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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三、四)“去留” ...

  •   【番外三】

      接二老回家那天,也是个风沙天。

      那木汗不让跟着去,巴图的新妇也被请来陪我。

      毡包被飞沙走石打得作响。

      风里有两种声音。

      一样的喧闹。

      近处似怒号。

      远处似哀声。

      灯下游针走线,教女孩给心爱的人制衣绣样。风声骤大,要把世界撕裂般。

      毡包外马槛里,哈日巴日声声长啸嘶鸣。

      属引凄异。

      思虑再三,还是在安抚好女孩后,顶风打开不应打开的毡门。不见五指地艰难走到马厩前。

      拴在粗柱的小马被风打倒在地上,想站却使不上力,在掀天的沙尘里挣扎。

      缰绳的扣摸索着解。

      哈日巴日在我解开小马和母马的桎梏后安静了不少。等解到它,没像前两匹一样撒开绳就向外跑去,反而扯着绳子那头的我后退。

      ——变故就在一瞬。

      马厩崩塌在眼前,压断的柱子锋利的木棱跟着风暴刮在脸上。

      看坍塌的地方,咫尺距离。

      没了建筑的阻挡,冷峻的风猛的增大,逆着风的我蓦地后退多步。

      哈日巴日的缰绳仍在手中,它被抻得趔趄,却没跑走,试图用绳拽着我回毡包。

      它的力气够,我却不够。

      绳子磨过掌心,缰绳从近处滑到结尾,眼看着马上就要握不住跌倒,哈日巴日也反应过来,只能扬起蹄子小步顺着力跟着我后退。

      几步几步往未知的方向溜,毡包在视线里愈远。

      别无他法。

      风沙迷了眼,唯一安心的缰绳一直紧攥在手心。哈日巴日的鼻息时不时打在脸上,我们在混沌里相依为命。

      再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大漠荒滩,四下连座山都没有。风暴漩涡仿佛被分成了两片,一片刮在身后,一片卷在身前来的路。

      唯有站着这地风小了。

      我回头看,海市蜃楼样隐约约有几座形旧日高楼建筑,黑矗矗立在极远处,不真切地摇动。

      再回身,来得地方,星般灯火只几盏,影影绰绰的,也是似有似无。

      感官钝感,一切都不真切,如梦似幻。

      天被系着雾蒙蒙灰色绸带,看不见星星,没有方向,只有前后。

      哈日巴日低头,耳鬓鬃毛蹭在我脸上。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两条对冲长路的选择。

      艰难的选择,连凛冽的风都不再催促,时间被一张古老的弓拉住,方向被递到我手里。

      地平线在远处,虚空的静穆身临其中,狂嚣的沙尘也怕干涉而嘘声。

      几年前的随遇现在被摆回台面供我重新选择,如果选择彼岸,就不能回到诞生的地方。

      噙了泪想哭。

      想起,又生忍了回去。

      放弃一方总是纠结。总要取舍。

      不孝的罪恶滔天,悲怆的眼泪在头触地时坠落。

      心被业火烧着烫着,答案其实已经被时运选择。

      他真的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爸爸,额吉待我如亲女。

      这场风吹得太晚。早几年,喜欢还是喜欢的时候,大可以走得坦然。

      现在所有的情和爱加在一块太重,脚下灌了铅。

      草原的马识途,登上马镫,拍拍哈日巴日的脖颈,昔日我逆着它的鬃毛在那里写字,现在我趴在它走上归途。

      【番外四】

      思珩艰难抉择时给我打了电话。

      这年头通知接电话要口口相传,等我俩真正说上话,已经是夜。

      那木汗在公社外拴马。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电话通了,三言两语间,其实已经能猜到缘由。

      ——找到生母后的留与不留。

      她说阿爸阿妈什么话都没说,既不劝她,也不挽她。

      阵脚、心都是乱的。

      我静静听着,待她倾诉完了,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要留,要留下读书。

      那不是一个家人给得安慰,是一个接受过全民教育,明白知识可贵性的旁观者给得建议。

      在这个城市中生活就要全家下放的年代,她父母仍能在上海工作立足,再几年即恢复高考。她才不到十五岁。

      她人生大把大把的可能。

      最后的音落在那木汗踏门进那刻。

      油然生了心虚。

      知阿爸阿妈定想她承欢膝下,我却给了相反的答案……

      怕他不解、怕他不愿。

      我仰头看他。

      那木汗点了点头。

      眼神在空中交汇,说他懂我的苦口婆心。

      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那木汗与数年前电影中的大有不同。

      那个那木汗稚气、愚宠,甚至对小妹的感情不得而知。

      可是眼前人不一样。

      笼住在无数个日夜相待中,笼住在无穷尽的信任里,即便不解,他仍愿意在门外听完缘由。

      在千千万万的不同里,最明晰的,是他爱我。

      而我。

      我在潜意识里也许早就把他与电影剥离开。多年前令我一见钟情的也绝非角色,就只是他。就只是星空下拥我在怀里的水漉漉眼睛。

      我只爱他,与任何事物无关。

      而他。

      我无比确信,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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