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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就那个黄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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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半天,罗浩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把围巾摘了,他猫着腰在鞋柜里翻他的拖鞋。换上拖鞋,脚趾在柔软的毛绒鞋底抠了抠,和他走之前没什么区别。一切终于回归了原位。
回屋,脱衣服,拿上条干净内裤,开热水器,他往厕所走。
在热腾腾的水流底下,他洗了个彻彻底底的干净澡。
好久没洗得这么彻底了,他走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轻了三斤。拿毛巾胡乱擦了把头发,路过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头发长了。太长了,像是个野人。他默默把去理发店记上自己的日程。
家里的暖气很足,他只单穿着一件薄毛衣都不觉得冷。
把书包打开,把“特产”拿出来放进冰箱。看着导致自己肩膀泼皮的罪魁祸首,他罕见地有些无名火起。生气生得毫无道理,或许说是“迁怒”来得更为准确。这些吃食有什么用呢,能当做是某人的替代吗?
他又想起了那天,小孩跟个蚌壳似的死闭着个嘴,然后使劲儿往包里装东西。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看不懂。罗浩跟远在天边的人赌气。
把脏衣服扔洗衣机里,在贴身衣物的领口袖口上额外涂上点洗衣粉,这样能洗得更干净。他打开水龙头,按下按键。
水流注入进去,滚轮开始发挥效用,深深浅浅的衣服沾满了水纠缠在一起,颜色加深,每一件都变得陌生,它们随着机器的运转转动,左三圈右三圈,泡沫变少又变多。他把盖子盖上。
地板很脏,头发和脚印遍布家里的每个位置,白色的瓷砖让一切无所遁形,脏得触目惊心。
扫地,轻飘飘的尘土和头发聚集,再被扫帚扫到簸箕里,垃圾桶没套袋,他想去找个买菜剩下来的塑料袋套上,才发现暖气旁边多了一捆没被用过的黑色垃圾袋。他从抽屉里把团成一团的塑料袋扯出来,抖开,罩在垃圾桶上。红色的垃圾桶,红色的塑料袋,看起来相得益彰。他还记得这袋子是夏天的时候买西瓜剩下的,结实得很,扯起来刷拉拉响。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涮干净墩布,先把客厅的地擦了。擦完一个屋子,再去涮墩布。都擦完了,晾晾水,之后得再擦一遍。白色的瓷砖不显灰,但是没法儿掉东西,一旦有什么头发丝儿或者是脚印子,看上去就特显眼。
厨房倒是挺干净,油烟机上和灶台上都没什么油,可见平常压根没用过。
除了今天给这个什么哥做饭。
是叫个什么哥来着?
收拾完,洗衣机也好了,他把衣服晾出去。阳台上多了些飘着洗衣粉味道的衣服,家里一下子就显得有人气儿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往沙发上一倒,坐下去的一瞬间后腰嘎巴嘎巴响。
拿过来手机,打开一看,信号满格。罗浩按开通讯录,找准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哎,我啊,哎呀有什么可惊讶的啊,我不就才出去俩月。少来啊,什么拐个媳妇儿,我作风正派着呢!好啊,当然好啊,就后天嘛,后天晚上,羊蝎子怎么样?好久没吃我还真馋了。没问题啊!
“哎那什么,我问你个事儿。就珺珺啊,哦,你知道啊,你们聚的时候他也来啦?叫什么来着,哦哦,吴晨阳,对,像是这么个名儿。你见过了?怎么样啊,嚯,还老见着他?这丫头不好好上学净干什么呢这是。胳膊?这你都知道啦?她说是没事儿谁知道真的假的。这你都知道?行啊……”
聊了会儿,罗浩挂了这个,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把手换了一边,联系人往下移动了一个,拨了出去。
“哎,我啊,回来了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好看的狠羡慕不死你!叫你小子不去哈哈哈哈……咳,那什么,我问你个事儿啊。就我们家珺珺……嗬你也知道了?是叫吴晨阳,嗯,就这名儿。我知不知道?我当然知道了这么大事儿她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哈哈。那当然了!放什么狗屁呢,快别瞎琢磨了,什么青春期不青春期的,我俩相依为命你算算这都多少年了,我俩关系好着呢!在一起了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来着。嗯,可不是吗,嚯你可快算了,别跟我这儿玩什么煽情啊……”罗浩笑得有点干。
再换个。
“喂。知道了知道了,吴晨阳!已经知道了——笑屁呢,幸灾乐祸是吧,看到时候你妹谈男朋友的时候非得给你也……”
刚还想不起来叫什么“哥”呢,现在可是知道了,叫晨哥。还不光自己一人知道了,他妈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罗浩天生打心眼儿里就讨厌这种交际花似的人,当交际花变成了他“妹夫”的时候,厌恶可以说得上是以指数级开始增长了。作为正牌哥哥,他还没见着呢,这小子就先打入内部了。他还没点头同意呢!
