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诉》野不秃

26、第 26 章

　　公安局八点上班，许岁良踩了个准时和周景迈出家门。
　　他蹭车省了个路费，因为昨晚的一勺饭坐车里直犯饿。

　　“周大队长。”许岁良目光黏在窗外，车子此刻行驶在一所高中外的小吃街上，“你当我司机不能白当，我请你吃东西怎么样？”
　　“我出门前吃过了。”周景慢踩着油门，这一段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车辆更多。

　　“麦片啊？”许岁良不屑地切了声，“那玩意儿能吃饱吗？”他的目光打量在路边的小摊上，“我请你……”
　　“饭团要么？”几秒钟，许岁良转头看向周景。

　　他没回答，但默默地将车子停在了一旁。
　　许岁良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景象才放心地拉开车门。

　　凑去店铺前，挺多学生围在前边的。
　　这个点天刚亮没一会儿，刚刚七点整，公安局离这儿有点远，加之路上的大堵小堵，周景严谨地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出门。

　　许岁良也挤了个人进去，挺久没来学校附近了，他发现现在的小孩儿个头儿都挺高，挤在铺子前有种持刀英勇上战场的冲劲儿和架势。
　　他在堆人中随风摇曳着，突然后颈一凉，被人扯出了那片热闹。

　　许岁良转头望去，周景低低睨着他，“没必要挤，来得急。”

　　这句话把他说得像一强盗似的。
　　许岁良自动忽略了这句话，眼朝向人堆里，“我记得这玩意儿我高中那会儿最爱吃了。”
　　周景嗯了声，冰凉的手依旧放在许岁良的后颈上，跟狗似地烤着他身上炙热的体温。
　　“每天一大早就和我男朋友跑来买这玩意儿吃。”许岁良也没阻止他，顿了顿，说，“当然，那时候还不是男朋友。”
　　“现在呢？”周景问。
　　许岁良倒是挺意外他这个提问的，“周大队长，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儿这么感兴趣了？”
　　“怕你尴尬，一个人说话没趣，配合你。”周景目视着前方，高别人一个脑袋地呼吸着上方的清新空气。
　　许岁良开朗地得咧一声，“死了。”

　　闻言，周景愣了一下，垂睫看过去时正撞进了许岁良不怎么正经的眼眸中。

　　“前男友。”他说，“不说他死了好像对前这个字儿不太尊重。”
　　“节哀顺变。”周景十分正经地回。
　　许岁良缓缓竖起了一根中指。
　　周景：“……”

　　·
　　拿到饭团时已是在六分钟后，周围的人群终于松散了些。

　　许岁良咬了一口，不怎么好吃。
　　“时代确实变了。”他嚼动嘴里的东西和周景向着停路口边的车子走去，口齿不清地吐槽道，“原来门口四元一个，分量特多，这儿八元一个，直接提高一个档次，分量也少了，坑人的花样也多了。”

　　周景没理会，他的双耳被寒风洗刷得通红，一只手揣兜里，一只手抓饭团，眼盯着前方，嘴一张就是口白雾气。
　　周边被冬日卷袭，除了元旦前一天下了点儿雪，这阵子整个天气都处于干冷的状态。

　　“周大队长觉着怎么样？”没得到附和，许岁良注意再次打去了周景冷漠的脸上。
　　“你吃好你的就行了，不用管我。”他两腮鼓着，下颌线条明晰。
　　“这怎么行？”许岁良说，“你是客，我请你吃点儿东西当然得问问吃后感了，你对小的眼光还满意吗？”
　　“我开车，你对我的车技还满意吗？”周景立马反问。
　　“你是指那种车？”许岁良一本正经地指向前方那辆大G，“这种的还不错，床上的我还没试过。”

　　周景拉开车门，他已经在很尽量地减少说话了，但许岁良的嘴总爱钻空子。
　　…

　　许岁良哽下嘴里的残食，又大大咧咧地咬了一口，他刚要去拉副驾的门，手还没碰着被一个男生猛撞得一个踉跄。
　　这突然一下，许岁良本来就不好的身体差点儿没散架，皱着眉头看过去时男生只是慌张地和他擦过一秒视线，前后不过五秒，他满脸惊慌地跑过了马路。

　　许岁良草了声，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向着小孩儿背影骂了一嘴，“c！臭小子！你撞到人了不会说对不起啊？！”

　　听着，周景无奈地拍了拍车顶，催促着许岁良上车。
　　他又独自气愤了几秒才钻上去。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许岁良一只手抓饭团，一只手烦躁地去扯安全带。
　　“你不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周景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戴上安全带踩下了油门，“上学迟到没撞过几个人？”
　　“我上学迟到的时候很少。”许岁良看向前方骄傲地说，“三好学生。”

　　周景敷衍地点了两下头，右手掌着方向盘缓慢地驶出了这条闹哄哄的街道。

　　“再者。”许岁良嚼着嘴里的东西说，“我即使迟到了也不会跑。”他说，“这行为和我帅气的脸蛋儿帅气的气质太不搭配了。”

　　周景再次敷衍地点了两下头。

　　“又绕回去了，迟到这玩意儿在我这儿属于突发状况，一般不是病了就是闹钟没响睡过头了，学校生涯很少发生。”许岁良说。

　　周景点两下头。

　　许岁良嘴巴顿了一下，偏头看向了周景，“周大队长知道猫吗？”
　　周景点头。
　　“猫有很多品种。”许岁良说，“有一种猫叫招财猫。”

