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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二部分
      (1920-1924)
      中华民国九年(北洋政府)-中华民国十三年(北洋政府)
      大正九年-大正十三年

      东门菜市口放着两个头颅,稚气的头颅十岁,沧桑的头颅七十岁。他们的眼睛被剜去了,牙也被打掉了,在那血肉模糊的黑色洞孔中,有尚且残留的恐慌,哀求,然而更多的还是麻木。
      1920年十一月,惨淡清冷的冬天,辽东半岛已然早早入冬。寒风带着冰碴子吹过渤海,吹过威海卫,吹到旅顺。这座昔日的北洋水师重镇曾由李鸿章耗时十六年、耗资数千万建成,船坞、炮台、军储的实力为北洋军之首,被世人称为“远东第一军港”。“海水一泓烟九点,壮哉此地实天险。炮台屹立如虎阚,红衣大将威望俨”,黄遵宪曾作此诗盛赞其险要。这首诗骄傲,但后来却讽刺——1894年十一月,日本攻占旅顺港,对城内进行了所谓的“大清洗”。
      “天黑了,一切还在继续进行着。枪声、呼喊声、尖叫声和呻吟声,到处回荡。街道上呈现出一幅可怕的景象:地上浸透了血水,遍地躺卧着肢体残缺的尸体;有些小胡同,简直被死尸堵住了。死者大都是城里人。”
      有些西方人的书只言片语记录了二十六年前发生的事,但这远远不够。多么悲哀,两万人的恐慌,两万人的哀求,两万人的麻木,就被写成了这几句话供人赏阅二十六年后,这两万人的悲哀又一次被凝结在了两个人身上——那两个头颅,那几个血淋淋的黑洞。
      大约是前几夜,一个黑漆漆的夜。不知怎的,好几个日本士兵破门而入,指着炕上的七旬老汉和另一个孩子说“他们包藏贼人乱党”,之后就不由分说地拖了出去。狗在叫,鸡在叫,人在叫,但是周围几处住户都没胆子亮灯。人拖出去,房子就被烧了,接着就是拖到菜市口审问。老汉和小孩都被捆在老虎板凳上,对面是士兵。士兵呲牙裂嘴,一遍遍用带着口音的汉语问“你滴,到底有没有贼人”,而老汉一遍遍说他和小孙子什么都不知道。士兵又说老汉的儿子是贼人,老汉说他儿子已经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给大家看看,这就是不忠心,不善良的下场。今天就是杀鸡儆猴。”
      翻译官来了,他是中国人,汉语自然是说得好的。在简要地宣告了那几项“莫须有”的罪名后,几个士兵拿着刀和小钢锤走了过来,说要用刑逼供。那时候老汉和孩子的腿骨已经因为老虎板凳脱臼了,而他们两个也被折磨得昏死过去。为了让他们“清醒”,士兵们用小钢锤一个个敲掉了他们的牙齿,然后又用刀一下下剜掉了他们的眼睛。最后人确实死了,他们用刀斩下了一老一少的头颅,放在了东门菜市场。
      这就是“不忠心”,“不善良”的下场。这是两个人的故事,也是两万人的故事。这两个人本来应该像二十六年前的那两万人一样被遗忘,但是他们却被另外两个人记住了。
      1920年十一月,奉张作霖之令,王参议同东三省巡阅使署卫队旅旅长郭松龄前往旅顺与日方驻旅顺港外事交涉军火购买一事。那时候离直奉二军已经有了些矛盾爆发的意思,火药引子已经燃上眉头。考虑到这“虎贼”的舆论和出身,张作霖本是不想用他的,但迫于日方压力,张作霖只得任王参议与日方交涉周旋,并负责奉军赞划军务。
      郭松龄是张作霖的老部下,两人都是奉天老乡。他早在1910年就加入新军同盟会,是同盟会早期成员之一,后来又参与各方起义,追随国父孙□□命,也可谓是军队的老炮儿。相比之下,王参议岁数比郭松龄轻很多,又是“日本派过来的亲儿子”,所以郭松龄一开始是不待见王参议的,对今日同日方交涉军火之共事也格外不满。然而军令不可违,不满归不满,郭松龄还是得和王参议坐着火车去旅顺。
      “今晚会见的山下佽,可是你的养父?”
      “是,这也是大帅坚持要我前来的理由。”
      “你这参议官职能活动的地方很大,连步高升,怕是颇有一番运筹帷幄的手段,再加上又善于与那日本人打交道,所以诚得大帅心意。如今一来,我也得谦让几分称你为虎参议了。二十一岁,好生年轻有为啊!”
