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破残雪》尼家小雾

82、背叛

　　收到逆风消息的时候，姜蜜桃刚和Hot twice的队友们在外聚餐。

　　[小心小加加，他被一个叫雪净的人说服要对你不利。]

　　屏幕的幽光映照在姜蜜桃的脸上，很快熄灭，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晚风把烧烤摊的烟火气吹散，只留下夜晚的冰凉。

　　“蜜桃，发什么呆呢？上去啊！”白米奇从后面拍她肩膀，带着一身烧烤味。

　　姜蜜桃把手机揣进口袋。“没什么，看个信息。”她说着，抬步往店里走，脚步不疾不徐。

　　接下来的两天，训练照旧。姜蜜桃没对任何人提起那条警告，只是训练时更沉默，复盘时目光会在某些特定英雄和战术组合上停留得更久。霍格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没多问，只是在她桌上摆上了赏心悦目的太阳花。

　　第三天晚上，训练结束，众人陆续离开。姜蜜桃说要再整理一会儿数据，没走。霍格也留了下来陪她。

　　姜蜜桃为了研究数据独自开了一局路人局，加载进入峡谷时会出现对方和自方五人的头像和角色图片，她多看了对方射手两眼，待游戏开始便将注意力投在游戏的厮杀中。

　　被击杀黑屏的时候点开对方射手的信息，不经意间露出了然的神情，霍格在自己电脑上观战这场游戏，发觉姜蜜桃对对方射手的几次关注，也开始留心对方，霍格突然想起来，这是FR战队小加加的小号。

　　一般电竞选手会有好几个号，因为带有战队名字的游戏号是公开透明的，容易被对手研究战略，所以一般除了正式比赛电竞选手平时练习会用小号。

　　大部分电竞选手的小号不会透露出来，但是小加加这个号曾经被粉丝扒出来过，因为叫pppp神还曾经一度被人攻击过。

　　姜蜜桃用的这个号也从来没在直播用过，他没有人认出姜蜜桃。

　　夜晚的星空印在窗户的玻璃上，姜蜜桃冷月般的身影倒映在黑夜里。

　　霍格想，或许她曾经也失望过。

　　训练室很安静，只有主机运转的低鸣和姜蜜桃敲打键盘的声音。

　　直到月亮高高挂起，姜蜜桃才熄灯回房休息。

　　这天，姜蜜桃有节晚课，让霍格他们吃完晚饭自己训练。等下课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

　　路灯有些昏暗，树影幢幢。从教学楼出来的学生脚步匆匆，姜蜜桃却走得不快，她踩着影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第二个路灯的阴影下，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拦在她面前。

　　是小加加。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带着青黑。

　　姜蜜桃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质问。那目光像一片深潭，让小加加准备好的满腔话语瞬间卡住。

　　“有事？”她问，声音没什么起伏。

　　小加加被她这态度刺了一下，胸口那股混杂着委屈和愤怒的情绪猛地窜上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看到我，你就只有这两个字？”

　　“不然呢？”姜蜜桃微微偏头，路灯的光勾勒出她冷淡的侧脸线条，“我们应该有很多话可说吗，加哥？”

　　“加哥”这个称呼明明对如今的小加加来说是个极为平常的称呼，此刻听在他耳里却充满讽刺。小加加呼吸一窒，上前一步，急切道：“连你也认为我会背叛你？！”

　　“背叛我？我们不同队，又哪里来的背叛呢？”

　　小加加被姜蜜桃直白的疏离再次整破防，口不择言:“我知道你是peach！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为什么要用‘姜蜜桃’这个名字躲躲藏藏？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等了你多久？！”

　　“所以呢？”姜蜜桃打断他，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却冷得像冰，“我是不是peach，叫什么名字，需要向你汇报吗？等我？”她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等我做什么？重温旧梦，还是继续当你无所不能的‘老大’，好让你继续躲在她身后？”

　　“我不是……”小加加被她话里的尖锐刺得脸色发白。

　　姜蜜桃不理会他的慌乱，语气比夜里风还冷。
　　“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同队，你做任何事都没有背叛一说。你想怎么样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说完，她也不在看他，径自离开。

　　小加加伤心地呆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不是的，我不是想背叛你……你也不懂我了吗？”

　　姜蜜桃蹙起的眉头暴露了她的不平静。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当年她手受伤后也曾经跑回去妄想和他们再次比赛过。

　　可是到了门口却没有勇气再进去。

　　JICE第一个回踩，退出了队伍，扬言与她势不两立。嘎嘣脆也义愤填膺说她是个叛徒。逆风明哲保身，一言不发。而小加加……

　　“如果peach在一定可以赢的！”

　　姜蜜桃抬手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心如刀割，她没有再进去，也再没回去。

　　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peach。

　　hua队是近年芝芝在她养父母和孟屿的资助下创建的战队，往年全然进不了十强的队伍，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挤进了半决赛。

