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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放我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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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是慢慢地觉得,这已成了一种负担。
——山本文绪《蓝,另一种蓝》
——砰——
已是深夜,这是黎夫人今日摔掉餐饭的第三次,佣人当作家常便饭般沉默地收拾一地狼藉,没人敢上前同黎夫人说上一句劝慰的话。
楚嘉念细白的双手被猛然摔掉的饭碗划伤,隐隐在滴着血,她靛蓝色的丝绸睡裙皱起一条条波纹,绸缎般的长发凌乱了。
黎先生出门前,还那样精致美艳的女人像变了个人,依旧美得让人动容却像被鬼附了身,变得使人生畏。
楚嘉念逐渐稳定下暴躁的情绪,哑声问佣人,“他还没回来吗。”
“夫人,先生刚刚打电话来说,马上就到家了。”佣人处理好食物残渣,退去了。
楚嘉念任凭血液倒流,被割伤的双手好似没有了知觉,她赤脚回了自己的书房,如果不是为了等黎森,她一整天都只待在书房,从不见任何人。
地板上散落着被暴力揉搓的纸团,桌面上的白纸被刀子划开留下破烂的伤痕,楚嘉念的双手因为没有及时止血,血液已经凝固了。
楚嘉念没去理睬,她来到浴室,放好温水,面无表情地躺了进去。
一秒,两秒,周围开始模糊,空气开始稀薄。
楚嘉念感觉自己要成功了,她要离地狱更进一步了。
黎森疾驶到达别墅门口,他匆忙下车连钥匙都没拔,脚步不稳地直奔二楼。
卧室没有,书房没有。
黎森慌乱地松开领带,英俊的皮囊只剩狼狈,他思考不过几秒,径直走向浴室。
浴缸里的楚嘉念像一条快要脱水的美人鱼,矛盾又奇异的和谐。
美人鱼被自己最喜爱的水浸泡,会很快乐,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美人鱼,人被水淹没只会窒息而亡,但她没有挣扎,只有满足,好像窒息对她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
黎森立刻把楚嘉念捞了起来,边大力按压楚嘉念的胸腔边做人工呼吸。
几秒后,楚嘉念乍然睁眼,吐出了几口水。
她认出来人是黎森,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但只是一霎。
黎森用浴巾裹紧楚嘉念,然后把她抱到了床上,他又拿来了药箱,进浴室的第一眼,他就看到楚嘉念伤痕累累的双手。
这不是她第一次受伤,她总是故意受伤。
黎森低下头十分仔细地为楚嘉念包扎着伤口,好像只要他再温柔细致一点,就能把这双细嫩的双手完好如初。
“念念,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黎森包扎好她的双手,随后抬头看向楚嘉念,眼里没有怨恨只有怜爱。
楚嘉念伸出手轻抚着黎森因为匆忙散开的黑发,黎森原本梳上去的发丝垂下来了,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嘴唇因为用力微微颤抖。
过了好久,楚嘉念缓缓开口,“阿森,我想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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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森瞬间屏住呼吸,他把倚在床头的楚嘉念抱在怀里,喉间溢出破碎的声音,“念念,为了我,可不可以多留恋一下这个世界。”
楚嘉念沉默了,她只摸索上黎森的锁骨,顺着锁骨到凸起的喉结再延伸至冷峻的侧颜,她知道黎森已经很累了,却还要每天为自己分心。
她真的不想让这种场面难以接受,明明他们相遇的时候那样美好,美好到值得永久眷恋。
楚嘉念和黎森相识在一次酒会上,楚嘉念的父亲楚震宴请各大行业的佼佼者组织一场友好交流的见面会,明面上是同僚之间的左右逢迎,暗地里实则是为楚嘉念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
那晚,楚嘉念着一身香槟色绑带礼服裙,齐腰长发挽起梳成公主头,细白的天鹅颈上戴着简单又大气的珍珠项链,美艳的侧颜一露出便吸引众人目光,但眸子里的清冷又使人望而却步,正是二十四岁的如花少女又混合着独立女性的气质,从容得体。
有一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不怀好意地提着酒杯在楚嘉念身边来回招惹,楚嘉念一眼未抬,只走神盯着门口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楚嘉念的父亲做房地产生意,也算是行业里的巨鳄,公子哥再按捺不住也无计可施,奈何酒会进行到跳舞环节,为了表面过得去,楚嘉念不得不同意和这位不知姓名的公子哥跳上一段。
