驳的借口让历史按部就班地继续走下去吗？你这步棋，真的是瞒了天又过了海了。
不过，这个闹剧倒是提醒了我——我还身陷在新选组的历史流沙中。
翌日，土方把我叫到书房。
“前些日子，有队士说看见伊东前往太子府私会中冈慎太郎。经昨晚这么一闹，他怕是可以顺顺当当地脱队了。”
我轻轻一笑：“副长是想让我也背上叛变的罪名吗？”
土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嘛，你也知道那帮混小子不可能胜任这个任务。”
“我知道了。”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过头，窗外结了满树的花苞，随风轻扬，静待绽放。
“等花开过后，总司也一同启程吧。”
“诶？他答应了！？”
我但笑不语。
土方倒是终于释怀：“那混小子到底还是长了心的，没让我失望！”
推开门，迎面的清风夹杂着含蓄的幽香，洗涤掉全身的疲惫。
总司，你没有让我们失望。
或许，命运也还没有让我们失望呢……
第十二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