      “不敢,郭旅长,王某一无名小卒,年纪又轻,怕是不能兼此大名。郭旅长能给予指教的,王某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我怎敢指教你?你也知我是一粗鲁武人,我这人,除了在讲武堂当教官外,就是摸索着清土匪。等着匪徒打的大抵差不多干净了才升成同你一般的军官。虎参议,你初来奉军里头是做什么的?”
      蒸汽喷出来,火车在铁轨上咔啦啦响。车厢里王参议看窗外若有所思,而郭松龄意味深长瞥了王参议一眼,话里话外全是刺。王参议脑瓜子机灵,他知道得在郭松龄面前缩点头。
      “郭旅长说笑了,我哪能和郭旅长做对手?我刚来能做什么大事,其实就是驯土匪。”
      “土匪,难道不是专门挑了精兵良将叫你带?”
      “太高看我了,就是土匪嘛。”
      一路上郭松龄针锋相对,话里行间含沙射影,但这王参议就是从容不迫,见招拆招。他知道在这奉军做事就得“土”,就得“接地气”,所以就嘻嘻哈哈讲自己一开始在雪原里带那些收编土匪的事——然而他也没撒谎,他最初来确实是带了一阵子土匪,只是他把训土匪的时间说得长了些。
      “那你做的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可不嘛,我一个小王参议,能有啥能耐?您不必提防我。”
      转眼的功夫火车就到站了,二人一路遵悉礼数,也未曾交心,尽说些客套话。王参议想找个借口摆脱郭松龄的诘难,遂说天气清爽,现在又飘些小雪,想走几步清醒下。王参议叫来一黄包车车夫,吩咐其将郭松龄拉到日本人开的“九州大酒店”,又给了车夫些许小费,嘱咐将二人行李一并送到酒店正数第二口的前台。在目送郭松龄离去后,王参议看着街边邮局的橱窗松了一口气。
      “这郭鬼子,尽找我麻烦,但我来路不清不明,也确实也不怪他——奉天看不惯我的多了去了。”
      “郭鬼子”是郭松龄的外号。他这人身形高大,穿着朴素简朴,平时都穿一套俄国人的那种布军服,然而当时奉军将领都是穿的质地很好的呢军服。郭松龄长得像高个子俄国人,穿得也像,所以就得了这个诨号。
      王参议心里嘀咕,但又想着“郭鬼子”发笑。他原地嗤嗤笑了好一会,最后走进邮局去问那寄信的窗口。
      “可否能寄信去东京?xx町xx目,等等,我零钱不够。”
      王参议犯难,一个七旬的老人带着一个约十岁的孩子进来寄信,两人明显是住在旅顺的日侨。这一老一少举止得体,而老人尤为热心,用日语交谈几句后就帮王生垫付了缺的零钱。
      “真是好心人啊。”
      王参议买了一张明信片,这孩子突然看到了花花绿绿的明信片也吵着要买,还说“要给好朋友画最近新学的大老虎看”。这番场面让王参议一时间想到了好些童年往事。他想自己本是学过好几年画,但硬是没学会。
      “唉,我这笨学生,先生都白请了。”
      王参议在明信片上简要写了些“近日一切安好,望你也珍重”之类的话,最后歪歪扭扭画了一只老虎,还打了个风俗小报上有的那种漫画框,里面写了句“嗷呜”。画完明信片后王参议心情好多了,而后他走出邮局,摆脱懊丧的心情振作兴致阔步向前,恰好走到了东门菜市场。见人群骚动,王参议颇为好奇,凑上前去,看到一老一少跪在台前。
      “今天给大家看看,这就是不忠心,不善良的下场。今天就是杀鸡儆猴。”
      还未等翻译官话语落罢,两个浸满着血污的人头便滚滚落地,两具躯体随即瘫软了下来倒在血泊里。在那血泊中,那小孩子的嘴好像还在一张一合,那老人的眼里好像还在流泪。然而,在那人群中,王参议又看到了刚才邮局里碰到的那一老一少。
      “杀!杀!杀!”
      在那一瞬间,王参议突然意识到刚才老人那么热心,可能是因为他刚才于邮局讲了日语,所以被归为了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是好心的人,是礼貌的人,是得体的人,但他们又是“无所谓”的冷漠观众。作为站在台下的观众,他们在人群里观望着这两个台上与他们不相关的“表演者”,带着好奇,带着诧异——
      他们喊着“杀杀杀”,只因为台上是中国人。为什么会这样,台上和台下的,不都是人吗?既然都是人,那不该拥有同样重量的生命吗?他们为什么会有区别,是因为语言吗,是因为国籍吗,是因为文化认知吗,还是就单纯因为那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身份?