　　比赛前，芝芝找到周卡。

　　灯光惨白的比赛大楼走廊，尽头是安全出口幽绿的指示牌，将冰冷的瓷砖地面映出一片渗人的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混合着灰尘和紧张汗水的寒意。

　　周卡站在通道中段一扇紧闭的消防门前，背对着喧闹的方向，身穿HOT TWICE的比赛队服，虽然因为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外套下摆的布料，脸上的表情却是见到芝芝的雀跃。

　　“芝芝。”周卡雀跃中带着些意外，心脏不受控制地快跳了一拍。

　　芝芝缓缓转过头，看向他。走廊昏暗的光线让她的眉眼有些模糊。远处应急灯漏进的霓虹的残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即使身处近乎昏暗的环境，她也依旧明亮。

　　一头金色的发扎着两个粉色细线条蝴蝶结，法式衬衫外套着小香风的外套，精致的短裙下穿着白色的丝袜，脚踩黑色锃亮的皮靴。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周卡，” 她开口，微笑着，声音却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寂静，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比赛要加油哦。”

　　“嗯！我会的！” 周卡立刻挺直了背，像得到鼓励的小学生，眼睛都亮了几分，“芝芝，你也是！你们hua队今年真的很强，我看了你们之前的比赛录像……”

　　“周卡，” 芝芝打断了他略带雀跃的话语，向前走了一小步。距离的拉近让周卡能更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雅的香水味，混杂着比赛场馆特有的、冰冷的空气味道。她仰着脸看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澈的眼睛里，翻涌着某种近乎恳求的神色，“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周卡不假思索地回答，胸腔里涌动着一种混合着保护欲和被需要的满足感。能为芝芝做点什么，是他梦寐以求的。

　　“等一下的比赛……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几个关键的时间点，比如……第一波小龙团，或者我们中路推进二塔的时候……你的技能，或者走位，能不能……”

　　她的话没说话，意思却显而易见。

　　周卡脸上雀跃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芝芝，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但芝芝的脸上没有玩笑。她甚至又往前凑了半步，近得周卡能看清她卷翘的睫毛，和那双漂亮眼睛里映出的、自己呆滞的脸。

　　“不……不是，芝芝，你……你在说什么？” 周卡的声音开始发抖，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背却抵住了冰冷的消防门，退无可退。“你让我……在比赛里……？”

　　芝芝急切地、几乎是带着哭腔打断他，但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像是怕被无形的第三只耳朵听见，“只是状态不好！压力太大了，发挥失常，一时失误！周卡，对你来说很容易的，对不对？就像你第一场比赛一样，没有人会看出来的。”

　　周卡的声音干涩，大脑嗡嗡作响，一片混乱。他看着眼前这个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他默默喜欢了这么久的女孩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我……”

　　“我不想输！” 芝芝咬住下唇，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要落不落，比任何话语都更有杀伤力。“周卡，你知道的，hua队对我意味着什么……周卡，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抓住了周卡的手腕，指尖微微颤抖。那触感冰凉，却像烙铁一样烫伤了周卡的皮肤，也烫穿了他混乱的思绪。

　　“想想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 芝芝的眼泪终于滚落，泪水划过她精致的脸颊，梨花带雨，煞是可怜，声音哽咽破碎，“只要一次……”

　　周卡叹了口气，心疼地为她擦泪，语气松动，“芝芝别哭。”

　　他们不知道，姜蜜桃就在入口的墙边。背靠着冰冷的白色墙壁，双手插在队服外套口袋里。她似乎只是路过，又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通道顶灯的光线从她侧上方打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眼窝阴影，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能看到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双在暗影中依旧显得过分清晰的、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没有再听下去，独自回到Hot Twice的备赛室。

　　她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擦肩而过，想着刚才画面。表情平静，脚步未停。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喧嚣。

　　备赛室里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设备运转的微热和淡淡的能量饮料味道。部角正低头最后调试着外设，动作一丝不苟；白米奇难得安静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着只有他自己懂的节奏；霍格站在战术白板前，目光沉静地掠过上面那些熟悉的线条和符号，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

　　姜蜜桃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没什么波澜的表情。她甚至对看向她的霍格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走到自己的位子前，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自然。

　　“蜜桃，你回来了？刚去哪了？” 白米奇睁开一只眼，随口问道。

　　“洗手间。”姜蜜桃答得简短，拿起桌上霍格准备的、已经微凉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头那丝翻涌的涩意。

　　霍格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她太平静了，平静得甚至有些不寻常。刚才在走廊入口，他分明看到她身影一闪而过，方向并不是卫生间或别的什么地方。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转过身，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某个战术节点轻轻画了个圈。

　　“周卡呢？” 部角调试完，抬起头，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时间。

　　“可能还在外面缓神吧，刚才看他有点紧张。” 白米奇接话，“这小子，平时咋咋呼呼，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姜蜜桃握着水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咔”声。她垂下眼帘，看着瓶身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

　　“我去叫他。” 霍格放下笔，声音平稳。

　　“不用。” 姜蜜桃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让霍格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