不仅如此,楚嘉念还看见她的母亲徐敏在用眼神暗示她。
正当楚嘉念思考是用左脚还是右脚踩公子哥时,黎森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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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森着一身挺括的黑丝绒西装,白色衬衫严谨地一扣不落,发型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如墨漆黑的双眸深沉有星,冷峻的五官彰显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黎森走到楚嘉念的身旁,他礼貌地微微弯腰,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楚小姐,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众人忙着跳舞倒也没有关注这边的暗流涌动,楚嘉念的父母却是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黎森,而立之年,自主创造的嘉森集团,主打智能家居,还涉及娱乐、慈善等行业,是现在发展最好的后起之秀,从白手起家到如今的拔得头筹,实属难得的青年才俊。
楚嘉念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黎森,黎森骨节分明的手还存在感极强地昭示着主人的邀请,楚嘉念瞧这人看起来还比较靠谱,但也说不定是表面绅士的斯文败类,片刻,她同样伸出手,矜持地说,“可以。”
两人涌入舞台中央,伴随着音乐的鼓点,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黑色的西服和香槟色的长裙相得益彰,好像黑夜一到,天空中鲜橙色的月亮被黑布一样的天幕包裹,月亮代替太阳值着夜班,没有人陪伴它,但天幕会陪伴月亮,直到下一个永夜的出现。
他们没有多余的肢体接触只有恰当的舞蹈动作,楚嘉念默默地在心里给黎森加上一分,看样子,眼前的男人还不错。
酒会结束后,楚嘉念还留心寻找了一下刚刚同自己跳舞的舞伴,可她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楚嘉念不知道,在她回头的那刻,黎森转身也在看她。
临上车前,黎森抚摸着他衬衫袖口上本该是一对的袖扣,那是一颗质感精良的银质袖扣,而另一枚袖扣应该在楚嘉念的头饰上。
待上车后,坐在后排的黎森又挑起他西服上沾染到的女性发丝,除了发丝,手指尖好像还留存着楚嘉念的盈盈一握的细腰的拥有感。
黎森的嘴角闪过一抹温和的笑,他和楚嘉念应该很快会再见面了。
黎森知道,这场酒会其实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他们的相遇要比这更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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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楚嘉念脱下高跟鞋,拉下礼服裙的拉链并把长发卷起用夹子竖起,正当楚嘉念卸下头饰时,一枚袖扣顺势落在了楚嘉念的手心里。
楚嘉念想了想,应该是那位同她跳舞的舞伴遗失的,她晃了晃手心里的袖扣,随后放到了梳妆台上。
她不知道黎森的名字,也不想为区区一枚袖扣大动干戈,这枚袖扣就当做见面礼吧,毕竟参加这场酒会的人也不会差一枚袖扣钱。
楚嘉念尽管是富家千金,但她从不结交同类朋友,没有聚会没有联谊没有购物狂欢,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写作。
楚嘉念今年大学毕业,父母想让她做个豪门阔太太,而她觉得靠她自己赚来的稿费足够可以养活自己。
当然,父母一直觉得楚嘉念是开玩笑,楚嘉念也不屑解释,能耗一天就多耗一天。
次日,楚嘉念独自出门采风,她来到市外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这个地方破烂不堪像被炸弹轰炸过,但正符合楚嘉念想描绘的那种世界末日的废墟感。
她沉浸其中,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春天的暖风仿若飘在半空中的蒲公英一般,毛茸茸地吹过楚嘉念的脸庞,且俏皮地吹乱楚嘉念的碎花裙摆。
带有废墟感的空地在风的衬托下,既有荒凉颓败又含最后温存。
此时此刻,楚嘉念爱这个世界,她想象的世界。
楚嘉念采完风后回程,她是开车来的,回程路上,夕阳追着她的踪迹低低下垂仿佛在向她挥手作别。
