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老爷的螺号》zikoe

74、第七十四章 着急

　　转天，罗浩起了个大早，给罗珺随便拾掇了点早饭，就匆匆出了家门。
　　回来了肯定是得去老师家报个道的。更可况现在大年下的，就老两口在家，得早点过去帮着擦擦窗户买买年货的。罗浩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从车座子底下扯出来块布，擦干净车座车把手，长腿一迈就跨了上去。
　　早晨空气新鲜，肉也新鲜。
　　老王同志爱吃炸小银鱼，就着一小碟子能喝半斤。师母管得严，不让喝酒，于是也就一并把老王同志的小银鱼给禁了。可这东西就跟禁书似的，平常扔马路上都无人问津，但只要沾上个“禁”字，那就得是想尽办法怎么都得看上一眼。就此，老王同志就开始抓耳挠腮地想。
　　可这东西不多，就早上早市卖一小会儿，卖完人家就收摊了。他得赶快去。

　　昨天他在楼下溜达到了九点多才看见罗珺的影子。她吊着胳膊走路也不老实，脚底下踢着一块小石头，俩腿都快被她舞成麻花了。看见他了，哒哒哒跑过来，保温壶在袋子里撞来撞去，叮叮咣咣砸出来一串儿噪音。
　　和哥们儿打电话的时候他牛皮吹得有泼天的气概，但实际摊上这么个青春期的小孩，不好好说话，不愿意让管自己的事情，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得挺好，要审问，要灌输学业为重，要逼着俩人赶紧分手，结果小孩一句“再说我就回学校了”，就给他全堵回来了。
　　他没办法，想了个馊主意，提出来说要去医院看看“晨哥”。想着拎上点果篮营养品之类的，大不了再印个锦旗，拿着去看看那人，说上几句感谢的套话，死活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那这“见义勇为”不就能落实了吗。但罗珺是坚决反对，躺地上撒泼打滚，说他要是真过去，那断绝关系的就是他兄妹俩了。

　　罗浩是真没辙。
　　听话和不听话的孩子差别怎么就能这么大。
　　哦，不。他想起来什么。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听话的孩子。小孩生下来就是讨债的。只有“朝谁讨”的分别。他呵出一口白气。
　　小孩儿嘛，没个长性，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的，看着好像山盟海誓的，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吹哨换人了。小孩儿的事儿哪儿能当真啊，没吃过没见过的。不用太在意。
　　他念叨给自己听。

　　早市上人很多，他仗着自己个子高，挤到了鱼摊前，抢回来了最后三斤小银鱼。看见有买藕的，想起来师母做炸藕合是一绝，这样炸鱼的油也不算浪费，他拎了两根。芹菜降血压，好东西。风干的腊肠，对，是吃腊肠的季节了，他跟摊主说给他灌个三十斤的。
　　把小票收好，十天之后取。摊主叮嘱。三十斤的肉只能出十斤的腊肠啊。
　　他点点头，补了一句，肉要肥肉相间的，吃着香。摊主乐呵呵地应下来。
　　从市场采购完，战利品勒得手指肚通红。把塑料袋挂车把上，人太多，他推着车子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看见个卖花的。
　　想着快过年了，他搬了盆金桔绑在后座上。
　　等到了老师家，正好是十点。他看了看表，想着一贯晚睡晚起的老头这时候怎么也都醒了，于是抬手敲了敲门。

　　“谁呀？”
　　门被推开，露出来惊喜的一张脸。
　　“老师！”罗浩嘿嘿笑。
　　老王同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哈哈哈哈，还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快往里进快往里进——”
　　罗浩进了门，轻手轻脚把金桔先放下。
　　“昨天回来的，想着您这时候应该没课，就过来啦。给您买了点菜，也不知道您爱不爱吃的，不过是不用去菜市场啦，外面可冷！”
　　“呦，小罗来啦，”师母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孩子，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啊。”
　　“想着老师爱吃小银鱼，就买了点。”
　　师徒俩交换了个眼神，老王同志搓着手笑开了花。
　　“哎呦，这老头子正嚷嚷着吃呢！”
　　师母把东西接过去，师徒俩在沙发上坐下。
　　“你这回去田野，时间可是不短啊，”老师开始考校罗浩调研的成果，“感觉怎么样？”
　　罗浩搓了搓手，“收获不小，是感到跟咱们这边有很大的差别——”
　　这一问就问到了快中午，师母留他吃饭。
　　“对对对，一块儿吃饭，咱爷俩好好喝一顿！哈哈哈哈哈哈。”老王同志笑得中气十足。
　　师母瞥了他一眼，“可只能一杯啊！别想着借着机会就多喝。小罗你盯着他！”
　　“哎，让他盯着我做什么，我这么大人了难道心里没数吗。”
　　“谁信得过你？”师母撇了撇嘴。罗浩在旁边笑着帮忙摆碗筷。

