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花》墨雪笠

5、假期

　　周五，17：56
　　冰冰和临溢走在和以往放学回家不一样的道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对环境的陌生，但两人都感觉走了好久才到目的地。
　　两天前，玥云开始没有来学校。
　　班里少了一个人不是什么好在意的事情，经常有人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星期四，玥云依旧没有来学校，冰冰有些在意，趁着中午时段，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给玥云，问问是什么情况。原来玥云得了重感冒，冰冰心里安心了很多，只是感冒而已，不是发生了什么很不幸的事情。整个人松了一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重感冒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啊。
　　在冰冰的再三要求下，玥云只好乖乖把现在居住的地方告诉冰冰，冰冰决定周五放学后去看望一下玥云。
　　玥云现在借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和她的房东加好友倪红，是小学同学，也是个富家女。常常会嫌弃玥云叫她小红这个让她觉得土气的名字。因为家里富裕，所以初中就去到了“贵族学校”，家境一般的玥云随分配去了公立学校。虽然自己和周边的人都家境富裕，但是小红挺讨厌现在身处的环境，只和个别同学相处得来。玥云是小红小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听说玥云有困难，二话不说就帮忙。
　　走到小红家楼下，临溢下意识地想跟着上去，却被冰冰拦了下来，以“这是女生地聚会”为理由拒绝了临溢的加入。临溢才反应过来，上面是三个女生，自己跟着上去确实不太好。
　　等冰冰上楼后临溢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自己只是个搬运货物的劳工。
　　出来开门迎接冰冰的是房东小红。冰冰看到小红就觉得，对方是个很成熟的人，谈吐间没有小孩子的拘束，说起话来很从容，不会让人觉得不安。招呼客人也是相当周到，社交能力远超一般同龄人。进到家里，发现客厅的布置不像一般有钱人家那样的混乱，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整齐清洁。是个让人安心的住处。
　　小红也是刚放学回到家不久，还穿着校服。冰冰认得那件校服，是市区最好的学校之一，高材生的输出率高得恐怖。
　　玥云在客厅里睡觉，电视还是开着的，看样子是已经熟睡了。显然就算是病重了，也要爬起来看电视，她曾经说过，听着电视声音会更好入睡。冰冰凑了过去，在沙发边蹲下看着玥云睡觉的模样，用手背轻轻地感受一下她额头的温度。趁着冰冰凑近，玥云“呼”一下轻轻把气吹到冰冰脸上，吓了冰冰一跳。玥云见到冰冰受惊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玥云在小红回来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一直装着睡着的样子。
　　玥云受到了小红的敲头教训，说这样很容易会传染到别人的。被捉弄的冰冰用掐脸来回击。
　　玥云的感冒病情与前两天想比有所好转，但好不到哪里去。见到朋友来，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呐，这是课本，还有笔记和资料；”
　　“谢谢你。”
　　“这是绵羊托我带来的，应该用得上；”
　　“谢谢绵羊。”
　　绵羊递交的交换生申请书通过了审核，要到国外学习一段时间，周四下午就要离开学校了。临行前知道玥云得了重感冒，病得挺严重的，特地赶忙跑回家，收拾了一些与感冒作斗争的装备，交给冰冰让她一同带过去，才赶忙跑回去赶飞机。绵羊说自己以前经常感冒，所以家里留有不少“好东西”，希望能帮上忙。
　　“这一大堆都是临溢提过来的哦。”
　　“嗯？他人呢？”
　　“他说不打扰我们了，就不上来这里了。”
　　“好吧，谢谢那家伙。你帮我谢谢他吧，敷衍一下就行。”
　　“哦嚯~真好呐，有那么多男人为你献殷勤，真叫人羡慕呐~”小红在旁边调侃着。
　　“闭嘴，咳咳咳、咳咳。”
　　“别那么激动嘛，知道你一心一意了。”小红收拾着绵羊委托带来的“作战装备”，留下空间给两人聊会。
　　“感冒没精神就别看课本啦，又不会落后很多。”
　　“我是病了又不是挂了，呆在家也没事做嘛，你看我现在好多了。”沙哑的声音让这句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冰冰和玥云聊了一会后，小红也加入了话题中。小红和冰冰两人也很投缘，都很喜欢音乐，如玥云说的那样能成为朋友，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对方。小红家里出现的架子鼓让冰冰感受到了，是高级货，大户人家果然还是很不一样的。
