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歌兮》南山不知路

8、“姥姥，我也想我妈妈”

　　卿云歌的表姐经常来姥姥家玩，只不过表姐家离姥姥家很近，通常都是上午来晚上吃完饭就回去了。表姐只比卿云歌大一岁，比起卿云歌的内向胆小，表姐的性格活泼强势很多，那时候大家都很小，也没有谦让或者“姐姐让妹妹”的意识。在姥姥家物质比较匮乏的环境下，有时候，卿云歌挺不希望表姐来姥姥家的。但是她又很开心表姐能带着玩具来和自己玩，尽管表姐走的时候还会把玩具带走。
　　卿云歌当时天真的想过，如果表姐只来姥姥家玩，不在这儿吃饭就好了。
　　长大后才知道，表姐小时候会经常去姥姥家玩，主要目的就是来蹭饭的。表姐当时就很清楚，只要卿云歌在姥姥家，姥姥家的伙食就很好。
　　对卿云歌来说这些吃的没有多么诱人，远不如她来这里之前的生活。但是只有当小表姐在这儿时，卿云歌才感觉到每一样东西的好，因为有了竞争性。有一次，姥姥买了几个苹果，里面有的带茎叶，有的不带。在卿云歌看来，这些苹果没啥区别。但是小表姐却把带茎叶的都挑走了。卿云歌不明就里，表姐说：带茎叶的好！吃完苹果后，还能用苹果把来画眉。卿云歌听完也想要，即使她知道这个并不能画眉。表姐看卿云歌想要，便更宝贝起这些苹果，要求卿云歌用手里的等大苹果跟自己换的同时，还得再多咬一口卿云歌正在吃的苹果。
　　卿云歌说： “那你只咬一小口！”
　　表姐说好，结果一口下去，小半个苹果没有了。
　　表姐走后，卿云歌把苹果茎叶工工整整放在了窗台上，姥姥收拾屋子时，用扫帚扫走了。

　　这天，表姐在姥姥家吃过晚饭，天黑了还不肯回家。听表姐的话意是早上被姨夫打了一顿，不敢回去。
　　卿云歌以为表姐会留下来过夜，内心特别开心。还主动把自己的果汁给表姐留了半杯，看动画片时，还把最好的观看位置心甘情愿地让给了表姐。
　　虽然小表姐总是跟她抢吃的，但卿云歌还是很喜欢小表姐，因为那是她唯一的玩伴。
　　晚上八点多，姥爷把所有的门窗都锁好了，准备休息了，表姐还没走，卿云歌觉得表姐今天一定走不了了。
　　平时，卿云歌都是和姥姥姥爷在一个炕上睡，姥爷在离灶台最近的位置，姥姥在离灶台最远的位置。卿云歌在中间。姥姥说：我们俩一左一右守着你。
　　卿云歌的被褥永远都是最新最温暖的，可是漫漫长夜，卿云歌感受到的仍然是无穷无尽的孤独。而且，她一直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

　　卿云歌对未来的生活毫无期待，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除了日复一日的孤独，生活还有什么。
　　表姐在这儿过夜，姥姥把表姐的被褥铺在了卿云歌旁边，两床褥子之间留了一拳空隙，卿云歌悄悄地把自己的被褥往表姐那边挪了挪，空隙没有了。她就是想和表姐挨着睡。
　　到了晚上九点多，姥姥家正式进入了休息的状态。关闭了电视和电灯，猫如往常一样出去浪了，狗也回了窝，其他家畜也安静了。世界陷入沉寂。
　　卿云歌躺在被窝里，感受身边的表姐的温度，这一刻，让她没有了之前的孤独感，她享受着这种感觉，甚至想把胳膊伸过去抱住表姐，侧过身，却听到轻微的抽泣声，卿云歌仔细听，抽泣声越来越大。
　　“姐姐你怎么了？”
　　白天大大咧咧的表姐此刻像个受气包一样，轻轻地说： “我想我妈”。
　　还没有睡去的姥姥姥爷也听到了，姥爷拉了下灯线，此刻15瓦的灯对适应了黑夜的卿云歌来说有点刺眼。
　　“姥爷，我想回家，我想我妈！”表姐坐了起来，满脸泪水地跟姥爷哭着说。
　　“这么晚了，睡一觉明早回去找你妈吧！”姥爷安慰道。
　　“我想我妈……”表姐不听劝，哭得更大声。
　　姥姥挪过身子，把表姐揽在怀里，亲昵地说： “原来小颖还要妈妈搂着睡呀！今晚姥姥搂着你”，边说边轻轻拍拍表姐。
　　“姐姐，我陪你玩小火车吧”卿云歌打心眼儿里不希望表姐走。
　　“姥姥我想回家……”表姐依然在哭。
　　“那你穿衣服吧，姥爷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表姐用手抹了眼泪，离开姥姥的怀抱，开始穿衣服。
　　卿云歌表面平静，心里无比失落。
　　卿云歌在炕上躺着，听着姥爷和表姐的脚步声、开门声、狗狗晃动的狗链子声、柳条门与泥土的摩擦……姥爷和表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姥姥已经躺下，卿云歌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姥姥，我也想我妈妈”
　　姥姥当时回复的什么，时隔多年，卿云歌早已忘记，只记得姥姥当时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卿云歌起身，把枕头放在了炕上的窗台上，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把脑袋趴在窗台的枕头上，抬头看向夜空，茫茫夜空只有一颗星星在闪。卿云歌眼眶里含着泪，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心里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多年之后卿云歌再次看到相似的夜空时，泪水同样止不住流。
　　此时，她多想，自己像表姐那样哭着吵着要回家，姥爷就能起身把她送回家。
　　可是她无法实现这个愿望，她能收获的只是姥姥的一声长长的叹息。
　　卿云歌知道，她没有家。
　　姥姥用她的故乡口音说： “你趴那做什么呢？嗯？”
　　卿云歌没憋住抽泣： “我等姥爷回来”。
　　卿云歌咽下抽泣，抹掉泪水，趴在窗台上哭。
　　以前总是围着姥姥转，问这问那，让姥姥带她出去玩。那晚之后，卿云歌性情大变，已经好几天不见卿云歌的脸上露出笑容，也不看动画片。
　　姥姥姥爷看出来了卿云歌的不开心，让表姐来陪她玩，小表姐反常的处处让着卿云歌，还给她带玩具，卿云歌却不跟小表姐说话，也不和表姐抢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