美好的一天总会半路出错,楚嘉念深信不疑,因为她的车坏在了马路中央。
楚嘉念拨打了求救电话,然而这里位置偏远,救援队只能明早到达,楚嘉念对修车方法一概不知,她只好停在路边,放空地想此刻会不会出现一个过路的好心人。
这时,楚嘉念被一束不刺人但总够惹人注目的车灯照耀,已是傍晚,她看不清来人是谁。
直到黎森走近,楚嘉念看清来人英俊朗逸的模样,楚嘉念想,这位过路的好心人好像在昨天还和她一起跳了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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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森脱下他的西装外套披到了楚嘉念的身上,他眼角带笑,低声说,“楚小姐,又见面了。”
黎森今天正好和合作伙伴相约实地考察一处待开发地皮,在路过一个修车厂时,员工手机外放,他听见了楚嘉念的声音,便想都没想地赶来了。
楚嘉念还未感受到冷,但披着外套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她笑着说谢谢,之后她又想到还不知道眼前男人的名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黎森在脑海里设想过好多次向楚嘉念介绍自己的画面,当真正要说出口时,他更觉卸下重担般舒爽,黎森正式地说,“黎森,黎明的黎,森林的森。”
“你好,我叫楚嘉念,楚国的楚,嘉宾的嘉,思念的念。”楚嘉念也同样正式地介绍自己。
黎森点头,轻声说,“我知道。”
楚嘉念有些诧异,虽然她的父母有头有脸,但那次酒会是楚嘉念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以前的各种社交类活动,楚嘉念从不出席。
黎森忽略掉楚嘉念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他只在心里偷偷说。
楚嘉念这个名字,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天深至夜晚,风有些大了,楚嘉念却觉得此刻的氛围很美,她和一个仅见过两次面的英俊男人站在无人问津的公路上,旁边还有一辆自己坏掉的车子。
因为写作思维而冒出的灵感使她突然不想回家,况且她的父母现在也没有联系她,楚嘉念小声问黎森,“黎先生,你可以留下和我过夜吗?”
黎森听闻挑了一下眉,惊讶地问,“过夜?”
楚嘉念自觉失礼让人误会,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天这么晚了,开车回去可能会很危险”,楚嘉念又怕黎森不同意,急中生智地说,“或者我可以说,黎先生,我可以请你看一场日出吗?”
上次你请我跳舞,这次我请你看日出。
黎森笑了笑,随后锁紧车门,用动作表达了同意。
如果有人出现在那条鲜为人知的公路上,就能看到一对男女的背影。男人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女人被宽大的黑色外套罩着,下面是若隐若现的飘逸裙摆。
楚嘉念和黎森行走在空荡荡的公路上,他们欣赏着夜晚的天空,郊区的春景好像更返璞归真,让人身临其境。
他们相谈甚欢,聊历史聊天文。慢慢地,黎森解开了他衬衫最上边的两颗扣子,袖口也卷至臂肘处,整个人落拓不羁,随心所欲,没了先前的架子。
夜间其实更多是寂寞的黑,郊区的星夜没有汽笛声和人群嘈杂声,本该更显寂寥,可在这对形貌昳丽的男女的热闹渲染下,似乎让这个夜晚变得美妙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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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显示凌晨五点,楚嘉念坐在车顶上,她没有因为这次突然的旅程感到疲惫,昨晚和黎森聊得非常愉快,她再次认同女人的第六感。
从楚嘉念见到黎森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不是坏人。
黎森从保时捷的天窗里伸出头,和楚嘉念共同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太阳缓缓上升,天际开始苏醒泛着朝气的蓝,植物伸伸懒腰迎接新的一天,雾气弥散跑来跑去。
黎森扭头睨向楚嘉念,她似有所感,也回以注视,两人相视而对,随即相见恨晚般开怀大笑。
看完日出后,黎森送楚嘉念回了家。
楚嘉念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黎森拦下她,说,“念念,留个联系方式?”
楚嘉念听着黎森诚意十足地询问,笑着说好。
他们彼此道别又双双回望,很是心照不宣。
楚嘉念走进家门,她的父母坐在餐桌上,一见到她,没有关心她昨晚在哪,只是问,“最近你和黎森走得很近?”
