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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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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有人策马狂奔,有人辗转难安,有人烟柳笙歌,有人心怀恐惧,还有人充满希望。
王宫内外,暗流汹涌。
半月前王宫刚乱起来的时候,几个太监宫女卷了东西往外跑,说着什么篡位毒害的事,不出一日宫门紧闭,一切的消息都没了根据没了来源,城外百姓人心惶惶,王宫像个沉默的牢笼,关着可怕的凶兽,不知道城门打开的时候,是勇士的欢呼还是凶兽的嘶吼。
两日后宫门开了,是被抬出宫的江阁老,是林相闭口不谈的宫内,是七日发丧时林相悲哭的呐喊,他为内辅大臣江东付办了个盛大的葬礼,在参加发丧葬礼的百官前哭诉,悲痛的指责道:“江老啊,你我同行辅佐之责,这还没协助陛下治理好国家,就撒手人寰,还害得陛下急火攻心,一倒不醒,江阁老,扔下这王朝百官和十九州百姓,好你个不忠不义之徒啊。”林相在江阁老的棺椁前推胸顿足,忽的气一短,人就晕过去了。葬礼上的人赶忙将林丞相抬回屋内,命人灌药救治。
江老灵柩前有人跪坐在地上低低的哭,那是他的儿子江宁杉与江老教出来的几个学生,还有他尚为年幼的孙子和孙女,江老的学生们不信林相这一派面上的胡言,江宁杉他信吗,但现在他不得不信,他不能不信,这朝堂是他们几个不大不小的文官能撼动的地方吗,他咬着牙才能说出话,他让这几个父亲的弟子不要轻易妄动,小心林相那个站在明处,却在暗中规划的贼。
他们需要静观其变,他在等一个机会。
在场的百官也不信,这污水般浑浊的官场上,能活着的人就都不是傻的,他们窃窃私语,说的话却隐晦极了,没人高声议论,没人敢站出来去质疑刚刚清醒的林相,没人敢问江老死的怎么如此突兀和蹊跷,没人敢让林相给出证据,没人敢冲到宫殿里,去看看那昏迷的陛下怎么样了。
他们知道京城的风动了,但他们只会随着风摇摆,他们说这叫明哲保身。可他们忘了乱世之下安有完卵?
保全自身没有错,保全身边的人更没有错,可是保全的时候如果把眼睛也闭起来,更可怕的是把良心也扔掉,缩起头来只求那一个保身,还大义凌然的叫着明哲保身,那么他们对凶兽的嘶吼保持沉默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变成了凶兽手里的伥鬼。
江老的葬礼风光办了七日,城内百姓就都知道,江老暴毙而终,陛下昏迷不醒,十九州行政之责现在临危掌控在林相的手里,百姓哪里懂什么呢,他们只要吃饱饭就好了,所以他们什么都信,他们也随着风走,但是凶兽不把他们当作伥鬼,他们觉得那是下等人,是给他们当牛做马的人,他再利用百姓的无知。
这段时间里,宫内外一切该有的秩序都被破坏了,来京述职的官员进不了宫,他们拿着折子在宫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找不到门路的他们为了自己州内百姓交完苛捐杂税后能安心的多留一点口粮,一州的父母官竟然在烟花之地弯着腰给世家公子们倒酒,只为了让这些背靠望族的浪荡子们能给个交折子的门路。
有些大树底下的人就躁动起来了,他们贪婪的眼里冒出了精光,圈地,赶人,修庄子,他们不在乎流民是不是多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腰包越来越鼓了。
有些肚子里没什么文采,腰间有点小钱的商贩们,嗅到了一点改变子女命运的味道,那些只会留恋烟花柳巷,寻欢作乐的后辈们,只要给说得上名的世家送些银钱,就能在朝中某个小职位,吃一口宫家饭。
看完地方官本该数日前就该交到他手里述职折子后,林相屏退了所有的人,他一个人走到朝堂里,站在大殿中央,他从没坐到那把龙椅上过,他之前嘲笑着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
因为算着年份,世家兴盛了有百年了,这百年里,无论是谁坐在那把表示着权利的椅子上,都只能是个傀儡。但他现在站在这个略显寒意的夜里,他看着这把无人落坐的龙椅,感觉到了无力,他感到了大厦将倾,自己这双老手无力扶起那种荒凉感。
