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老爷的螺号》zikoe

3、第三章 牦牛肉吃完是真有劲儿啊

　　吃过饭也休息好了，等再开车时大家的情绪状况就都好了不少。
　　罗浩本是靠在窗户边上看外面风景的，因为听不懂藏语，他压根不知道周围的人在聊什么。但坐在他旁边的大姨像是见他太沉默了，主动拉着他聊天。

　　“你是哪里来的哇？”大姨拍着他的膝盖，略显黝黑的皮肤上有一双很美很亮的褐色眼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汉话说得不好，嘿嘿。”
　　罗浩也跟着笑：“哪有，您汉话说的不错，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我是从四川，从成都那边来的。”
　　“成都，成都。”大姨嘴里念叨了两遍这个词，“成都，大城市，好地方。”
　　“哪儿啊，您这边才是好地方呢，这山，这水，多漂亮啊！”
　　“拿颇有四川尼意。”
　　“什么？”
　　“我老家是四川的，爸爸，入赘过来的。”
　　“那您这是……回家？”
　　“欧呀，我回家，我去贵州那边看我姑娘来着。回家。”大姨笑眯眯地点点头。
　　“那还挺远的哦，是嫁到那边了吗？”
　　“欧呀欧呀，”大姨点头，耳朵上的银耳坠就跟着前后摇摆散发出细碎的光，“在那里，读书，然后，工作，然后就留在贵州了。贵州，好地方的嘛。”
　　“对对，确实是，贵州确实不错的。”
　　“欧呀。”
　　罗浩猜，这个“欧呀”或许就是“对的、是的”之类的意思。

　　“扎西，”后排的老奶奶碰了碰罗浩的胳膊，也加入了对话，“嘎啦直勒因？”
　　罗浩没听懂，他不自觉地看向了旁边坐着的大姨，带着点求助的意思。大姨给他翻译：“扎西，就是在叫你，就是小伙子的意思，她是问你要去哪里。”
　　“哦哦，”罗浩转头微笑，“我去巴安啊奶奶。”
　　“巴安？”那位老奶奶还没反应，听见了这话的大姨有点惊讶，她拿手比划着，“你去？好远的，山的里面里面里面。”
　　“对的呀对的呀，我去巴安。”罗浩点头，“我去那边调研的嘛，我是民大的学生，来这边是为了学习您这儿当地的一些习俗啊、建筑啊这些方面的知识，然后回去写论文。”
　　“写论文，”大姨重复了一遍，“学生的嘛？”
　　“对的对的，我现在还是学生。”

　　过了一会儿，大姨问：“你去看房子？房子巴安不行的，巴安房子，时间长，旧，你去连冲，白白的，房子漂亮，干净。”
　　罗浩微微侧身，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新房子不行的嬢嬢，我就是去看老房子的，就是要那种时间长的，越旧越好。”
　　“欧呀。巴安的房子，很旧。”
　　“是的是的，我看书上说，巴安的房子有很多年的历史了，碉楼群，好著名的。还有巴安土司官寨，也是说有很多年的历史了，传说自从大鹏鸟降生之后，有十八代土司都在那里生活呢。”

　　听他说起这个，大姨的脸色一下子不对了。
　　她一把抓住了罗浩的胳膊：“德尔玛格罗尼恩哈约！”
　　这话一出口，全车的目光都跟碰到了吸铁石的铁屑似的粘了过来。
　　“什、什么？”罗浩有点不安地拧了拧身子。
　　“不能去！”
　　“啊？怎么了嬢嬢……咱们稍微小点声吧？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不能去,可不能去！”

　　说完，大姨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车前方就遥遥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应了一声，大姨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只听得俩人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整个车厢好似烧开了的水般沸腾。
　　罗浩在一旁看得迷糊，这是在说什么呢，他们在干什么呢？好像这事儿跟我有点关系，但是现在感觉又没什么关系——
　　他开始后悔自己什么功课都不做,就直接跑到这儿的无知莽撞行为。
　　好歹，好歹学那么一点常用语呢，也不至于跟个聋子文盲一样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突然就这么激动了，他们不会要来打我吧？啊？？