楚嘉念讽刺地笑了笑,没应,转身上楼。
“今天周五学校放假,下午你妹妹回来。”楚嘉念的母亲徐敏追着她说。
楚嘉念还是没有说话,她沉默上楼,只是在心里想,原来是她的妹妹回来,她的父母才能双双回家。
自那次意外之旅后,楚嘉念和黎森熟了起来,两人时常约在一起吃饭,逛书店,看画展,去天文馆等等许多私人活动。尽管黎森作为大老板不会经常有时间,但每次的约会都很周到圆满,黎森本人又体贴细致也足够绅士,楚嘉念很满意。
黎森大楚嘉念七岁,楚嘉念从来不会在两人之间的谈论中感到有分歧或者代沟的存在,黎森身上成熟的男人气质总会让楚嘉念安心舒服。
楚嘉念想她对黎森心动有之,黎森对她应该亦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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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黎森约楚嘉念去看音乐剧,楚嘉念早早起床打扮自己,她挑了一件简单大气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扎成丸子头,露出美艳白皙的小脸。
收拾完还有一个小时,黎森还没有发来信息告诉自己到没到,楚嘉念决定坐下继续敲字,这么多天跟黎森在一起,楚嘉念有很多灵感。
她沉浸在写作的世界里,疯狂又沉迷,沉迷到没有发觉自己的房间进了人。
她敲下章节的最后一个字,之后看了眼手机,还没有消息,她又起身倒了杯热水,把杯子放到桌上后,她去镜子旁照了照自己,想象着黎森见到她时的表情,兴奋地转了个圈。
转着圈的楚嘉念突然在镜中看见她的妹妹在动自己的电脑,等她发现已是为时已晚,她的妹妹已经把她写的文章删除了,因为是才写完楚嘉念并没有保存。
楚嘉念气愤地夺走电脑,怒道,“楚盈,你在干什么!”
“姐姐,我就是想看看,不小心碰到了键盘,你那么凶干什么!”楚盈满不在乎地说。
楚嘉念深知这孩子已被她的父母惯坏,她无力反驳,手足无措地查看文档。
“啊,好烫!”楚盈不小心碰倒了楚嘉念刚刚接的热水,有一半洒到了楚盈的手背上。
“盈盈,你没事吧。”
楚嘉念在卧室内的迷你冰箱里拿出冰袋给楚盈冷敷,还好不是很严重。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吵,盈盈你怎么了!”徐敏看到楚盈被烫红的手,她惊声大叫,随后带着责怪的眼神冲楚嘉念发火,“你是不是故意烫伤你的妹妹,是不是!”
楚嘉念怔在原地,她失语片刻,呆愣地目睹徐敏带走了楚盈,并大题小做地要去医院。
楚嘉念恍然大悟,为什么父母要安排才念小学的楚盈住宿,原来是怕她伤害楚盈。
手机的来信震动声在此刻响起,黎森说他已经到楼下了。楚嘉念想起同黎森的约会,她已没了观赏音乐剧的兴致。
但她想见到黎森。
楚嘉念收拾好心情,如果黎森很想去看音乐剧,她也可以陪他去。
黎森从楚嘉念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就觉察出不对劲,以往楚嘉念一见他就会兴高采烈地问他今天她漂不漂亮。
楚嘉念总是给人孤高清冷的感觉,但在黎森面前,她永远是个正当年的小姑娘。
黎森望着楚嘉念,小姑娘冷着脸,又可怜极了,他柔声说,“念念,我们不去看音乐剧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楚嘉念用假装坚强又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尾音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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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森带楚嘉念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朋克风格的广场,楚嘉念看了看,原来是她前不久提过一句的汽车影院。
黎森包了这个影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黎森又随意地挑了一部电影播放,很明显,他并不是来看电影的。
黎森微微凑近楚嘉念,他在楚嘉念的耳畔说,“我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开心,我给你撑腰。”
楚嘉念没去看正在播放的电影是何片名,那一刻,她只想坠入黎森的怀里。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楚嘉念整个人埋到黎森的怀里,双臂抱住黎森的后颈。
那其实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黎森为人绅士,相处至今两个月,他从未越矩。
黎森有些怔然,随后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拍着楚嘉念的背脊,低声安慰,“好了好了,不委屈了。”
黎森很想用双臂收紧楚嘉念的细腰,可他突然惶恐,他这样做是否会唐突无礼,他们还没有正式交往。
在楚嘉念面前,他总是会考虑太多。
楚嘉念感受到黎森的关怀备至,她想,如果说之前对黎森是心动,那现在在她难过时,她会第一个想到黎森,她是不是喜欢上了黎森。
她不喜欢成年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她想要一个名分。
