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花》墨雪笠

2、邻居

　　17:42，车站
　　太阳还没完全下山，站台周边打闹的学生已经少了很多，汽车的声音重新盖过人们的喧哗，蛋糕店内的打折面包已经上架，周边小食店迎来了一天的又一波营业高峰。
　　玥云无精打采地在一旁等车，绵羊和冰冰都等到车先行离开了。告别朋友后的回家路，总是一段漫长而无味的路，自己在等的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
　　无聊，好好想想最近的事吧，好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人生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开心的，就会是烦恼的。特别是青春的学生，每天都有各种烦恼，什么东西都能让自己烦恼。玥云想，应该是最近过得太过平常了，什么事情都一如既往地运行着。
　　她无精打采地看着周边的车一辆一辆地经过，打发着这段无聊的时间。每每看到一辆公交车接近，就感觉太阳又下沉了一步。
　　就在玥云看着汽车经过时，旁边突然有一样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脸。玥云被突如其来的冰冻感吓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转眼看去，发现是临溢。这家伙甩了甩手中的柠檬茶，示意玥云拿去喝吧。见到了熟悉的人，玥云没有露出不满和烦躁的情态，不客气地接下了。
　　对于这样带着好处的恶作剧，玥云已经习惯了。临溢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是恶作剧，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临溢本人做事有分寸，人缘好，容易相处。
　　两人挨得不近，都靠在车站的广告牌上，默默地喝着柠檬茶。玥云没有开口说话，临溢也没有。旁边的人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暗，站台渐渐安静了下来，两人就这样把柠檬茶喝了一大半。
　　临溢和玥云是邻居，住在老市区一带的巷子里。两人都不是生于什么富裕的家庭，靠着上一代的打拼在这座大城市有了不错的生活。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在不同的小学就读，升学后很有缘分地来到同一间学校。有所成长后都开始注意形象了，没再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地打闹，平时也没想过刻意去保持距离，自然而然地就相处得挺好。
　　“跑出来都有一段时间了吧，有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麽？”临溢先开口问道。
　　“是妈妈让你来的？”
　　“那倒不是。”
　　沉默了一小会:“那你劝我回去干什么。”
　　“大概是，能有个人陪我走放学这段路的话，就不会那么无聊吧。”
　　“无聊耶。”
　　“怎么会，我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白痴耶。”
　　又沉默了一小会：“所以什么时候打算回去。”
　　“等你找到女朋友了，可能就会回去吧。”
　　“啊女朋友来了。”临溢指着进站的那辆公共汽车，他要等的车来了。然后对着玥云得意地挥挥手，还用平常的脸但是配上很欠揍的语气说了声“拜拜”。
　　玥云本以为他是好心陪自己等车的，回想起来原来这家伙今天被留堂了，所以晚了一点出学校。突然有些生气了，暗暗想这家伙怎么这样子。不过既然有柠檬茶喝，就不和他计较了。话说为什么那个家伙要买两杯柠檬茶呢，难道是专门请我喝的？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是的话就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等车了。啊啊啊啊啊，气死了。最气的，还是这家伙的车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才等了一会就到了，怎么会这样。玥云此时有些绝望，满嘴嘀咕着祝福临溢会塞车饿扁。
　　上车后的临溢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望出去能看见玥云无奈又烦躁地在原地看着已经上了车的自己。车子开动之际，也不忘继续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挥着手，无声地说拜拜。
　　临溢回家路线，经过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街道，老城区是破旧了点，那都是历史的印记，记录着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文气息。即使不是出生在这座城市，但这里给予自己的归属感已经无可替代了。他经常会想，拿着竹扇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头，应该就是以后的自己吧。