　　交谈声告一段落，罗浩还没来得及庆幸无事发生，就见前面那男人走过来和大姨换了座位。
　　坐着的罗浩仰着头看他，感觉这康巴汉子能有一米九高，他甚至看见了这人藏袍底下虬结的肌肉。他咽了口口水。
　　那男人一屁股坐到了罗浩旁边，罗浩在座椅上弹了两下。
　　“哎哎哎大哥，大哥！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先跟您赔个不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看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男人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声音冷淡，“人不大，胆子可不小。”
　　“嗨，哪儿啊，我今年都二十八……哎？”我怎么突然能听懂了？
　　“啊？”男人抱着的胳膊放下来了，像是被口水呛住般咳了两声，飞快地扫了罗浩一眼，“二十八？看着可不像。”
　　“你你你！你会说汉话啊大哥？”罗浩感觉自己耳边那些乱码一样的语言终于清楚起来了，他顿时激动无比，“您这汉话说的可够好的！真的，相当不错！”
　　“我爸是驻村书记，我是河南人。”
　　“嚯，那咱老乡啊！”罗浩兴奋。
　　“你也河南人？河南哪儿的？”男人顿了顿，也兴奋起来，“听口音不像啊。”
　　“嗨，不是，我河北的，嘿嘿，河南河北是一家嘛。”罗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

　　“大哥怎么称呼？我叫罗浩，你叫我小罗就行！”
　　“别别，”自从听见了罗浩的岁数，男人装出来的一副冷淡模样就绷不住了，他连忙摆手，“大哥，您是大哥，我今年才十八……我叫吴尚友，管叫我小吴就行。”
　　“你管我叫小罗，我管你叫小吴，咱哥俩各论各的啊哈哈哈哈，不过小吴你这长相，可真够着急的啊……十八，十八才高三呢吧？”
　　“高二，我从河南转到四川来的时候留了一年。”吴尚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都是晒的，紫外线，晒得我都……”
　　“这身材也够瞧的啊！”罗浩掀开自己袖子，“你瞧瞧我，我这么大了都没你这么多肌肉。”
　　“牦牛肉，吃牦牛肉吃的。牦牛肉吃完是真有劲儿啊……”
　　“你这说的我都馋了。”
　　“行啊！我跟你讲牦牛肉真的是特别……哦对，你要去巴安是吧，巴安那边儿可能没有，他们那边是个山谷，没牧场，养不了牛。你到时候可以来我家，我每个月月底放假都回家。”

　　说到这儿，不小心瞥见了正扒着座椅背向后看的大姨，吴尚友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咳，那个什么，哦，拉珍阿姨说哥你要去巴安官寨？”
　　“啊对，我来这儿就是来看巴安官寨的，我是研究藏族民居的。”罗浩看着吴尚友的表情，“怎么了吗？我看你们一提这个怎么表情都这么严肃啊？”
　　“巴安官寨，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但是光我知道的就……嗨，很难讲。”
　　罗浩拿膝盖撞了撞吴尚友：“什么事儿啊到底，有事儿你就说嘛，小孩子家家的哪儿学的话说一半的臭毛病。”
　　吴尚友带着点无奈地低头看他：“哎呀本来也不该我说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多别再给你传错了，但是拉珍阿姨他们汉话都说的不太好，只能叫我来了……”
　　“哎呀我就直说了吧！巴安官寨，就你要去的那个巴安的土司官寨，它可不能去啊哥，那可太邪乎了，它，它闹鬼！”
　　“啊？”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他们都好害怕的样子。但是——
　　“……你都高中生了怎么还相信这个啊，那都是封建迷信。”
　　罗浩皱着眉，满脸的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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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胖鸽子温馨提示：
1.本次观测的是220401号星球，属于平行宇宙中的一个分支，和银河系太阳系地球之间属于异父异母的兄弟关系。
2.在此次观测活动中并没有发现与地球有关的闹鬼传说，也没有一只鬼因此受到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