荧屏上在播放着无人理睬的影片,黎森分心看了一眼,原来随手播放的电影是《爱乐之城》,很经典的片子,他突然想起这部电影的结局。
【我已经和他在脑海里过完了一辈子。】
黎森从惶恐变成了坚定,这一刻,他确信是最佳的表白时机,错过便不会再有。
黎森极度认真甚至有些不自然地同楚嘉念对视,语气真诚无比,“念念,我喜欢你很久了。”
楚嘉念反应慢半拍地回神,刚刚自己在心里想过的话居然在下一刻成真。
她眨了眨眼,弯起嘴角,甜蜜地再次搂紧黎森,欢快地说,“黎森,我要我们在一起。”
原来我喜欢你的下一句也可以是我要我们在一起。
楚嘉念总向往张爱玲式的自由洒脱,她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任何人,可黎森就好像是她的真命天子,她愿意爱他,并对此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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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的黎森是恰到好处的体贴,那恋爱后的黎森就是一本正经的斯文败类,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把楚嘉念照顾得很好,但现在时不时会恶劣地逗弄楚嘉念。
楚嘉念恼归恼,但也爱极了黎森鲜活生动的样子,她爱他的所有模样。
楚嘉念最近醉心于书写爱情,好像每个被爱情包围的人们,不管曾经多么对爱情嗤之以鼻,一旦感受到被爱的滋味,这个世界都是旖旎的。
她着手了几次词句都不太满意,顿感气闷,思维涣散。
楚盈鬼鬼祟祟地进了楚嘉念的房间,现在是暑假,楚盈搬回了家。
楚盈缠着楚嘉念要陪她玩,楚嘉念正烦着,她没有好气地说自己在忙。
这一举动恰好让徐敏看见,少不了一顿斥责。
其实这对楚嘉念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可能是被黎森保护的太好,此刻她竟生出委屈,楚嘉念想,她开始恃宠而骄了。
楚嘉念没理母女俩,她迈着步子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一下楼却看到黎森正坐在沙发上。
楚嘉念一时无话,黎森一定听到了徐敏的训斥,她想跟黎森解释,后又想自己根本没做错什么。
真可笑,日复一日的贬低是真的会让人自我怀疑。
“哎呀,黎先生,你看这孩子多不懂事,见人也不说话,”徐敏走下楼,笑脸相迎,又转头变脸般对楚嘉念说,“是我邀请的黎先生上门做客,听说你们在交往,你也不跟我说。”
楚嘉念哂笑出声,她妈妈这是把黎森当成金龟婿了。
黎森看出楚嘉念的神态不对,正色道,“伯母,我确实在跟念念交往,我很喜欢她。”
楚嘉念顿感鼻酸,她知道黎森是在向她妈妈暗示她的重要,这个世界应该也只有黎森真正在乎她了。
徐敏听闻更热情地对黎森嘘寒问暖,楚嘉念看不得黎森被当作钱罐子一样打量,她拉着黎森出了门,没去管身后徐敏的阴阳怪气。
两人坐在车里,楚嘉念问黎森,“我妈为什么请你做客?”
黎森沉默了一阵,像是怕楚嘉念生气一样,小心地开口,“你妈妈想让我们结婚。”
结婚?
楚嘉念惊讶几秒后又觉得这好像确实是徐敏会做的事,她的女儿钓到了这么好的金龟婿,徐敏巴不得两人早早拴在一起。
楚嘉念无言半晌,她跟黎森正值热恋期,这一下子就让他们结婚,实在是无稽之谈。
“念念,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黎森摸了摸楚嘉念略显苍白的脸。
楚嘉念每次写作卡壳就会有小幅度的心悸,是老毛病了。
有时候自己都不会当回事,而这个只相处过半年的男人却一眼看出。
楚嘉念深吸一口气,她看向那么温柔的黎森,他那么好,好像和他结婚并不是多让人害怕的事。
“阿森,我们结婚吧。”楚嘉念想她不会再爱别人了,黎森应该永远属于她。
“念念,你认真的?”黎森捧起楚嘉念的脸蛋问。
这个女孩倔强,独立,从不跟自己抱怨。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想把楚嘉念当朋友看待,想对她好,但随着相处,他爱上了楚嘉念,刚刚听到楚嘉念母亲的话,他只剩心疼。
楚嘉念坚定地点头,她相信命中注定。
在楚嘉念点头的瞬间,黎森吻住楚嘉念,这个吻极尽温柔,着迷深.入。
楚嘉念流下了泪水,她想往事的苦涩都会随风飘逝,有人爱她了,那个人叫黎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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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结婚后,楚嘉念搬到了黎森家,他们开始同居。
他们是自由恋爱,但外人看来只是有名无实的商业联姻,楚嘉念不在乎,随便他们怎么想。
楚嘉念常常会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相识不久却似倾盖如故,他们也会吵架但总会很快和好,楚嘉念听说过宿命论,她想,她和黎森的爱情就是为彼此而生的。
晚上,楚嘉念收拾衣柜时,因为东西杂乱堆得到处都是,她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旧箱子。
楚嘉念忙捡起,却看到了一张十五年前的报纸。
报纸上写着著名企业家楚震资助贫困高中生黎森的报道。
她的爸爸资助过黎森?
