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
-
第十章
总司的病似乎在一天天好转着。从前总是咳得死去活来吐得昏天黑地的情形也很久都未出现过了。半夜凝神静听，隔壁安稳的呼吸声让人难以想象他竟然是个患了绝症的苦命人。
果然还是因为刀的关系么。
想到这，我不由得感叹千雪的诅咒真管用。失眠多梦不说，连每天早晨惯例的挥刀练习都能让我大汗淋漓。
整理好队服，我走出房间准备带队去巡夜。路过中庭时，远远听见总司吵闹的声音，似乎还有土方强硬的反驳。我皱了皱眉让队员先行到屯所大门等我，然后向声源地快步走去。
总司的声音越发清晰。“土方桑，我都说了我已经没事了！再不参加任务我会憋疯的！再说我只是去巡夜又没什么大不了……啊，小一你来啦！正好快来帮我劝劝你的副长大人……”
“副长。”我朝闻言转过身来的土方鞠了个躬，目光扫过土方身后一身队服精神抖擞的总司，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里不由得苦笑。我想念你了——鬼丸……
我侧目望向秋夜里一片萧条的阴寒，远处惨淡的夜空中隐约有乌云围聚过来。再回头对上土方三分信任七分威胁的眼神和总司那堪比闪光灯持续放射的星星闪，我垂下眼心虚地选择忽略后者。“那个……总司，你的病还需要再休息一阵子。”
害怕看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我匆忙丢下一句“我先去巡夜了”，掉头就走。
耳畔风声猎猎，却掩不住身后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天地泣鬼神。我吓得立刻返身。总司跪伏在地，鲜红的液体从捂着嘴的五指缝中喷涌而出。
我慌乱地伸手去扶。下一秒，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拽住我其中一只手。
“总司？”
刚刚还剧烈抽搐着的某人忽地抬头莞尔一笑。“小一果然还是舍不得丢下我呐！”
“你……快让我看看！”自动屏蔽总司明显欠抽的举动，我扒下他捂着嘴的那只手。一摊血红，却丝毫没有粘稠和腥气。
“放心啦——我只是咬破了一个小番茄而已。”他拿出手帕擦干身上的污渍，又从怀中摸出一枚红艳的果子递过来，“呐，很好吃的！”
面前新鲜的水果泛起莹润的红光，我忽然间没了胃口。
阴霾张牙舞爪地笼罩在头顶，随之而来的是阴风穿过回廊怪声怪气的嘶鸣，肆意地将檐下脆弱的纸灯笼玩弄于掌心。不多时灯笼里的烛火已被湮灭，黑暗中我看不清眼前人是什么表情。
……忽然觉得很累。
总司，我知道你喜欢恶作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爱和牵挂若是被对方当作可以用来戏耍的武器，那这份爱和牵挂将会变成伤害彼此的双刃剑，噬血蚀心。
……可为什么我恨不起来？
-------------------------------------------------------------------------------
余光捕捉到土方悄悄离去的背影。我松开手颓丧地站起来。脑中一片晕眩的混沌。右手被拉住。总司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小一，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的话这世上还要警察来干什么？
“小一！”另一只手扶上我的肩，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说话啊小一！不要这样我会担心的！”
原来你懂得担心的心情。可你忘了我也会担心，比任何人都担心。
“小一……”
“我没事。”打开搁在肩头的手，漠然地转身想要离开。右手一紧，才发现他的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放开过。
我忘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
总司，我习惯了你的温度。
这温度如藤蔓一般，不知不觉中蔓延开来缠绕在心中，生根发芽。
可是，我好像无法习惯这种提心吊胆的牵挂。
世间最辛苦又最幸福的心情莫过于牵挂。
我带着这份牵挂的心情找到了辛苦，可幸福却仍是踪影全无。
闻到总司靠近的气息，一只手臂穿过腋下回扣住冰冷的背脊。四把刀两两相撞，发出低沉的闷响，仿佛在叹息着什么。一片温热贴上胸膛。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总司的下巴硌在肩头，褪去了以往所有的慵懒，在耳畔低声呢喃，“小一你罚我吧，让我怎样都可以！”
