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诉》野不秃

18、第 18 章

　　将人从台球厅带回局子里，张季一路上都很安分。

　　到询问室，周景接了一杯水给他。
　　“不用紧张。”他语调淡漠，和张季面对面坐着，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啪嗒几下将屏幕转向了他，“这个视频里的人是你吧？”
　　看见屏幕上的内容后，张季面色凝重地抓着水杯抿了一口水，“是我。”
　　“里面的女生你认识吗？”周景紧接着问，眼不离张季的脸，摸索着他的微表情。
　　他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最后落在了水杯里，“不认识。”他说，“我觉得她挺漂亮的，问她要不要一起玩，她拒绝了。”

　　周景静了几秒，他突然扣上电脑，发出一道不足为奇的轻响，张季却吓得颤了一下。

　　许岁良在一旁看着眯起了眸子，手一挥吊儿郎当地甩过去几张照片。
　　张季又颤了一下，此刻宛若一只惊弓之鸟，看清图片上的东西后直接开始反胃，脑袋垂一旁开始干呕。

　　见状，周景皱着眉头瞥了许岁良一眼。
　　他讨好地笑了一下，食指替他戳平了眉间的弧度。

　　周景恼火地撇过头，平静地开了口，“于今早六点，我们在河堤发现一具残尸，经检测鉴定，视频里的女生便是受害者。”

　　听着，张季干呕的声音一顿，他抹了抹从额间渗出的汗水，一拍桌子愤怒地瞪向了唱双簧的二人，“你们什么意思？！”
　　他气愤地站起身来，“你们想说是我干的吗？！”

　　许岁良随着他的起身懒懒地昂起了脑袋，“别对号入座，没说是你呢，我们不是调查呢嘛兄弟？”
　　“我没干过！”张季激动地说，“不信你们问！”他说，“我根本没时间去干这种事情！当时我和人起了些小冲突，一直在派出所待着！调节到早上才出去！”
　　周景点头，“是的。”他将桌上散乱的照片一一收起，“清者自清，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张季看向了周景，听到这句话后脾气可算下来几分。
　　周景站起了身，冲着张季伸出了手。

　　他微愣，疑惑地握了上去。
　　“麻烦了。”周景扯起一抹礼貌的笑容，“你可以走了。”

　　闻言，张季满脸的愤怒霎时间消散，带着几分警惕扫了眼瘫在椅子上散漫的许岁良又瞧瞧面前一脸友好坚定的周景。
　　三秒，他抽出手，表情依旧不是很好，甩着脸色出了门。

　　目送人彻底离去，周景坐回了椅子。

　　许岁良啧啧两声，脖子放松，脑袋耷拉去了身后，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周队长，这好人全给你当了。”

　　周景将照片放去一旁没吭声，他摸了摸衣兜，没摸到烟盒。
　　许岁良注意到动静勾出了自己的烟盒，他挑一根衔去嘴上，又抓着烟盒在他面前晃了晃。

　　周景拿走了一根，“谢谢。”
　　许岁良拢手燃了烟头，眄眼瞧了过去，顺带替周景也点了一根，“你怎么想的？”
　　周景嘬了一口烟，“不怎么想。”

　　许岁良切了声。
　　周景看向他。

　　许岁良盯了回去，“别这样看着我。”他说，“瘆得慌。”
　　周景挪开了视线。
　　“太焦太躁，一点儿也不沉稳。”许岁良说完用力地吸了一口烟，“没胆量，干不成大事儿。”
　　周景什么也没说，拍拍他的肩起了身。

　　许岁良咬着烟抽了几口，直到耳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也没有动静。
　　在他简单的脑袋里，案件开始变得扑朔迷离，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等待。
　　但是许岁良这个人躁动，心里总是隐隐地充斥着一股不安感。
　　…

　　终于，在第三根烟后，许岁良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接下来呢？怎么做？”他步伐没停止，立直在了周景的面前，直截了当地问。
　　他的视线放在电脑上，并没有一心二用，“别这么急躁。”周景淡然地说，“下班了，你可以回家了。”
　　许岁良有一刻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不可思议地道出两个字，“回家？”
　　“现在只能等。”周景摁着鼠标，随口一问，“你开始的猜测是什么？”没等回答，他说，“奸杀？”
　　许岁良嗯了声。
　　“张季？”周景又问。
　　许岁良再次嗯了声。
　　“你刚刚说他胆小懦弱。”周景微顿，终于停下手中的事情望向了躁动的许岁良，“胆小懦弱的人敢拿刀吗？”
　　他不再说话。
　　“假设凶手是他。”周景说，“你会觉得是蓄意杀人还是失手杀人？”
　　许岁良哽住了。

