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花》墨雪笠

3、小队

　　星期五，课间
　　几个科代表都在这个时间段下发作业本，临溢分神了一会，桌面已经推积满后桌的本子。
　　刚才临溢转头看了看依然懒洋洋的玥云，心里在考虑着什么事情。小时候的玥云就像是现在的绵羊，经常和临溢斗嘴，还老是会敲临溢的头，让临溢经常十分恼火。因为从小就被刻上“男生不能欺负女生”这条准则，临溢才善罢甘休地摆烂。现在想想，那时的玥云可是活力十足，吵架永远不会输。再看看现在的玥云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临溢不禁感叹身边的这个朋友已经变了这么多了，可惜不饶人的恶劣性格没怎么变。
　　“哎，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玥云的私奔对象。”临溢把身子后仰，传下去一本作业，靠在冰冰桌前小声说。
　　自从调整座位后，冰冰坐在临溢后面，绵羊坐在临溢前面。刚开始时，两人让临溢当传话筒，后来直接干脆直接无视临溢，跨越他传话。临溢也习惯了，都懂得什么时候要暂时“消失”一下。
　　“没有。”
　　“你不感兴趣麽。”临溢又传了一本作业。
　　“嗯~不太有。你很感兴趣吗？”
　　“有点。”
　　“为什么？”
　　“说不上来。”
　　“哦~~~我知道了，你、喜、欢、”
　　“瞎想什么，”临溢继续传下去一本作业。
　　“你这种想法很不好哦。”冰冰说的是去跟踪别人的想法。
　　“好奇啊，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说不定是什么帅哥呢。”
　　“啧。”临溢对冰冰的错误关注点表示不满。
　　“如果姓花泽的话就好了。”冰冰的思想已经完全偏离了航道。
　　见状，临溢已经放弃了，还有为什么会是日本的姓氏啊，干脆附和一下冰冰，哼唱着：“哒哒哒哒作业本落在这地球上。”顺带把全部的作业本传下去。
　　“你有什么计划吗？”
　　“你不是不感兴趣麽。”
　　“骗你的，”冰冰坏笑道，“而且，我又没说不去。”
　　“真不错。”
　　星期五，是一个学生最喜欢的日子。星期五的第二天不用再为上学烦恼，即使还是会有堆积如山的作业，但大家压抑已久的计划和兴奋情绪会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释放出来。临溢十分肯定，等待了一个星期的煎熬，热恋中的情侣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出去约会。
　　对于这件事，其实冰冰和绵羊早就猜到了。拍拖以后，玥云大部分星期五都会坐和平时不一样的车。只是玥云不想明说自己去拍拖，冰冰和绵羊也心照不宣地自觉不打扰玥云。
　　一放学，为了支开多余人员，让临溢的行动不受阻挠，冰冰就扯走绵羊，说要绵羊陪她去买些东西，和玥云相反的方向去了。
　　没了绵羊的阻挠，临溢顺利的跟到了玥云。
　　放学时段的公共汽车挤满了人，看见玥云走到了车厢尾部，临溢才偷偷跟着剩下的人流上车，躲在车前门的位置。隔着人群，临溢看见玥云有些心不在焉，感觉她有些疲惫，按理来说，今天的课程不会令人这么精神涣散才对。
　　玥云确实是有些疲惫，只是和课程没有什么关系。身为优等生，只要像往常一样认真一点，成绩就不会出什么问题。玥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到疲惫，最近这种感觉总是来打扰自己，平时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分心。
　　很快，车停在一个商业区的站台前，玥云下车。同时也有很多学生在这个站下车，明显大部分都是来这里玩乐放松的。这个区域的三、四条大马路，都是步行街，吃的玩的买的一应俱全。周边还坐落着三个大型广场，城市最潮流最新颖的品牌店也都开在这里。就算是工作日的晚上，人流也络绎不绝，周末和周五的晚上更是热闹。
　　临溢还在车上时就看见站台上站着一个男生，身材高挑，略显瘦弱，黑色正常刘海的发型，看不太清楚脸。总体来说，会让人感觉是好学生的类型。玥云下车后，果然和那个男的对上了。虽然临溢早有预感，但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他一直认为，能拐跑年轻美女的男生，应该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才对吧。一路跟下去，临溢发现两人就如普通情侣一样，吃饭、逛街、聊天、玩游戏。在这个到处都是情侣的商业区里，两人在人群里也可谓正常到可以算是拘束了。
　　更拘束的是跟踪别人的临溢。一路下来又要隐藏自己，不让玥云发现，又要在人群中保证行为举止的正常，让临溢头痛至极。幸好在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时，冰冰赶到了一线现场。
　　“哎嘿，那男的长得还可以嘛。”
　　“还可以..吗？”
　　“看起来就是好人的模样。感觉，是不会伤害玥云的吧。或许会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呵呵，谁知道呢。”听到有女生在自己面前夸别的男生，临溢有很多不屑，对玥云男朋友是越看越不顺眼。
　　“话说，已经见到她男朋友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冰冰小声问。
　　“拆散他们俩吧。”临溢说得理所当然。
　　冰冰有些惊讶地看着临溢，憋了好久才憋出个结论：“果然，你是喜欢玥云的。”
　　“还是瞒不过你啊。”
　　“你要怎么和别人抢呢，已经慢人这么多步了。你应该还在起跑线没出发吧。”
　　“不知道。”
　　“不知道就走吧，不许打扰人家约会。”
　　临溢被冰冰硬拉走了，约会是不能被多余的人打扰的。
　　冰冰看见玥云在拍拖的时候，没有了平时的慵懒感，笑容多了很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她本来想，会不会是爱情上不顺，才会导致玥云在学校的状态不好，现在看来是否定的。既然解决问题的方向是不正确的，也没有必要再跟踪下去了。至于临溢说的喜欢玥云，冰冰是不相信的。她早就从玥云那里听说，两人从小就是邻居，而且从平时的变现来看，丝毫看不出临溢对玥云有什么心思，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不过临溢想拆散这两人的想法不是开玩笑，这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经过善恶判别而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
　　平时见多了玥云家人为了女儿出走而操心和担忧，临溢心里有些难过。再加上临溢知道导致玥云离家出走的原因之一就是拍拖，就单纯地认为，拆散他们两人，玥云自然而然没有了出走的理由了。
　　临溢计划，要像个私家侦探一样先调查好全面的线索，然后逐步分析情况，最好就是能立马发现玥云男朋友不好的证据，让玥云识破这人的真实面目。他自以为盘算得很好，计划会天衣无缝，一定会顺利完结。每每幻想到自己臆想出来的结局，自豪感就会无处安放。
　　可惜一旦真真正正地行动起来，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没有头绪。本以为今天会有很多收获，而事实是，今天除了见到两人在拍拖，自己在一边发光发热之外，什么也没得到嘛。如果不是冰冰把自己拉走，可能还会继续傻傻地跟下去。
　　被拖走之后，两人去到商场一家看上去挺气派地雪糕店里休息。
　　“哎，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玥云的事。”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
　　“是什么是什么。”冰冰很感兴趣。
　　“我只是，不希望她和家人闹翻，不希望她离家出走而已。”
　　“担心玥云的父母？”
　　“也不完全是吧，虽然是邻居，但也轮不到我这样插手。”
　　“那为什么？”
　　“就是，怎么说呢，”临溢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或者就是有单纯想拆散他们这一想法吧。”
　　“真是恶劣耶。”
　　“私奔是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现在人家热恋期，你还想拆散别人，别做梦了。不可以去妨碍他们。”冰冰命令式的语气让临溢只能用好吧来回答。“而且，你也要想想玥云的感受吧。你知道玥云是怎么想的吗？”
　　“不知道。”临溢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来。
　　“笨耶。”
　　临溢没有说话，用不满的眼神撇了一眼冰冰，似乎在说可以对我说教但不能说我笨。同时他内心感到一丝愧疚，突然明白，自己好像确实把事情想的理所当然了。
　　“而且，就算拆散了他们，玥云也不一定就会回家吧。”
　　“为什么？”
　　“玥云不是这样的人。”
　　“这样吗。”
　　冰冰从临溢的眼神里看出他迷茫情绪，好像有什么内情，让他不愿意干看着事情发展下去，执着要做出干涉的行为。冰冰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但是想到既然临溢没有说出来，可能是不想说吧，自己这么追问不太好，也就没有问出口。
　　夜幕早已降临，两人还在店里吃着贵价雪糕。即使确实对得起略贵的价格，但是两人都没把心思放在美食上。
　　“不好吃，糟透了”