      这场面令王参议看得颤抖,他问周遭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模糊地说了“山下佽”这个名字,还大致提了什么“包庇逃窜的乱党贼子”,现在正在四处“搜人抓人”。
      “这岂不是滑稽可笑,那弱小的一老一少,哪里是什么乱党贼子?”
      “哎呀,小伙子,你可小点声!这东洋大人来,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说我们不善良,不忠诚,就可以让我们死,你这可不敢乱说的!”
      “他们只是中国的老百姓——”
      “正因为是中华的民,才能随意糟践啊。”
      “中华的民还要多善良,多忠诚?‘忠诚’了这么多年,‘善良’了这么多年,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就是这个活法吗?”
      鉴于自己的身份,王参议当时硬生生把话都咽了下去,但是他似乎始终过不了内心的盘问:中华的民,还要多善良,多忠诚?中华的民好像做什么都是轻贱,肮脏,龌龊,所以到底还要多善良,多忠诚?回到酒店下榻的地方,王参议冲进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拼命把冷水泼在自己脸上,但却冷却不了内心的撕裂感。他颤抖着,看着镜子——他看到了一只怒发冲冠,鲜红着眼睛的虎。虎的每一根汗毛都在竖立,瞳孔俨然藏不住怒火中烧……记忆蜂拥而来,他又想到了许多年前和自己生父肃亲王的对峙:
      “中国的民就是轻贱!就是苦!就是血汗泪!”
      精巧的水龙头依旧流淌着冰冷的水。这精巧的水龙头修建于这精巧的酒店,而那些外来的“观众”修建了这“精巧”。大抵在二十多年前,日方就极尽奢华筹建了这“九州大酒店”,专门用来招待“尊贵的外宾”。在入住之前,所有外宾的行李都要被送到指定的前台,随后日方的情报人员会把行李例行检查一遍,从文件到枪支,无一例外,其目的是希望得到这些“外宾”的“善良”,“忠诚”,尤其是中国的官,中国的民。
      中国的民,中华的民,这么多年了,一切都没有变。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扣门声,王参议打开门,看见了郭松龄。
      “马上就要去赴鸿门宴了,你怎么才洗完冷水澡?”
      郭松龄看着浑身上下精湿一片的王参议道,而王参议面色凝重:
      “郭旅长,你可知今早那‘出红差’的事?”
      “出红差”是土匪的黑话,意思就是“行刑砍头”。虽未提及“东门菜市口”,但郭松龄心领神会:
      “知,而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能查到,我早想办法把这群狗娘养的给办了。”
      “那你可知是什么来路?”
      “这就不清楚了。”
      郭松龄说罢后,王参议“无意”地摸了墙壁,他摸到了一截微微凸起的窃听线。郭松龄看那墙壁,瞬时明了。
      “郭旅长,我有些饿了,赴宴前出去‘吃些点心’?顺带买些随手带的,空着手去也不好。”
      郭松龄点头应允,两人随即如旧般出了酒店,与那侍者打招呼时也微笑无言。大约走了一阵,王参议有意无意地四处张望了几番,之后开口:
      “今早我恰巧途径东门菜市口,我约莫听人提到山下佽,说是在找什么乱贼。不止是那两个人,也不止今早,可能陆陆续续有好几天了。”
      “山下佽?”
      在那极短的瞬间,王参议发现郭松龄脸上露出了豹子的样貌——圆形梅花状的黑色斑点,警戒而又威慑的双眼,还有那一根根钢针般的胡须。但也就是在那极短的瞬间,郭松龄收敛下去了。他点了一支烟,回看了四周几眼:
      “你最好不要怀疑他,现在这里是旅顺,而且我们晚上还要谈事情。不都说日方买了八千万的军火,准备往外贝加尔运?等那边起来了,东三省再起些乱兵,日本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在这里开展他们的‘大陆计划’。真要起来,那别说东三省,整个华夏可能都保不住了。”
      “看来你知道这匪在哪里。”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这里是旅顺,更知道大帅的差遣。不管你现在有多愤怒,都要记住,真好汉有忍有退,所以今天晚上最好先对你的日本老子‘孝敬点’。现在去买些点心赴宴?我们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了,九州大酒店的人可能要跟过来。你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他们什么套路你最清楚。”
      “我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在愤慨,你和我一样,郭旅长。”
      “是啊,所以去旁边商店随便买点便宜的绿豆糕赴宴吧,他奶奶的,把中国的民都糟践成什么样子了!这帮狗娘养的东西,真他妈不配吃好的。”
      说毕,两人就提着那廉价的绿豆糕去赴鸿门宴了。两人进那日方的饭店前,郭松龄又试探了一句。
      “王参议,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
      “不是,把我烧成灰都不是。”
      听王参议此言语,郭松龄而后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入宴,日方简直不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明着眼叫嚣气焰让东三省的奉军开关口让他们把那新购置的八千万军火运出去。
      “日本要做此事,中国何干!”