　　冰冰在告别两人时，不忘叮嘱玥云要注意这样注意那样。
　　“知道了知道啦，快回去吧，再不走我就真的要传染给你咯。”
　　玥云在家中都是用被子包裹着自己，只露出脸的状态。加上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怪可爱的。冰冰最后忍不住再捏一次她的脸才告别。
　　这时，临溢已经在楼下吃掉了三碗糖水了。见到冰冰下来了，临溢上前询问玥云情况如何。“玥云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还有她说谢谢你。”
　　“嗯？”
　　“谢谢你帮忙拿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不过要我不要说得那么真诚，敷衍一下就行了。”
　　“这家伙还有精神说这话，看来好得也差不多了。”
　　周末过后，玥云就回来学校。
　　时间一如既往地流动，上课、活动、考试。绵羊的外出让临溢的视野变得廓然开朗，耳边清净了许多，然而这让临溢感到头痛。没有了前桌的遮挡，让临溢在老师的侦察视野里特别突出。平时大部分时间里，临溢都会比较认真地听讲，偶尔也会开小差，现在的情形，让他没办法在课堂上偷懒，也没办法作弊。无计可施，只能比平时更努力一点了。
　　考试成绩出来，这一次临溢考得出奇的好，比冰冰还要高出两名。其实就算考得差，假期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放假的人是不应该回望成绩的。放假就应该调到放假的思维，那是对休息日最起码的尊重。不然的话，好运气和有趣的事情是不会降落到身边的。
　　假期的好处之一，是能让人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冰冰抓紧难得的时间练习吉他，时不时还会去小红家，两人一起交流。玥云不会乐器，嗓音倒是不错，可惜也不会唱歌，只有捣乱的份。绵羊作为交换生的旅程在假期开始时还未结束，等她回到国内，假期已经过去一半了。
　　临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除了和朋友去打球外，就是出去拍照。在和临溢玩得来的朋友中，也有几个人热爱摄影，但是他们的装备都是数码相机，只有临溢还在用胶卷相机。
　　临溢在用的胶卷相机，是父亲留下的。这台相机是临溢父亲去世前不久买的，留下的作品也不多。传到临溢手中时，也只不过是变成一件摆设而已，直至听到梓祺说，那如同“期望着拿到自己亲手拍摄出来的作品”的心情后，决定自己也要去感受一下这种心情。从此，拍照成了临溢为数不多的爱好。
　　那种不能修改，按下快门就消耗一格的模式，让临溢每拍下一张照片前，都要慎重考虑很久。他不希望一卷胶卷里，有一张是作废的。也因为这些落后的设定，让临溢总是单独行动去寻找有趣的事物。
　　在漫无目的的搜寻日子里，临溢在便利店里挑饮品。今天早上没有什么收获，按下快门的次数很少，是不幸的一天。选择困难症的他在三个大冰柜面前徘徊了很久，依旧难以下手。果汁类太浓郁不太想喝，奶类今天吃早餐时又喝过，不可能大早上喝啤酒吧，茶类的话还不如回家自己泡呢，难道又要选矿泉水麽。怎么选都选不到想要的，真是烦人。
　　回过神来，他发现旁边有个女子在看着自己。女生看上去二十岁未到，梳着中分刘海，散发，戴着玳瑁色的眼镜。黑色长裙配上橙色披肩，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临溢以为她是看到自己在冰柜前站了这么久，起了疑心。没想到女生开口询问自己是不是苏临溢。
　　“小姐，你谁？”临溢快速转动思维，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她是谁。
　　“我是..啊你不懂的，该说我是玥云房东吧，你比较熟悉这个称呼吧。”这个女生就是小红。放假后小小红换了新发型，戴上了平光眼镜，还好好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年长了几岁，已经有成熟女性的魅力了。
　　“喔喔，原来这样。你好，你好..”临溢为自己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感到苦恼。“出去玩？你一个人？玥云没和你一起麽？哦对喔，她还忙着拍拖呢。”
　　“哪是忙着拍拖，还要去打工呢。”
　　“打工？”
　　“公园广场附近的桌游店，就在……呃，糟糕，一下没注意露馅了。”
　　“车站对面吧，我去过。”
　　“要保密哈，记住，不然的话我唯你是问。”
　　“尽量吧。”
　　“什么尽量，是一定。不然我在玥云心里就变成守不住秘密的叛徒了。”
　　小小红看看手表，惊呼已经这个点了，看来赴约肯定会迟到了。
　　“我先走了，记得，不，能，说，出，去。”然后拿着饮品就跑出店了。
　　“喂，你还没给,,钱。”
　　“你给，情报费！”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临溢心想这人是不是不久前才看完《重庆森林》，不过算了，自己也不是计较的人。临溢再看看老板，刚才老板也没有出口制止，明显是看出自己是跑不掉的，还剩一个埋单就没问题了。
　　老老实实地结完账，临溢打算继续寻找有趣的事物。