　　晚上，21：37
　　男朋友把玥云送到住所楼下，玥云又把他送回到车站，再看着他上车，目送汽车驶远，才慢慢走回住所。
　　看着车走远的那一刻，玥云微笑的脸变得没有表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玥云感觉约会也会让人疲惫。是因为相处久了吧，已经不像刚开始的情侣一样不知疲倦吧，但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玥云坚信两人会度过这个阶段，每对情侣都有这样的劫难，她对这段感情很有信心。
　　玥云还不太想回去，就在楼下转起圈来，绕着小路散步。已经在这个地方居住了一段时间，玥云对这里的环境已经十分熟悉了，熟悉得像家一样。哪个地方能碰到流浪猫，也已经能轻松判断到它们会在哪里出没。
　　逗猫时，她回想起小时候和家里人搬到这座城市的情形。在自己4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遇到苏家，上学读书。一转眼，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感受到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的滋味了，明明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生。
　　自从离家出走后，玥云再也没有和父母说过话，只是收到过母亲的来信，是由临溢转交的。信的大概意思是，父母不会承认女儿做的事是正确的，也不会做出让步，但也不会强迫玥云要怎么样。只求女儿懂得照顾自己，保护好自己就行了。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聊聊吧。
　　玥云收到信，是在自己离家出走不久后。明显地，父母的担忧很快就盖过了气愤，他们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不可能这么快就平息好情绪，所以拜托临溢打探一下消息，好安心。收到信时，玥云确实还没有平复好情绪，而且过分关注到父母的不认同，也就没有回信。渐渐地，等自己等冷静时，再注意到信中其他内容时，已有些不知所措。
　　确实是有些想家了，但是，要怎么面对家人呢？自己完全没准备好。
　　最近总是会想到和家里有关的事情，仿佛所有东西都望那个方向聚集。有想过要直面这个问题，但每次思考到一半就想要逃避，不敢再往下想。
　　玥云木然地坐在楼下那棵大树旁的石墩上，直到听见有人在楼上一个女生叫自己的名字，才把她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