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光来自他眼里》凭栏问鹿

2、裴轩

　　叶子意有个毛病，开学第一天前的晚上喜欢神神道道的给自己算上一卦，高一开学前一天，他给自己算了个“凶”。
　　“凶你大爷。”他把竹筒收了起来，半吊子对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压根不信，转头就睡觉去了。

　　于是开学当天，叶子意一边叼着面包一边疯了一样的追着最后一班公交时，不由得感慨，自己的算命水平真是有所提升，说凶就凶，好的不灵坏的灵。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的叶子意果不其然，领到了高中开学第一场罚站。
　　班主任是个教物理的男老师，却不是记忆里那种中年发福秃顶地中海的传统形象，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又高又帅，这样的老师看着就招人喜欢。

　　在挨个自我介绍完毕后，在旁边站着旁听了全程的叶子意被请到了讲台上：“来，你给大家讲讲，是什么国家大事绊住了你第一天奔向高中生活的脚步。”
　　叶子意不怯场，上初中那会就是出了名的皮，上了台就能张嘴胡说八道：“老师你有所不知，今早的公交真是人满为患，我，新世纪好好青年，为了让大爷大妈们都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毅然决然的让出了最后一块空地，被大爷的钓鱼竿一下子抡下了车。所以我说，老年人下岗后从事垂钓行业给派专车的这个事还是应该提上日程，不然遇不到我这种好好青年的时候，大爷怎么办，大爷的钓鱼竿怎么办！我的陈词完毕，老师您讲。”

　　同学们被他逗的在下面笑成一团，清晨的阳光照在叶子意带笑的眉眼上，有种青春洋溢的好看。

　　开学第一天，老师也没为难他，嘱咐他记得下次给大爷钓鱼竿让位置的时候也惦记一下好好青年上学时间就放他回去了。
　　叶子意连称老师明智，往下面扫视了一圈，他是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其他早早介绍完的早就挑好了同桌。
　　现在只剩最后一排的一个靠窗的座位，他想都没想就往那边走。

　　坐在那里的是个男生，头发有些长，几乎挡住了他半张脸，略长的刘海和一副黑框眼镜把眼睛遮的干干净净，只能看到他的尖下巴苍白的有些病态。
　　那男生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就连他坐下主动说：“你好，我叫叶子意，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生依旧没有理他，没怎么受过冷漠的叶子意有点懵，感觉身边坐着的仿佛一盆人形盆栽。

　　反而是前桌男生回过头，冲他笑了笑：“我叫翟羽，兄弟你口才不错啊，以后多交流。”
　　说完眼睛往旁边扫了扫：“他叫裴轩，初中那会就不爱说话，不是故意针对你。”
　　“你好你好。”叶子意冲翟羽笑了笑：“你们初中就认识呀。”
　　“我们是同班同学，他成绩好在我们学校都出名的。”翟羽笑了笑：“就是不爱说话，不爱说话这点也挺出名的。”

　　话题点本人并未给出什么反应，任由他俩在这边聊着，安静的低头写着题，仿佛已经习惯游离于人群之外。

　　很快高中的第一节课开始了，高中的课业重，第一天就讲了不少知识点。
　　叶子意虽然皮，但成绩也不错，听课还是认认真真听的，于是跟旁边的人形盆栽倒是相安无事。
　　课间休息的时候，叶子意趴在桌子上，因为早上那一场迟到检讨，大家都对他挺好奇，下课一堆人凑过来找他说话，他也都一一笑着回应。

　　“你性格真好啊兄弟。”翟羽一边吃着叶子意刚才给旁边的人分的糖，一边感慨着：“特阳光，有点像我以前一朋友。”
　　叶子意不置可否，笑笑剥开手里的糖：“别爱我，没结果。”

　　剥开了之后眼睛却突然瞟到了身边低头做题的脑袋，他同桌头发太长了压根看不清眼睛，叶子意有时候都怀疑他这样是不是真的能看见题。
　　“同桌你吃吗，桃子味的。”他拿着糖棒笑着，往身旁递了递。
　　他同桌这次终于没再把他当空气，眼睛仿佛往他这边看了看，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糖，轻轻摇了摇头。
　　叶子意被拒绝了也不挫败，直接塞进自己嘴里：“不爱吃甜的？那我下次给你带包小鱼干吧。”
　　这回没反应了，他同桌又进入了禅定状态。