　　临溢照常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好路过玥云家，就见到玥云妈妈正要出门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临溢主动打招呼，玥云妈妈像是刚好遇见了对的人，把他叫进家里，说自己有些好东西。临溢进屋后看见一桌子的脆皮蛋糕，心想这太好了，玥云妈妈的厨艺可是没话说的。
　　“蛋糕做得越来越好吃了，漂亮阿姨。”
　　“是吗是吗，好吃就太好了。你喜欢什么味的，阿姨下次多做点。”
　　“我不挑食，什么口味我都喜欢。”
　　“哎，玥云最近怎么样了？”
　　“很正常吧。”临溢敷衍地回答，准备下手去拿下一个蛋糕了。差不多拿到时，被漂亮阿姨截胡了。
　　“果然还是要把她接回来才行。”
　　“别啊，”临溢伸长手拿到第二个蛋糕，“还是先别管她了，她现在住在朋友家，那个人我也认识，绝对没问题的。什么的都很安全很方便，不会有事的。”
　　“对方家里没大人，两个小豆丁住还是很让人担心啊。”
　　“她这个朋友很可靠的，自立惯了。玥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还是放心不下呢。”
　　“要是惊动到老师的话，就会惊动到她朋友的家长，这会让她朋友被责骂的。到最后她又要来和你吵架，不划算，不划算。”
　　“是啊，我也想到了。你说，玥云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还不是遗传的问题，这句话临溢当然没有说出来。继续应付一下玥云妈妈，让她放心。对于这件事其实临溢也不太敢保证什么，在他的严密调查下，终于是查出了玥云是和朋友一起住，他也只知道对方家长长期不在家，虽然那个朋友是富家女，但确实够独立。即使不认识对方，临溢也先在玥云妈妈这里保证了。
　　聊了一会，基本都是关于玥云的问题，对于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哪个母亲会不担心呢。时间差不多，临溢打算回家了，虽然就住在旁边，但太晚回去还是不好的。临走时，玥云妈妈把大部分新鲜出炉的蛋糕打包给临溢带走，原本想出去就是想把蛋糕拿去临溢家的。
　　“您不留点自己吃麽，我家就两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我也哪里吃得完，我已经留了一点自己喜欢的蓝莓味了。”
　　“好吧。”看着手上大多都是草莓味的，虽然不挑食，但这也太多草莓味的吧。
　　“临溢你喜欢什么水果，下次我做多点给你。”
　　“菠萝，嗯，芒果吧，榴莲应该和蛋糕也挺搭的吧。”
　　“要求还真是不低呢。”
　　“哈哈您能力强嘛。拜拜啦漂亮阿姨，谢谢你的蛋糕。”
　　临溢回到家，老妈果然还没做好饭。“臭小子，这么晚回来又买那么多东西吃，不用吃饭是吧。”临溢妈没好气地说道。
　　“隔壁玥云妈妈给的。”
　　“是吗。”临溢妈妈深知玥云妈妈做糕点很拿手，立马拿起一个品尝一下，“真是越来越好吃了。”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回厨房忙。
　　“你以为是你啊，做了那么久还是一个样。自己都不吃，最后还不是我不想浪费粮食。”
　　临溢边小声嘀咕，边走去客厅。像平常一样，在门口和阳台处上香。自从几年前父亲去世以后，家里多了两个小香炉，一个在门口，一个在阳台。每天早晚上香的工作都由临溢完成，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习惯。父亲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两个人，本以为生活会因此大有不同，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正常运作着。
　　收拾好一切后临溢进到厨房，见到了很多好吃的，问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老妈说今天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里还有几十块钱，一兴奋就跑出去市场加菜了。临溢心想，纸币的质量真是世界最伟大的技术之一，洗衣机都无可奈何。然后又想到玥云妈妈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不如叫过来一起吃饭吧，老妈也赞成。两个妈妈相处得很好，平时玥云妈妈也会教临溢妈妈做西点，有空会一起逛街，有什么事都会相互照应。临溢妈妈也特别理解玥云妈妈对于女儿离家出走的心情，所以经常陪陪她，好让她不会那么郁闷。
　　饭桌上，大人们总爱拿孩子小时候的事来说笑。以前临溢还会反驳一下或者是不承认有那件事，后来直接放弃反抗了，反正所有的反驳都会被无效化。
　　见到两个妈妈聊得甚欢，临溢隐隐有些难过。
　　换在以前，会更热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