      面对自己的中国养子,山下佽也毫不避讳,全然没有否认那两颗东门菜市口的头颅,也没有否认自己在旅顺所作所为的意图,狼子野心图穷匕见。推杯换盏间,山下佽甚至直接对王参议道:
      “你应该庆幸你是日本人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民。”
      在与郭松龄回到奉天军营后,王参议独自走进一间会议室,看着白墙沉默——他觉得自己心中涌动着一股血气,那若隐若现的老虎影子就在这血墙上晃动,但他现在却出于诸多限制,不得不把这血气压下去。东三省被错综复杂的日方势力渗透着,而张作霖本身也和日本势力纠缠不清。说白了,奉军可能会对旅顺发生的事做零星的干预,但暂时并不可能直接与日方硬碰硬。王参议咬着牙,他觉得自己心里那只老虎蠢蠢欲动,就差猛地扑出来——他必须要花尽十二万分的力气才能压制住这老虎。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保留着那份愤慨,可为何这虎就不得爆发,为何这中华的民就不得爆发!
      正在王参议压抑将要爆发的关头,张作霖带着杨宇霆等一众人进来了。张作霖这人没什么文采,平日偏又喜好念诗。念诗也就罢了,念的还是亲家张宗昌的打油诗。今日张作霖诗兴大发,又是“大炮开兮轰他娘”,又是“乡土重呀乡土亲”。在部下将领一通马屁的哄拍下,张大帅最后感慨:
      “咱东北是东北人的,不是外国狗子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王参议就知道张作霖在说什么了。张作霖也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那些草菅人命的日本人全赶出东北,但张作霖却因为自己的立场和局限无法行动。他站在那里和杨宇霆感慨,说1918年杨宇霆是如何让自己出了一口日本人的恶气。
      看那杨宇霆,王参议突然开窍了。他想到1918年的时候直系政府向日本借款四千万元购买大量军火运抵秦皇岛,当时杨宇霆建议张作霖劫持这批军火,最后劫械成功——这批军火为奉军装备七个混成旅,而杨宇霆也成了奉军的核心人物。
      现在又是相同的命运,而且还是日本人亲自买的八千万军火。日本这么急切的要求奉军开放关口将这些军火运去外贝加尔,怕是日俄冲突加剧了。如果能劫了这八千万军火,又让日本陷入与苏俄恶战的泥沼,又破坏了日本长期的大陆扩张计划,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两天后,王参议去找了郭松龄,说明了他的意图。
      “行啊,摆他日本人一道,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是说是轻巧,这八千万军火,谁去劫?”
      “我去。”
      “你怎有把握?”
      “我都盘算清楚了,这八千万军火过满洲里口岸后就会过色柔草原——外蒙现在不是正乱,属于三不管地带吗?如果被‘来路不明的土匪’抢了,他们现在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必须有人应允,我才能带兵出去。”
      “你贸然做那土匪,大帅怕不会轻易答应。但是他嫩头八脑的小六子就说不上了。”
      郭王二人相视一笑,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重要人物——张作霖的儿子,奉军少帅张学良。
      “怎么说动少帅,叫他支持你去劫日本人这八千万军火?”
      “忽悠呗。少帅也急着向自己老子立功呢。”
      “怎么忽悠?”
      “这就放心交给我。我这人没别的能耐,主要是能说,我一开嘴炮,神仙都能被我忽悠下凡。嗨呀,郭鬼子!这事你先保密就行,我改日借东风。”
      王参议脑瓜子鬼精灵,但他欠就欠了一张嘴。得意忘形之际,他居然当着郭松龄的面叫了“郭鬼子”。郭松龄气得脸都歪了,他狠抽了王参议肩膀一巴掌,说等真见了“俄国鬼子”,王参议怕得被打着跑。
      “不就是俄国鬼子,我怕他们?”
      “你等着,俄国鬼子打起仗来有发癫的,你等着。”
      郭松龄言语警告,然而王参议嘻嘻哈哈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印象里的“俄国鬼子”还是日本人宣传的“沙俄人”。
      俄国人穿灰土军服,走路拖根大鼻子,一群歪瓜裂枣,哪像军人?
      俄国人出列浑浑噩噩,懒懒散散,一见枪就抱头鼠窜,他哪用得着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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