　　吃着饭，本来是在聊学校里的事情，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罗浩身上。师母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老师给你打电话老是打不通，打趣他是不是在那边找到对象啦。
　　老王同志听见这个就把筷子放下了，显然是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罗浩被问得一愣。
　　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但是师母显然把他的沉默当成了认同。师母惊讶地睁大了眼，“真的啊小罗？真在那边找了个对象啊？”
　　“……俩人分隔那么远，那可是不好发展吧。”
　　罗浩还没说什么呢，王恺先不赞同地瞅了一眼老伴儿，“哎，这叫什么话，现在科技都多发达了，火车飞机也方便，也不像我们之前一样，光是火车就得坐个两天两夜的，这点距离不算什么，主要得是人好，俩人有共同话题，说得来，这才能发展长久。”
　　说得来？说个屁。罗浩暗自想着。别说什么“共同”了，就是让那谁了解了解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操。他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自己这是想什么呢。

　　“……你说对不对啊小罗。”王恺做了总结陈词。
　　“啊，啊。”罗浩连忙答应，“哪儿啊老师，什么就对不对了，我这没谈恋爱，没跟那边找对象！您瞧您都说哪儿去了。”
　　“啊？”王恺和师母俩人对视一眼，“没谈恋爱？没谈怎么这么久——”
　　这回师母打断了他的话，“哎，孩子这说的对着呢，俩人这搞对象的，就不能离得太远！”
　　“什么叫不能离得太远，孩子们现在都得有自己的发展，哪儿还能就谈个恋爱就把自己给绑在一个地儿了啊。你想想咱们那时候……”
　　“停，可别，你可快闭嘴吧，别跟我提你那时候，”师母一脸嫌弃，“要不是先跟你家过了礼了，就你这个三年见不了两次面的，我可不嫁你！”
　　“哎你这人……”
　　罗浩咬着筷子尖儿看俩人拌嘴。正看的乐呵呢，脑袋上就挨了老师一下。
　　“嘶……”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恺，不知道怎么这一下子战火就波及到他了。王恺被他盯着，也有点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吃饭。”
　　“哦……”

　　这就是说不过师母了。
　　他偷偷笑。
　　“你可别听你老师的，他一个大男人根本不懂现在女孩的心，”师母把话题又绕了回去，“你看你正巧也是回来了，年纪也差不多了，师母这儿呢，正巧有个合适的姑娘，趁着年前，你俩见一面，正好！”
　　“啊？”罗浩还没反应过来，“见面，见谁啊，我认识吗？”
　　“瞧你这孩子，”师母被他逗乐了，“你当然不认识了，你俩要是认识，那不早就成了？”
　　王恺在一旁提点，“她是说给你介绍对象呢。”
　　罗浩懵了。
　　“我这还不着急呢吧……？”
　　“哎呀怎么不着急，现在正合适！”
　　说不上为什么，他下意识就对这事儿有点抵触，他扯了个理由，“那什么，罗珺还小呢，我这——”
　　师母白了他一眼，“你可别扯着人家珺珺说事儿。人家找对象比你还早呢！”
　　继而缓和了些口气，“……就算是不为你，你为珺珺也得去见见，你不结婚，底下的妹妹哪儿能越过你去？”
　　“她这么小，还不着急……”
　　“嗬，什么不着急，”正趁着他们说话时候偷偷喝酒的老王同志，这时候都停了杯子斜了他一眼，“她可比你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