楚嘉念震惊地跑到二楼书房去问黎森,“阿森,这是什么?”
黎森看了看楚嘉念手里的报纸,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拿下报纸,笑着应,“你记不记得那次在公路上,我说我知道你的名字,就是因为这个。”
楚嘉念皱起眉,脑海里的记忆翻涌,她惊喜地想起在她五年级的一天,那年期末考试她考了第一名,那天楚震又恰好签了一个合同,于是破天荒地说给她一个奖励。
那天茶几上放着几份有关慈善的项目文件,楚嘉念自觉不缺什么,她低头看到了文件里一个大哥哥的照片,小时候的楚嘉念还对样貌没有具体观感,但她看到这张照片就觉得这个大哥哥应该有好的人生。
于是楚嘉念地跟楚震说,“爸爸,你可不可以资助他?”
原来那个大哥哥是黎森。
楚嘉念跳到黎森的怀里,雀跃极了,“阿森,我们好有缘分啊。”
黎森的记忆飘远,他一直记得身为孤儿的自己在十六岁突降好运,有人能实现他的读书梦。
那天,在资助仪式上,黎森看见和楚震站在一起的小公主,他听说是这个小女孩点名要资助他。
那是一贫如洗的黎森第一次觉得富人也有好心,尽管可能是小女孩的童言无忌而已。
所以当他在酒会见到楚嘉念后,他只是想报答这个小女孩,但后来他却对楚嘉念动了心。
黎森又想,没关系,他的一辈子都赔给楚嘉念,他愿意。
黎森笑着吻了吻楚嘉念的额头,是啊,命运让我们兜兜转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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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黎森的公司很忙,楚嘉念已经三天没有同黎森见过面了,每天她等到黎森很晚,但都没有等到。
这天,楚盈吵着闹着说要见楚嘉念,徐敏只好带楚盈来到黎森家,楚嘉念把她和徐敏安置在客厅,她自己去了书房。
因为太过思念黎森,她的心情不太好,楚嘉念心情不好就喜欢沉迷在写作里。
可能是情绪不对,心情欠佳,写作很不顺利,楚嘉念烦躁地拍了拍桌子,楚盈从客厅跑了进来又来捣乱,楚嘉念心烦地推了楚盈一把。
楚盈立刻哇哇大哭引来了徐敏,徐敏恶语相向地大喊,“楚嘉念你干什么,你怎么总是对楚盈这样存有敌意。”
楚嘉念的脚步虚晃了两步,顿觉心悸难忍,全身发冷,她扶住额头,难受极了。
徐敏看着楚嘉念,忽然想起了往事,“你是不是在装病博取我们的可怜,楚嘉念我告诉你,你妹妹有一点事,你也要去陪葬!”
陪葬?
楚嘉念已经感觉不到恨了,她只想笑。以前,她疼的发狂,让他们厌烦;她沉默强忍,他们觉得理所应当;现在病情突发,他们觉得她伪装病重。
楚嘉念想,原来我这么坏啊,原来我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
可是,她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楚嘉念说不出话,她蹲下抱住自己,好想,好想黎森。
“念念,你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黎森忙完就赶到家中,一进门就听见了骂声。
徐敏拉着楚盈愤怒地走了,楚盈什么都不懂,她只觉得姐姐好像有点奇怪。
黎森把楚嘉念抱到书房的沙发上,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楚嘉念难过地依偎着黎森,她难以启齿地问他,“阿森,如果我有病你还会爱我吗?”