　　说着，他拿手指戳了戳周景的手臂。
　　他抽空斜过去一眼，许岁良一只手捏拳在耳边轻晃了两下，卖萌似的。

　　周景没忍住笑了一声，不是为什么，就突然的，单纯的，想要笑一笑。

　　“就这样。”许岁良继续晃动手臂，“但别人是晃动手臂招财招揽客人，咱们周大队长是点头嗯嗯你都对的听进去一句算我输。”

　　周景唇角又咧开一寸，低低的笑音从嗓子眼里跑了出来。
　　“真有一套。”他喃喃。

　　许岁良嗯了声，“说话我最有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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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两人安静半路，许岁良刚踏进公安局的大门就被人叫住了。

　　“许副队，局长刚刚来找过你。”一个姑娘手抓保温杯凑到了许岁良的面前，“叫你去趟办公室。”
　　许岁良有些无奈地应了声，“行，麻烦了。”

　　姑娘摇头，很快晃去了饮水机前，路过提了一嘴似的。

　　许岁良抬手扫了一眼表，七点五十分。
　　他转头向着后边儿张望了一眼，周景徐徐而来。
　　…

　　五秒，待他走过来时许岁良才有点儿动静，“周大队长，你知道局长办公室在几楼吗？”
　　周景诧异地斜了他一眼，脚步不停，“三楼。”
　　许岁良若有所思地哦了声，“他叫你去趟办公室。”

　　闻言，周景脚步一顿，诧异的眼神再次挪去了许岁良的脸上。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

　　三分钟后，周景和许岁良一起推开了局长的办公大门。

　　许国坐在工作桌前，看见满脸正经的周景时有点儿疑惑。他又扫了眼吊儿郎当的许岁良，最后将注意放回了周景身上。

　　“周队有什么事吗？”许国问。
　　周景很少主动来找他，要是来找他就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周景也被问得一懵，偏头看向了身旁的许岁良，他正垂着脑袋使劲憋笑，双肩用力地颤着。
　　周景瞬间明了了一切。

　　周景半天没有回答，许国的眼神也逐渐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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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秒钟，周景收回了眼，“我来和许局长问好。”他微微鞠躬，语气认真，“许局长早上好。”

　　闻言，许岁良实在没憋住发出“噗嗤”一声。

　　整个办公室里安静，这么一声不严谨显耳。

　　许国严肃地好了声，“周队回去忙吧。”

　　周景再次鞠了一个躬，转身利落地出了办公室。
　　许国目送人彻底离去皱着眉头看向了松散的许岁良。

　　见状，他气得一拍桌子，“站直！吊儿郎当什么样儿？！”

　　这一嗓门快赶上他妈叫吃饭的动静了。
　　许岁良敛了敛笑意，挺直了骨头。
　　“许局长您找我？”他眼下睨，目光依旧很散，盯着许国问。

　　“别您您您的，你个臭小子非要和我倔是吧？”许国恼火地问。
　　许岁良摇头。
　　“你以为你把窗户砸了就能完事儿了是吗？！”许国仰着脸愤怒地问，一只手又用力地拍了下木桌。

　　许岁良点头。
　　看着，许国瞬间气得蹿了起来，老脸皱一块儿，那架势如果手上有把枪的话指定冲着他的脑门嘣一枪子儿。

　　“它完了，我有事儿。”许岁良立马解释，“叫完事儿。”

　　许国听着，心里的怒气这才算消散，连带搜寻鸡毛掸子的视线也扯了回来。
　　他没说话，一屁股坐回了椅子。

　　“……”
　　两人静着，许岁良对这个不怎么熟悉的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国端着保温杯抿了一口茶，突然语重心长了起来，分化了一个人格似的。
　　“儿子啊，我这是为了你好，我们干警察这一行坚决不能意气用事。”他将水杯放去桌上发出一道轻响，“我们在人民眼中是最公平的，你心里明了了，但是他们心里不明了，所以你这个就叫做口说无凭，甩不出证据…”
　　他叹了口气，“那要是你动手，你这就叫做无理取闹。”

　　许国手指戳戳木桌子，“我们能团结在这儿都是为了保护民众的安全，我们身上扛着使命，我们这一行在他们眼里有光环，压力也会更大，被人看着的眼神也会更敏感。”
　　他真诚地看着许岁良，“待在公安局，有一点你必须得清楚，所有的一切得有实据，而你们，是甩出这个实据的人，而不是像原始人一样蛮横不讲理，我们得带好榜样。”

　　道理许岁良都懂，但真到那个时候，他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和脾气。
　　所以他选择没吭声，默认了许国的劝说。

　　“还记得啊…”许国双手比划，“当时你出生这么小一个，跟耗子似的。”
　　许岁良：“……”

　　“你六岁那年…”许国又抿了口茶水，开始谈起了陈年旧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教你骑自行车，你就一直摔啊…”
　　“后面摔着摔着就会了，这个时候我啊就明白了一个道…”

　　“哎呦！”许岁良突然惊呼一声，没忍住打断了许国，他抬手扫一眼表，估摸着这个六岁过去了还有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六岁四十六岁在等着他，“八点了，我该上班了！”
　　许岁良看向许国，他正讲到兴头上，但许岁良没能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转身挥手向外边儿走去，“许局长，那我就先去忙了，你多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