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疯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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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驾崩了。
消息是陆太医和张公公一起宣布的，迅速就传开了。
笑笑公主刚刚回到皇宫，便听说了这个消息，她怀里抱着暖炉，看着周围的大人，面色露出了一点点疑惑，她在尽力去理解“失去”这个词的含义。
她的母妃在一旁将她抱了起来，她暖炉脱手，掉在了地上。
也许是被周围人的情绪感染到了，当暖炉落地的当啷一声，好像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眶一红，嚎啕大哭了起来。
各级高级官员听说的时候都先愣了，接着有的跪地痛哭，有的不知所措，有的陷入沉思，有的满脸担忧。
但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此事迟早会发生。
消息传到国师府的时候胡管事隐忍了一会，但情绪很快就崩溃掉了，他扶着旁边的墙壁很快哭的喘不过气来。在20多年前，老国师路俞和陛下关系非常好，陛下还经常来国师府作客。
路遥在旁边也听到了，他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称知道了，
来传达消息的公公惊讶于他的淡定，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然后告退了。
此时路曜还没醒，早上的时候他的那番话让路曜这几个月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他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
路遥很珍惜路曜，比路曜本人更珍惜他。
虽然路遥这个人成天不着调，贪吃贪睡贪玩，嘴欠说不出好听话，还成天气他，但路遥真的很珍惜他，珍惜自己得到的一切。尤其是在真正见识过青唐之后，便更加珍惜了。
路遥舍不得他这么孤独的死去。
更不该被夺走了所有，然后再如此孤独死去。
路曜很怕孤独的，一定要有人陪他才行。
……
午间的时候，翟也向牧青带来了这个消息，牧青坐在帷帐里低着头，没出声，也看不清神色。
窗外浸入室内的月色一片寂寥之感，照得帷帐外银光闪闪。
翟也默默报告完，半天等不来牧青得回应，但她仿佛早已猜到了他的反应一样，说完没等一会就又离开了，留下了房间内牧青一个人。
今日，距离十二月二十三还有十五天。
陛下去世之后，牧青自然从监狱里被放了出来，从囚服换上了东宫主人的服饰，他走出台狱的时候非常淡定，一改这几天的癫狂。
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稳健，不紧不慢，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周身的气息看似温和，可当翟也靠近他报告了什么的时候，他眉目间突然暴起的戾气把翟也吓的腿都软了。
短短半个月过去，他的状态和神色，与他刚被抓进来的时候相比有着云泥之别。
乌云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了一起，侵占了目之所及的所有湛蓝，轰鸣了一早上却一直不见下雨。
此时天色阴沉，太阳仿佛都在避其锋芒，躲在了层层昏暗后面。
牧青一头银发，气质冷峻，震惊了所有周围的侍卫，大家最近对他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情绪恣睢，阴晴不定的阶段，此时突然见到这样的牧青，一时间都不敢认。
翟也单膝跪在地上，送牧青上了马车，华丽的马车在路口掉了个头，缓缓向皇宫驶去。
陛下驾崩，留下的遗诏里继承人依旧不变。葬礼则是在今天举行。
翟也刚刚说——国师大人还在昏迷中。
可现在他要参加葬礼，没空去看望他。一想到这牧青就心里就烦躁不安。
皇帝的葬礼物品准备的非常齐全，好像一切早已都准备就绪，就等着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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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浩浩荡荡往皇陵走去，所过一路啼哭不断，百姓跪倒一片，人人仰头呼喊上天不公，令英明的善逸帝英年早逝……
算算年纪，好像皇帝也才四十多岁吧。
天空乌云密布，像泼了墨的宣纸，浓厚又窒息。突然轰隆一声惊雷，吓着了过往路边的所有人。
牧青的黑瞳里闪电一闪而过，他一袭白衣，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是牧乾和各个妃子和寥寥其他几个皇室成员。
人少得可怜——
不知道他自己的葬礼上会有多少人来。
噢。
他不会有葬礼的。
因为他将和天下人一同死去，甚至陪葬品还不少。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笑了。
走在旁边的侍卫看到太子嘴角的笑，一瞬间头皮都麻了，这个太子比坊间传说的还要疯！在自己父皇的葬礼上笑！
皇室成员后面则是各位朝廷重臣，只是国师不在。
但大家相见的时候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国师，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病了，所以国师府由路遥代为出席。