　　“这和连环杀人案的性质不一样。”周景收回眼继续盯屏幕，“谁都能急，但我们做刑警的不能慌，一旦慌了就乱了阵脚，思绪也会被攻破。”
　　“我们的每一步都得踩得谨慎，没有回头路，因为我们不知道藏匿在背后的敌人是谁。”
　　“许副队得认清一个事实，在尽力还世界公道的时候也要还自己的脑袋一个公道。”他冲着许岁良摆摆手，“睡一觉清醒清醒，脑袋捋顺了再去做事。”

　　这一大通下来，许岁良确实觉着有理，但并没有完全说通他，因为内心的焦躁是他不能控制的，干脆一屁股坐去沙发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周景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回家睡吧。”
　　“我陪你。”许岁良立马回。

　　闻言，周景愣了一下，再次看了过去。
　　许岁良双眼紧闭，双手环胸作着下意识的保护动作，面色严肃，眉间的弧度微微拧了起来，一副要干到底的积极架势，倒是和周景刚进刑警队时有的一拼。

　　·
　　凌晨三点半，许岁良猛地睁开了眼睛，汗珠随着他的额角淌了下来，心脏狂跳着，耳边也只剩下身体跳动的频率。
　　他喉结扯了两下，再次梦回了自己被撞时的场景，血肉模糊，许岁良连一句遗言也没交代上。

　　他舔了舔唇，垂着脑袋猛喘气。

　　“正常的，我接触第一例分尸案件时也经常做噩梦。”周景的声音轻言细语地在寂静的环境内响起，“适当接受就好。”

　　许岁良看了过去，周景依旧坐在电脑桌前。缓了两三秒，他起身走了过去。

　　周景正反复观看着拷贝回来的那份监控视频，余光注意到许岁良的靠近开了口，“记得我们去…”

　　“周景。”许岁良打断了他，声音带着哑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正经。
　　周景愣了愣，视线转去了他的脸上。
　　许岁良对上眼，他的咬肌鼓了两下，脸色苍白，但双眼十分严肃，“不管你做了什么，没有人怪你。”

　　这突然一句话，周景脑袋有点儿没转过弯，刚要开口询问又被堵了回去。

　　“你说。”许岁良挪开了目光，俯身压去周景的身旁，一只手把他肩上，一只手摁住桌沿，眼向电脑屏幕，只留了一张优越的侧颜，“记得我们去？”
　　周景哽下肚子里的疑问，也扭过头继续了话语，他手指指屏幕上被放大的一个人，“你看视频时自动做了筛选。”
　　许岁良：“？”
　　“大范围解题。”周景手指轻敲屏幕上的男人，“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许岁良有点儿没懂，“什么意思？”
　　“这段视频我看了很多遍。”周景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寸头男人的身上，“他比林欢和张季都先进厕所，但最后只有张季一个人出来。”
　　“你的意思是…？”
　　“目前我只能以我看到的来推测。”周景食指轻抚了抚唇瓣，“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林欢被张季□□而误杀…”他轻顿，抓着鼠标点了点视频中的男人，按住按钮倒退了视频，“从这里能看见他们是一块儿进来的。”

　　许岁良看去，他开始的心确实因为三言两语自动筛掉了外人，注意力全在林欢和张季两人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张季那波里的人。

　　“这里能看出来两人关系不错。”周景摁下暂停键，放大了视频。

　　里边儿是张季和一个寸头男人的身影，寸头男人亲昵地把着张季的肩，目光全黏在他的脸上。
　　许岁良几乎一眼就看出了是个同类。

　　周景说完摁下空格键快放到了张季去要联系方式的片段，寸头男人在一旁看了两秒，很快黑着张脸离去。

　　“他进了厕所。”展示完这个片段，周景继续快放，“林欢离去后张季陆续离去。”他摁在快放键上的手没离开过，“后面只有张季一个人出来了。”
　　视频依旧未减速，快放到了张季抄酒瓶砸人哪里，“无冤无仇，为什么会突然暴怒？”

　　“另一人帮忙洗脱嫌疑转移尸体，他挑事从而制造不在场证明？”许岁良不确定地答。
　　“有留意厕所结构吗？”周景问，“类似门窗什么的？”
　　许岁良思考了几秒，最后摇了摇头。

　　周景没说什么，继续推测，“第二种，张季只是单纯的上了个厕所，嫌疑洗脱。”
　　说着，他又退放到寸头男人进厕所时的场景，“他，奸杀或蓄意谋杀。”

　　“蓄意谋杀不太可能，两人没有过节。”许岁良手指向林欢的卡座和张季的卡座，“双方进来时都不认识。”
　　“也有可能喝醉了发生口头争执产生了谋杀心理？”周景看去许岁良的侧脸。
　　他摇头，“寸头没喝酒，看起来还算理智。”

　　闻言，周景满意地笑了下，丢给许岁良一个大拇指起了身。
　　他打了个哈欠，视线跟着周景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