本来是想问问罗珺胳膊的事儿,结果听了一耳朵吴晨阳回来。
罗浩还没研究明白究竟是自己钥匙的事儿还是锁的事儿,不敢出去瞎走。想着在家等罗珺,等她回来抓住她好好审问一番,可左等右等等不来。实在没事干,打开电视,俩傻子似的人在上面笑,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好笑的点在哪儿。
不能太放松,以免一会儿罗珺回来了自己保持不了生气的情绪,他把电视关上。等她回来自己得好好审审,要是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可不能就这么掀篇儿。
气得他口干舌燥,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干什么都没意思,索性拉上窗帘睡觉。
睡觉也睡不安生,温度太高,床太软,空气太干,怎么躺怎么不舒服。罗浩盯着天花板字正腔圆地骂了声操。
睡不着?他妈的挤了一宿火车凭什么睡不着?他强迫自己闭上,赌气似的给自己催眠。
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碎片似的片段一晃而过,他看什么都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想要定睛仔细看清楚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变成了光点,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巍峨的雪山和广袤的草原,有鹰张着翅膀在天空中滑翔,空气凛冽,风马旗在风中摇曳。罗浩睡得很沉,等再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感。他睁开眼,四周黑咕隆咚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张嘴就想要叫人。坐起来,靠着的床头是软的,这才迟缓地觉出来点不对。
膀胱憋得快炸了,他眯缝着眼往厕所冲过去。尿液打在白色的瓷制马桶上,溅开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他目睹了其中一滴落在马桶壁上,又飞出来溅在自己脚面的全过程。
他妈的。
男的就是麻烦。还以为自己经过了长时间的瞄准训练后,能更精准一点呢。他一边拖地一边想。不对,这不是静不精准的问题,这是飞溅的问题。瞄准训练能解决飞溅吗?
要是光为了这个再装个小便器也不值当的。厕所一共才多大点地儿啊。
听说有的男的就是因为怕弄脏厕所,于是选择坐着尿尿。
要不下回试试?
洗手。抬眼往镜子里瞅了一眼,因为老是忘了抹油的缘故,脸被风吹得都皴了。之前那罐子擦脸油自己带回来没有?记得装包里来着。怎么刚才没见着?
想起来这个,他顿了顿。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这话压根就是骗人的。自己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罗珺抓回来按腿上好好打一顿屁股,到头来却做了个十万八千根棍子也打不着的梦。
太干了。北方冬天就这点不好。要是不开加湿器的话屋里简直没法儿呆。
看着镜子前面那一溜儿叫不出来名字的瓶瓶罐罐,他保守地选了个最小的,手指伸进去抠了一坨,蹭在手心里,俩手搓匀了跟洗脸似的往脸上抹。
“嘶——”干裂的口子被滋润,蛰得他生疼。罗浩把激出来的泪花使劲儿眨巴回去。
晚上八点,送中午饭的人还没回来。
罗浩放心不下,也管不了什么钥匙啊锁啊的事儿了,他套上衣服下楼。
到楼下一瞧,全是在院儿门口等孩子的,穿着睡裤拖鞋就出门的他这也不算是独一个。路过小卖部,进去买了听热露露揣怀里捂着。结账的时候看见收银员背后一柜子的烟,他叫人家给他拿一盒。
“要哪个?”
听见问话了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句什么。
收银员忙了一天,正赶上下班的时候来了个顾客,态度自然说不上好。
罗浩被她问得一愣,他又没买过这东西,上哪儿知道要哪个啊。瞧见人家想要下班的着急劲儿,他随便挑了个鲜艳的,伸手指了指,“就那个吧,那个黄的。”
“三十五。”
真贵。他一脸肉疼地摸钱包。
出了门了才想起来没打火机。转回来叫住正脱工作马甲的收银员。
“麻烦您,我还得来个打火机。”
收银员从盒子里摸出来个打火机,啪一声扣柜台上。
“五毛。”
罗浩从裤兜里翻出来个钢镚儿。
走到院门口,找了个下风口的僻静处,他叼上烟。打火机按了两下才冒出火来。凑过去点燃了,他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深吸一口,吸得小心翼翼。
说不上来的一股味儿,肯定是没棒棒糖好吃。他缓缓呼出来,把烟夹在手指里。
才八点多,晚自习还没下课,等孩子的家长在风里鹌鹑似的缩头缩脑。路上偶尔经过一辆车,几乎没有行人。
抬头看天,别说月亮了,连星星都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