　　假期的街道上，每天都很热闹，时不时能看到穿着很新潮的年轻男女，每次看到，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假期不应该是用来约会的麽，为什么要去打工”的念头。不过认真想想，没钱怎么去拍拖呢是吧，不管做什么都好，有经济才有支柱，没经济就什么都会倒下的。虽然女生的压力不会太大，但如果是玥云的话，一定不会依赖别人的。
　　边想边闲逛的临溢，已经走到公园广场了，不自觉地就来到了这里。于是临溢买了一杯饮品，站在桌游店对面，靠着墙壁假装在等人，时不时玩弄这手中的相机，掩饰自己真正的行为。
　　没一会儿，临溢就找到了店里面的玥云。看到玥云是不是送送食物饮料、拿桌游和打打下手，还是挺轻松的。兼职人员只负责一些简单的工作，游戏讲解和气氛带动都是老手来负责。
　　看着玥云工作的样子，临溢想到了家姐梓祺，同龄人还在想要找什么乐子度过无聊的假期时，她们已经要考虑挣多少钱才能让自己活下去。有些难过，身边的人都是那么倔强，总是让人操心呢。
　　仔细想想：现在的玥云，有好好学习，成绩稳定，在年级排名中长期保持在一个不错的位置。恋情里，两人目前看起来处于热恋期，感情稳定。生活中，自律自立，有空就会出来打工。
　　虽然玥云有时是任性了些，但还是很努力地生活着。

　　玥云兼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自己和小红关系很好，小红也丝毫不介意先养起自己，但是已经住在别人家的房子，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平时房子的卫生，大部分都是玥云主动的。想到平时会有开销，还有就算是象征性也要交一些的房租，玥云就决定去工作赚点钱。
　　玥云父母寄来的信封里面，其实还附有一张银行卡，信中有写明白卡的密码。玥云父母每个月都会往里面存入相当的金额，足够玥云好好生活。但是玥云铁了心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生存，不是万不得已，都不去动用卡里的钱，就算用了也会在以后补齐自己借用的。
　　玥云不是存心要和父母对着干，只是想什么都靠自己去解决。想想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和父母吵架，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父母说的一句话，深深刺伤了玥云，那句“没有我们你什么也不是”。
　　玥云一直认为，亲人之间是不会用这种话来压迫对方。随后，玥云以拍拖为契机，用和男朋友私奔为借口，离开了这个家。男朋友被牵扯进来，成了玥云父母憎恨对象的第一位。
　　玥云的父母也悔恨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口了。面对女儿的执意出走，他们很着急，又不敢再去刺激玥云，只好找临溢帮忙。通过临溢的汇报，玥云父母才没那么提心吊胆。
　　现在的玥云正如临溢所想的那样，在努力地生活着。忙碌占用了她大部分的时间，生活与学习兼顾确实是不那么容易。
　　工作完回到家，玥云并没有像临溢预想中的那样出去拍拖。小小红去玩还没有回家，家里就只有她一人。年轻的时候虽然会有很多精力，但始终是抵不过放工后的疲惫。玥云双手摊开躺在床上，任由快要消失殆尽的黄昏照着自己的脸。张开双眼看看，窗外的景色真的很美好。夕阳无限好吗这就是？是啊，可惜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孤独的感觉涌上心头。
　　玥云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她最近很喜欢透过窗外看日落，只有这个时间段，能让自己什么事都不想，什么事都置身事外。
　　就这样躺着，小睡了一会，睡醒后依旧只有自己一个。她打开电视机，正播放着新闻报道，以前玥云很讨厌父亲在饭店占用电视机看新闻，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自己也开始看新闻，报道员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玥云则在厨房做饭。独立了这么久，玥云把自己的厨艺磨练出来了。以前说过绝对不要学做饭，现在已经能让小红哄自己下厨了。
　　边看电视，边吃着自己做的晚饭，一忙碌起来，那种夕阳下的孤独感又消失不见了。
　　晚饭过后，新闻还在播放，小红回到家了：“你这个样子真像孤寡老人。”
　　玥云向小小红做了个鬼脸，继续看新闻。一个袋子从天而降落入玥云视野，打开看是小小红买的蛋糕，一个草莓味一个芒果味，玥云用泛起泪光的眼睛看着小小红，似乎在说小小红就是天使。
　　“你吃着草莓蛋糕看《新闻联播》的样子真是很奇特呢，云奶奶。”
　　“看在蛋糕的份上，我不反驳你。”
　　“想想看，你80岁的时候，吃着草莓蛋糕看新闻的样子，一定是个有趣的画面。”
　　“那时牙都掉光了，只能吃草莓酱了哈哈哈~”
　　“像这样，么么么么么。”
　　“好丑，哪有那么丑，没牙了也能很优雅的好吗。”
　　玥云学着小小红的样子重复了一次，两人都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