总司，这句话很耳熟呢。就在很久以前，就在我们身后的那个房间。
“小一，不要对我不理不睬好吗？”
总司，如果我从前就一直对你不理不睬，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了？
“小一，原谅我。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
心弦微颤。
四周逐渐蔓延开淅沥的雨声。潮湿冰冷的空气贴在皮肤上有一瞬的寒冷。背后和胸前的温度却越发灼热，仿佛要就此融化成一汪春水。
我缓慢地、缓慢地抬起手，沿着总司因病而变得有些清瘦的身体，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他腰间，回抱。这动作庄严郑重得宛如一场盛大的祭典——祭奠彼此一波三折的爱情。
感觉到对方有一秒的僵硬，旋即是更加炽热的拥抱，恨不得把整个人揉碎了融化进彼此的灵魂中。
“总司，我很担心。”
担心得连真假都分不清了。
“我怕你会就这样睡过去，我怕我叫不醒你。”
就像浅川翼那样，就在我面前，永远、永远地睡过去。那双碧绿的眸子，就此黯淡，连同我的心一起坠落进万劫不复的黑暗。
“听我一次，就一次也好。”
一次就够了。我此生唯一想要把握住的。
“总司，我爱你。还有，不要丢下我……”
雨声渐大，满满地占据了整个空间。唯有长廊上彼此的静默，以及淡淡的惆怅映着模糊的月色，弥散进雨帘。
……而我终究恨不起来。
------------------------------------------------------------------------------
最后圆场的仍是土方。
“你们两个，要让队士们就这样淋一夜的雨吗？”说罢硬是把那张好看的脸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遭了！”暗叫一声，我转身就朝大门方向急急迈开腿。却被总司一把扑住。
“既然副长大人都这么说了，那自是已经安排妥当了吧？小一你还特地去淋成落汤鸡干嘛？”跟以往一样的不正经。
——整我很好玩么！我抬头白了土方一眼。很庆幸他没有提灯而是让黑暗继续留滞于此。
昏暗中只见土方摆了摆手，声音颇为无奈：“罢了罢了，我早就遣他们回去了。今天就当是天公不作美，巡夜就算了吧……”抬脚欲走，又猛地一回头：“明晚你们两个继续巡夜！听到没有！”
“……是！”
——其实土方副长去鬼屋扮鬼的话，会吓晕很多人吧？
第二天夜。天气虽不如往日的晴朗，却也能朦朦胧胧地找到月亮的影子。我走出屯所大门，回眸看看身后略显浩荡的队伍，不禁扶额。巡夜而已，派出一番和三番这两大队人马，是不是稍微有些多余了？不过看在总司一脸兴致勃勃的份上，我忍！
虽然两人交往的事在新选组也不算什么秘密，可是总司，你也不用如此光明正大地赶走这群电灯泡吧？
“一番的去左边，三番的去右边。巡逻完后回到这里集合。”总司笑嘻嘻地吩咐完，拉起我就往中间的街道走。“小一，我俩就巡逻中间这条路咯！”
“你……”
身后，暧昧的视线不要钱似的一波高过一波。
我头也不回地低声喝道：“还不快去巡逻！”
总司媚笑着贴过来：“哟，小一娘子生气了！”侧目撇了撇身后的数十盏高瓦灯泡，“还不快去？”
一个巴掌拍开附在耳畔的鼻息。“谁是你娘子……”
并肩走在寂静的街上。绵延的街道完全笼罩在夜幕之下，手中灯笼的烛光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总司忽然停住脚步。“小一。”
“恩。”
空气瞬间冻结。凝视着前方几米处的两个胡同口，全数隐在黑暗里，却时不时突兀地闪过几丝带血的银光。四周逐渐响起细微的呓语。
“血……”
“我要血……”
微微压低了身子，左手按上刀柄。罗刹？不，不会是新選组里的。山南应该已经给他们用过药了。那么是谁？纲道？或者是……
正在脑中搜寻着被遗忘已久的剧情，眼前几个罗刹已经冲出胡同，迎面杀来。我抬刀一挡。罗刹向外暴出的眼球泛着骇人的血光，布满尖利獠牙的嘴涎水直流。嫌恶地横挥一刀，面目可憎的头颅便咕噜噜地滚出老远，血腥溅了一身。
又回来了，那种感觉。
那种被硬生生地压制在记忆深处的感觉。
孤身伫立在死寂的血海中央，手中锈蚀的铁棒上血珠一滴滴没入脚下的粘稠，悄然无声。四周是一具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偌大的空间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冤鬼般死死缠住周身，动弹不得。
恍惚中银发红眸的狰狞面庞怪笑着挥刀袭来。
“小一！”
========================================
第十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