黎森温柔地抹掉楚嘉念因为心悸冒出的虚汗,笑着说,“念念,别说傻话。”
楚嘉念叹息出声,随后跟黎森讲起了关于她的秘密。
小时候的楚嘉念没有玩伴,父亲忙于工作,母亲整日想着怎么挤入富家太太们的圈子。
十四岁的楚嘉念生了一场大病,刚开始她的母亲只当是小病小灾,但病情加重,楚嘉念时常大呼小叫。一天晚上,她失眠难以入睡,偶然听见父亲和母亲埋怨自己的病惹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
从那晚起,楚嘉念不再歇斯底里,她开始沉默,发病也一声不吭,沉默到旁人看不出她在作痛的头,想呕吐被强咽下的神色。
在她生病的第二年,楚盈出生了。
自那之后,没有人再关心她了,人人都觉得她也应该康复了。
十七岁的楚嘉念爱上写作,她开始将情感寄情于笔下的人物,把幼时经历加工制造,仿若参透人间疾苦。
可能是上次大病的后遗症,她经常因为写不出来或者不够满意而感受到曾经生病般的痛意。
楚嘉念知道这是心病。
作家笔下的人物多靠想象,想象过了度也就成为梦魇。
人物的悲苦使楚嘉念更沉浸苦的味道,因为幼时压抑得太久,所以受到的委屈会反复咀嚼,痛苦便加倍反噬,疼痛来得多了,快乐的滋味也就不再期盼了。
快乐的滋味失去了,病魔便乘虚而入地入驻了,病情像定时炸弹一般不稳定。
黎森十分心疼,他一想到楚嘉念经历的苦痛就心如刀割,他珍视地摩挲着楚嘉念虚弱的脸庞,语气带着怜爱,“念念,我不会再让你疼。”
楚嘉念眼含热泪,悲悯出声,“黎森,你是上天唯一赠给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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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森调查了关于楚嘉念的病情细况,医生说楚嘉念是心境障碍。
因为幼时生病被冷落没有得到及时的心理治疗,后又过度沉迷消极写作而间接造成的情感障碍,通俗地说就是精神分裂。
那天书房的刺激加之楚嘉念对黎森爱的渴望,她的内心渐渐变得畸形化了。
从那以后,楚嘉念有时精力旺盛和正常人无异,有时情感低落,精力下降,呈抑郁状态,她常常沉默,又不依不饶地问黎森是否爱她。
她肖似一团浓浓燃烧的火焰,灼热的火光明明在耀眼绽放,却含着冷意,在沉寂地燃烧,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楚嘉念越来越难以下笔,她敲碎无数个键盘,直至声嘶力竭。
黎森常做的事是将楚嘉念暴躁的双手制止住,之后耐心地安抚她。
楚嘉念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全身上下瘦得让人心疼,她睁着眼睛,木然地张开嘴巴,“阿森,你不爱我是不是,你昨天又没有回来。”
黎森抱紧楚嘉念,竭力忍耐悲伤,郑重道,“念念,我只爱你,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楚嘉念呆滞地点头,黎森爱她,她要相信。可下一瞬,她又会浑身发抖,产生幻觉般,无声流泪。
楚嘉念在泪眼中恍惚地望着黎森模糊的身影,她颤抖着开口,“阿森,我已经分不清我现在是爱你还是怀念和你在一起时健康的我自己了。”
黎森体会过人间百态,可看到楚嘉念,他仍是难懂,为何一朵美丽的花可以如此迅速枯萎。
他找来最好的医生,但楚嘉念的不配合和长时间的病情埋伏,一切好像都太迟了。
他们那么深爱彼此,时间却太短,明明该还有很长的岁月,为何想到就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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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嘉念病情好的时候,他们也有浓情蜜意的时刻。
黎森记得那时自己要出差一周,尽管每晚都会同楚嘉念视频,怕她胡思乱想,但他还是察觉出楚嘉念的害怕和心不在焉。
项目敲定的当天,黎森吩咐助理连夜订机票,回了家。
到家时已快天亮,别墅二楼的灯还亮着,阳台上倚着一幅倩影。
黎森一想到可能每天他们视完频,楚嘉念乖巧地跟自己说完晚安后根本没有睡觉而是彻夜枯坐,直到黎明,黎森只觉万箭穿心。
黎森打开房门,坐在阳台上的楚嘉念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黎森叫了她的名字,她才双眼聚焦,看了黎森好一会儿后,麻木的眼神涌现惊喜。
阳台距黎森仅有几步路,楚嘉念却跑了起来,整个人挂在黎森身上,掩饰不住的欣喜好像也感染到了黎森。