在皇宫门口，路遥刚刚和牧青见面的时候，隔着人群，两人眼神碰上了，路遥默默的低头行礼，等抬起头的时候牧青已经走了。
路遥有些无奈，不知道这个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放弃了自己的性命把真相告诉他，怎么这个太子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个礼数都不愿意让他行完，真是小气完了。
在牧青回到队伍里的路上，身旁的各路大臣甚至他的家人们都纷纷对他露出惊讶的眼神——一头银发，在这里很难见到，大家纷纷都在说，一定是陛下驾崩，太子殿下过于哀伤所致。
牧青和路遥二人同时听到了这句不知是谁的话，路遥清楚的看到了牧青嘴角卷起了一丝不屑的笑。
牧乾和优妃，溪妃都上前礼貌的向他问候，谁都没有露出过于悲痛的表情，这皇帝的一家人仿佛都是来参加一个不相关的亲戚的葬礼似的。
没有人在乎，大家只是麻木的在走程序。
优妃看着一头银发的牧青有点欲言又止，好像突然良心发现了似的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但牧青没给他机会，寡言少语和他们礼貌结束谈话后一秒钟都不多呆。
在几个月前，优辅把陆太医绑架回去的时候，优妃从那里听说了一切，她一边不敢置信的听着这仿佛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原委，一边在心里拼命否认着皇帝对此的付出。
可当她想的越多，越能想明白这个国家的皇室，这个不正常的皇帝，这个不正常的后宫到底为什么不正常。
她甚至还曾经想过要夺权杀了牧青——她皇后姐姐的儿子。
一想到这里，她就整夜整夜的失眠，心里的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下子病倒了，直到最近才能好一些。
笑笑公主好几次想扑上来抱他都被自己的母妃拉住了，牧青看到只能回头朝她笑一笑，然后用无声的口型安慰她。
笑笑公主一边着急，一边什么都做不到。
她的哥哥一定很难过，他是父皇最大的儿子，跟父皇呆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他一定是最难过的那个！
……
当第二声惊雷轰鸣炸起的时候，路遥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怄了一天的乌云终于涌动着，开始下雨了。
冬天很少能见到这么大的雨的，众人在倾盆大雨里高喊：连老天都为此动容了！
老天，嘁。
牧青冷笑，如果创世神也算得上是老天的话，那他现在估计正在喝酒看戏呢吧？
大雨劈里啪啦的敲在地上，敲在每个人身上，敲在棺木上，众人的脚步不能停。
十年前，皇后死的时候也是突然下起了大雨，尸体被侍卫失手摔出了棺木。
今年面前的几个人会不会摔倒呢？
牧青抬起眼睛看着，心里想着。
最好摔出来，然后那个犯了错的侍卫只用罚俸禄……不对，不用罚，反正大家都活不过这个月。
……
葬礼结束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葬礼剩下的事情牧青懒得管那么多，全交给张公公和牧乾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刚回到东宫得寝殿，就听属下报告，国师进宫来见他了。
他一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接着面色又一沉，坐了回去。
他手支着头沉思着，在想怎么样告诉路曜自己的决定。
目前灾难的事情国家管理层里知道的人还不多，末日线管理的很严格，就连军方知道的人都不多，百姓间流传的末日说更是不信的占大半。
末日之说太耸人听闻是其一，帝国这几十年来积攒的信誉与国泰民安的生活使得大家更愿意相信公开的地震这一说辞才是最终原因。
老师他会说什么呢？他会答应和我一起死去吗？
反正就算我献祭了，就算全天下人都活下来了，老师他也活不久……
老师一定舍不得我死。
在监狱里的时候老师听说了之后难过的都昏过去了，他一定很心疼我的。
他舍不得我死……
可我也舍不得老师死。
想到这里，牧青双手撑着额头，深吐了一口气。
牧青正在想着，门口的侍卫报告——国师大人来了。
牧青站起来说：“快请进！”
路曜脸色看上去很糟糕，所以当侍卫给他打开门的时候，他第一步踏进来，牧青看到他的样子时，脸色就充满了担忧。
侍卫轻轻给他们关上门，大殿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牧青从上座刚刚站起来，他伸出手欣喜的朝他大步走来，脸上盛满了微笑，又带着一丝拘谨，正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和他的老师说清楚。
只见路曜突然撩了一下长衫的下摆，朝他跪下了。
路曜头顶冠帽上的翠玉晃了一下，头嘭的一声磕在了地上，牧青一下愣住了，他一瞬间陷入了惊恐里，不安又疑惑，但下一秒，一股不好的预感涌进了他的意识里，他一瞬间大脑陷入了空白。
脑袋里那个疯狂的声音突然尖声笑了起来，吵得他脑袋都要炸了，“噫哈哈哈哈……他来求你了！你猜他求你干什么！？噫哈哈……”
闭嘴！牧青在心里朝那个声音喝道。
路曜跪在地上，瘦弱的肩旁薄如纸片，双手交叠放在头前，他声音抖着，说道：“请殿下，为了苍生，为了百姓，成为祭品吧！”
“臣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疯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