世家百年的繁荣像一只蛀虫,已经把这棵大树从里面掏空了,后辈们酒囊饭袋,拿着朝堂当儿戏,关乎军粮生计的粮食述职报告都得需要门路才能交到朝堂上,百年里他们只觉得控制了皇帝就控制了军权,他们觉得傀儡翻出了水花,他们怕死,怕享受荣华的时间太短,所以他们只知道训练死士,好保护他们的命。
美酒真香,美人也香,阿谀奉承的话听来也香的很,所以这些大树下的人沉迷了。多年前,当还是个孩子的陛下,因为暗查世家被先帝罚跪在大殿外,林相暗暗的看过他,他见到了少年攥起的拳,咬紧的嘴,仰天逼回去的泪光。
然后他感到了危机,林相感到了自己好像之前一直在大树下昏昏欲睡,然后忽的惊醒了。
所以他也开始谋划,他想叫醒大树下其他人,但没有人理他,没有人发现少年帝王周旋的笑脸下那双闪着坚毅光芒的眼。
他林相可以用阴谋诡计夺得权利,可他没法用阴谋诡计改变世家后继无人,大厦将倾的现状。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能动的兵太少了太远了,他只能派去死士刺杀,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已经感觉到了风要来了,如果成功,他要面对的是一棵蛀空的树,如果失败,他将要面对回归的云峥,但他知道来者必然不善。
林相没办法,他只能期盼成功,这样他的时间才能变多,但是即使现在云峥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他也得与之一战,用来谋划的时间是太少了,可也不是没有,利剑还没刺进他的喉咙里,他还有一战之力呢。
云峥小儿,这一战,胜负未定。
王宫外,京中最著名的烟柳之地,醉红楼,可不是王宫内这样的清冷。无论是什么时候,就算是没有粮食吃的人都死在了京中小巷里,也总会有一些有钱有闲的人光顾流连于此,照顾着老鸨的生意。
当今掌权者家的儿子,林丞相的大公子,林峰豪,林公子,就是这的常客。
“林公子,不对不对,林探花,嗷嗷嗷,你看我这嘴,应该不久就得您尊称一声殿下了,该罚该罚,我张某人自罚一杯,不劳林殿下赏赐了。”张家那二公子张存文,边说边轻打了几下自己的嘴,说罢举起酒豪饮了一杯,阿谀奉承的笑挤在他的脸上,油腻的目光从林峰豪身边那位窈窕的女子身上爬过。
张存文喝完了酒,被奉承的美滋滋的林峰豪笑着说到:“什么殿下不殿下的,只不过是家父得势了些,张公子你来晚了,还得自罚三杯才行,快快做下,如烟正要给咱们唱曲儿抚琴,在晚些可就见不到这醉春楼最醉人的美景了。”林峰豪指挥着张存文喝三大杯酒,边揽过身边的如烟,身边的女子抓过桌上的酒,无骨般的靠在林书豪身上,端着酒杯往林书豪嘴上靠,那男子抓着如烟的手,眼睛黏在如烟的脸和身子上,就这如烟的细嫩的手饮了杯酒。
饮完酒,如烟放下了酒杯,款款站起身福了福,玉手轻弹起小窗前的琴,软软的曲从那朱红色的嘴里流淌出来。
柳如烟是这醉春楼的头牌,五年前没了依靠才投奔了这醉春楼,学了两年软曲软琴,一在醉春楼现了身就成了头牌,受到那堆留恋烟柳的公子哥们的追捧,实在是如烟那张脸明艳动人,偏偏一双含情的眼眨着无辜的神情,勾的这些男人们心都痒,别说那身段,就是隔着纱看一眼,魂就都没了。
林书豪第一次看这如烟在醉春楼那台子上跳舞,就豪掷了千金,把这如烟买成了自己的小情人,得了空遍来这醉春楼听曲弄琴,与如烟美人共度春宵。你问为什么不把如烟娶回家去,林书豪跟家里人提过纳如烟为妾,实在是家中那刻板的老父亲,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打他板子,他怕气坏了他老人家,这才将这如烟放在这花楼里养着,等那老古板去了,他就成了林家族长,那时谁还能管他,什么如烟如花的,不都纵着他来嘛。
林书豪越想越高兴,想到张存文那声殿下,他甚至都联想到自己坐在那龙椅之上,受万民跪拜,拥天下美女,岂不快哉!快哉!
这会儿,他的眼转到了张存文身上,看到张存文那双鱼眼盯着如烟不转动,林书豪在心里嗤笑一声,一个张家小妾生的儿子,只不过那小妾得宠了些,在张家作威作福的,他就以为能在他林书豪面前得脸了?还妄想觊觎他的女人,妾生的东西能有多大心胸。还唤个存文的名号呢,再怎么存文也比不上他那嫡生的兄长,只不过那张大公子实在是不太精明了些,由着这蠢猪般的人在家里叫唤,当今陛下生死未明,这龙椅以大半入他林家了,等到他坐了那龙椅,他肯定找个由子发配了这头蠢猪,叫他知道知道眼睛乱瞟的的代价。
林书豪端起酒,一杯一杯与桌上这些世家公子们觥筹交错着,他满面红光,止不住的笑,他在这藏污纳垢的烟花巷子里给自己封了个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