　　叶子意不是个多热情的人，别人找他他可能态度很好，自己却很少主动去招惹谁。
　　但这次不知怎的，他同桌这幅类似野人的发型，一下子让他产生了莫名的好奇，他有点想知道，藏在这些下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午饭的时候林念从六班跑来找他，拎了两盒他妈妈做的紫菜包饭。

　　“今早我妈做这个，特意叮嘱我说你爱吃，让我给你带一盒给你当午饭。我这盒还是我求了半天才给做的，怎么回事啊，到底谁是亲儿子。”林念一边收拾桌上的书一边吐槽着不公待遇。
　　“没办法，谁让林姨爱我呢，你羡慕不来。”叶子意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出来放嘴里，沙拉酱在嘴里爆开，他满足的眯了眯眼睛：“自己家做的就是不一样，林姨做的比外面买的好吃多啦。”

　　“我妈没在这，快别吹了。”林念也拿了一块，不忘挤兑他：“这张嘴是不是因为爱吃甜食才这么甜啊，哄谁都哄的服服帖帖的。”
　　“你不懂欣赏，怪不得林姨不给你做。”叶子意哼笑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饿死鬼似的。”

　　他俩这边你一句我一句，裴轩却提前回来了，手里拿着块面包，无声无息的坐下了。
　　“同桌你中午就吃这个啊？”叶子意看了看他手里的面包。
　　裴轩没理他，林念往他那边看了看，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怕林念误会，叶子意赶紧摆了摆手：“我同桌不爱说话，你别吓到他啊，好好吃你的。”
　　“我吓到他？叶子意你胳膊往外拐啊，吓到我还差不多。”林念有点来火，还以为叶子意刚进班就被孤立了。

　　“好啦好啦。”叶子意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帮着林念收拾饭盒，决定亲自把这尊大神送回六班。
　　“他不是针对我，他就是不爱说话。”叶子意胳膊搭在林念肩上陪他往六班走：“裴轩你认识吗？好像是隔壁初中来的，他同学说在初中就不爱说话，都出名的。”
　　“他是裴轩？”林念皱了皱眉，一脸担忧的看了眼叶子意：“他我倒是听说过，你怎么跟他成了同桌啊？”
　　叶子意不在意的笑笑：“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把我同桌当洪水猛兽啊，他怎么了？”

　　“我听说。”林念压低声音跟他说悄悄话：“他是因为他家的事有了精神疾病，才这么不爱说话，而且他当年在他们初中，还和一个人打过架，那人没多久就退学了。”
　　叶子意挑了挑眉：“我同桌啊？他不被打就烧高香了，还能把人打退学呢？”

　　林念看着他这幅没心没肺的样，也不多说，只叮嘱他一切多小心。
　　“好好好。”叶子意把手上的饭盒递给他：“那我回班了，你快进去吧，林妈妈。”
　　“叶子你丫是不是欠揍啊。”林念伸手使劲揉了揉叶子意的头发：“回吧，别不当回事，长点心吧叶子。”
　　叶子意无所谓的笑笑，转身往班里走，脑海里却回想着林念说的话。

　　精神疾病？到底是什么病能让一个人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几乎切断了跟外界的交流。

　　叶子意回到班级的时候，裴轩还是像往常那样低头做着题。
　　叶子意也没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有意无意的盯着裴轩看。

　　半长的头发搭在裴轩苍白的皮肤上，越发显得他白的病态，嘴唇又薄又没血色，握笔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好看，就是太瘦了，像是一阵风吹来就倒了。

　　林念说他同桌把人打退学了，这事叶子意持怀疑态度，觉得多少有以讹传讹的嫌疑。

　　他坐在这里就像一幅水墨画，只有黑白两色，平白跟旁边的景物有了隔阂。
　　他盯着裴轩发呆，没多久困意涌上来，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裴轩仿佛看了他一眼。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想看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