黎森温柔地抚摸楚嘉念的长发,楚嘉念身上自带的香味永远让他着迷。
黎森低头啄吻上楚嘉念的脸庞,先是额头,再是眼睛,鼻尖,最后珍重地吻住楚嘉念的樱桃唇。
许是因为出差的缘故,楚嘉念比以前的羞涩多了一些大胆,她生涩又娇媚地舔舐黎森的唇缝,乖中掺着点坏。
黎森不受控制地更加用力回吻楚嘉念,两人小别胜新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直接白日宣.淫,做了一场烟雨秘事。
云雨稍歇,黎森把楚嘉念抱在怀里,柔声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楚嘉念用手挡住了黎森无休无止地唠叨,娇俏地说,“好了好了,黎先生,你不要再说了,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想你。”
“好,那黎太太有没有想我呢?”黎森依着楚嘉念调皮搞怪。
“没—有—”楚嘉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再说没有,再说没有。”黎森挠上了楚嘉念的痒痒肉,追着要一个公道。
“我错了,阿森,我错了,哈哈哈哈哈,痒!”楚嘉念笑着求饶,她按住黎森作恶的双手,好欺负地直视黎森的双眼。
这一对视又起了火,黎森又压向楚嘉念。没完没了的爱.欲弥漫四周,房间里的爱侣纠缠亲吻,抵死缠绵。
那样的夜晚不会再有,那样的感觉倒也足够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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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期,楚嘉念也不再执笔,只坐在阳台边的躺椅上,一坐就是一天。
徐敏带楚盈来过几次,看到楚嘉念疯狂神经质的疲态,徐敏以往的阴阳怪气也不再出场,她只静默地陪在楚嘉念的身边,楚盈也乖巧听话问姐姐什么时候能好。
楚嘉念没有理过她们,她直面内心的阴暗面,把丑陋的一面血淋淋地摆在徐敏眼前,好像她痛得深,徐敏就能多疼一点。
楚嘉念想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应该也柔情万分地抱着她,说她的名字是送来美好念想的意思。
楚嘉念怪她,恨她,又可悲地爱她。
楚震好像没有她这个女儿一般薄情,在他眼里,只有生意最重要。
黎森转移到家里办公,非必要不出门一直悉心照料楚嘉念。
他还带楚嘉念领了证,他想让楚嘉念安心,他在用行动告诉她,这一辈子,他只会爱她。
可是枯萎的花朵不再渴望水,又怎么能起死回生呢。
楚嘉念悲哀地想,她这辈子,做过最好的事就是间接资助了黎森。
在她这短暂的一生,还能拥有过黎森这样举世无双的恋人。
在楚嘉念和黎森相爱的第四年冬天,楚嘉念最终郁郁而终。
黎森记得楚嘉念去世的那晚,楚嘉念一直抓着黎森的手,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死死地盯着黎森,好像要把黎森的骨骼都记在心里。
她虚弱地吐字,“黎森,我真想好好爱你。”
黎森怀抱着此生挚爱,痛哭不言,他们明明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怎么到这就结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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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遗物时,黎森翻看了楚嘉念未发表的手稿,凡是涉及的男性角色,黎森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楚嘉念把后期难以言说的爱藏在了她的毕生心血里,黎森是她每篇文章的缩影。
一位作家对待爱人最崇高的爱意就是写下他的影子分身,刻画他,打磨他。
她爱他,连他的分身都爱。
手稿里还夹杂着一封信,信中只有一首摘抄的歌,宛若楚嘉念和黎森的爱情题词。
曾经的约定
模糊了眼睛
抹不去的回忆还有你
那是一阵风一阵雨
带走了我的爱情
我想我和你
就彼此忘记
在最深深的梦里
就像陌生人过路人
最后还是我一个人
就像唱着一首思念你的歌
曾经是你给我的快乐
有过的幸福和难过
我一个人怎么能忘了
……
黎森悲痛欲绝地任凭泪珠沾湿信纸,他痴痴地想,念念,我一个人怎么能忘了。
我怎么能忘了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